(二十六)


    所以,她要做的是震懾。


    可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寒暄幾句當朋友。


    是讓這幫上了歲數的有資曆的老人們心有敬畏,還有奔頭。


    資料不全,也不能怯場。


    大不了相麵,掐指一算,好好聊聊。


    “林同知。”


    被笙歌點到名的是位富態至極的中年男子。


    歲數不小,心眼也不少。


    “本官聽聞你前兩年新抬了位平妻,那平妻旺夫旺家之名遠播,對嗎?”


    當時的林同知,還隻是一位從四品的的鎮撫使。


    短短兩年,連升兩級,成為了這大同府駐軍從三品的指揮同知,僅在指揮使之下。


    一地駐軍,一指揮使,兩同知,四指揮僉事,然後才能輪得到鎮撫使。


    “都是僥幸,若論運氣哪裏比得上指揮使大人,不及弱冠之年,首次入仕便是正三品指揮使,屬下望塵莫及。”


    林同知嘴角含笑,四兩撥千斤的開口。


    他拜見的指揮使又不是一兩個了,可結果呢?


    哪個指揮使最後不是灰溜溜的離開了大同府。


    這大同府的天可不是由指揮使說了算。


    對於林同知的挑釁,笙歌絲毫不放在心上,愛蹦噠才更容易揪出問題,不是嗎?


    “不知林同知抬的平妻是哪家千金,說出來也好讓同袍們沾沾光,看看能不能找個沾親帶故的。”


    “旺夫旺家可是惹人稀罕。”


    笙歌嘮家常似的,好奇的問道。


    林同知拍著自己肚子的手微微一頓,臉色頓時一僵。


    “金城縣暴家的遺孤。”


    “暴家?本官隻聽說過劉知府府上有一寄居的表小姐,姓暴。”


    “不知,此暴是彼暴嗎?”


    聞言,林同知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是。”


    林同知硬巴巴的答道。


    劉知府上的表小姐知曉的人並不多,卻不知為何就傳入了這位汪指揮使耳中。


    “原來,想要旺夫就要娶劉知府府上的千金啊,多謝林同知解惑。”


    “看來,本官當年執掌西廠掌握的消息還是挺可靠的。”


    談話談到這裏,已經很直白了。


    就差亮堂的來一句,攀上了劉知府就是升官的捷徑。


    西廠……


    林同知如坐針氈,差點兒忘了,汪直曾是西廠提督,是聖上的耳目。


    那大同府發生的事情,能夠瞞得住眼前這位看似年紀輕輕卻挑事能力很強的指揮使大人嗎?


    不行,他得去跟劉知府通通氣。


    “李指揮僉事。”


    經過與林同知剛才那番談話,麵對笙歌的點名,在座的所有人已經下意識收起了最開始的漫不經心。


    這點名,確定不是要人命?


    “屬下在。”


    李指揮僉事猛的站起身,努力表現的態度良好。


    “別屬下屬下的了,學學林同知的氣度,坦然淡定從容不迫,坐吧,坐著聊。”


    “前年臘月,劉知府與瓦剌之人談判,劉知府欽點你帶一千兵馬兵護送保護左右,本官好奇的是,不戰而降,瓦剌竟沒得寸進尺,揮軍南下?”


    “這可不像瓦剌的風格啊,當年瓦剌能生擒先帝,能劍指京城,如今竟改了性子,本官和陛下對此都很是詫異。”


    “陛下當時收到消息,還笑稱,劉知府和瓦剌氣場相合,是個福將呢。”


    在京城這麽些年,日複一日與那些文臣打交道,別的沒學會,陰陽怪氣的說話膈應人倒是越發的熟練了。


    嗯,她現在就是個老陰陽人了。


    李指揮僉事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他說啥?


    他能說他壓根兒就沒有見劉知府和瓦剌將領談判嗎?


    不能……


    “年紀大了,屬下記性不大好了。”


    李指揮僉事訕訕的說道。


    “原來是年紀大了,腦子也不好了啊,那本官可不能落下個刻薄待人的名聲,不如從明日起你就在家中好好調養身體吧。”


    “為大明鞠躬盡瘁這麽多年,也該好好歇歇了。”


    “不知李僉事意下如何?”


    笙歌聲音柔和,笑意盈盈,體恤屬下的姿態擺的足足的。


    “不……”


    不用。


    “不用嗎?難道李僉事想起來了?”


    笙歌故作驚喜,追問著。


    李僉事:……


    “那多謝指揮使大人體恤。”


    李僉事咬牙切齒的謝恩。


    隻是回家養身體而已,待指揮使走了他依舊是正四品的僉事。


    笙歌眯著眼睛,笑意真實了幾分,又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啊。


    “不知林同知的身體可……”


    還不等笙歌開口,林同知就忙不迭的說道“我身體好的很。”


    “可惜了……”


    笙歌歎氣道。


    在座的所有人:(?????)


    這句可惜是什麽意思?他們好像不太理解。


    “那既如此,梁千戶,就接了李指揮僉事的位子吧,可有異議?”


    梁千戶便是那位絡腮胡子,看起來粗曠不已,跟大同府城牆氣質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子。


    “這不符合規矩。”


    李指揮僉事著急忙慌的跳出來。


    在家修養和被擼了官職旁人代替性質是完全不同的。


    這位汪指揮使出手要不要這麽狠。


    “規矩?”


    “本官離京時,陛下給了我大同府軍中一切事宜皆有我決定的權力,你若是不信的話,本官可以去向陛下討一份聖旨。”


    在座的有沉默了,聖旨那玩意兒也是想討就能討的嗎?


    為什麽,他們總會覺得這位指揮使大人是在顯擺他得陛下寵信呢?


    好吧,忘了宦官的基本生存技能就是察言觀色討人喜歡了。


    “所以,明日起,梁千戶就是梁指揮僉事了。”


    笙歌拍板決定道。


    “屬下自知能力有限,千戶已是極限,不足以接替李大人的位子。”


    令笙歌沒有想到的是,絡腮胡子男人竟然拒絕了她的委任。


    笙歌凝眉,略作思量,便也沒有強迫。


    她大抵是知曉這位梁千戶的想法和擔憂了。


    能力有限什麽的,都是托詞。


    梁千戶不知她到此的目的,所以想著明哲保身,不想牽扯到所謂的派係爭鬥之中。


    之前的都指揮使得多沒用,竟然讓軍中的這些人如此的忌憚劉知府。


    “今日的見麵就先聊到這裏吧,等哪日本官想起些什麽再聊也不遲。”


    “梁千戶,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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