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銀山回屋被媳婦數落了幾句,隨後兩口子又若無其事地回堂屋坐下。


    魏儀安端著碗對他們打了個招呼,繼續自己吃自己的。


    鱸魚嫩滑鮮香,爽滑鬆軟。白菜豆腐清甜滋潤,蕨菜幹爽口,甚至放了豬油。


    也不知是誰的手藝,倒是不錯。


    魏儀安吃得甚是滿意,還不忘招呼其他人,“爹娘,二弟,弟妹,都吃啊,別客氣。”


    說著又給王氏夾菜。


    王氏看她這大快朵頤的樣子,嫌棄的擰了擰眉。


    八輩子沒吃過飯餓死鬼投胎似的,真是晦氣。


    何銀山的媳婦低著頭也撇撇嘴,這魏氏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用得著你客氣嘛。


    也不看自己的筷子都伸到哪兒了,那肉大半進了她的肚子裏,自己挺著肚子在灶上忙活半天還沒嚐個味兒呢。


    何有福吃飯也摟著豆豆,豆豆也乖順地倚著,自己吃自己的。


    何銀山的媳婦看了一眼,再看看自己的肚子,心中更感到不忿。


    有什麽了不起的,自己這一胎肯定是個兒子,自己肚子裏這個才是何家真正的長孫,隨後又略帶得意地瞥了眼何金山的媳婦和她懷裏抱著的女兒。


    ………


    農家吃飯也沒那麽多講究,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


    男人們吃飽喝足就各回各屋躺著了,兩個媳婦照例要去洗涮。


    何銀山的媳婦覺得不想動,非說自己肚子不舒服,孩子鬧她。


    王氏便讓她回屋歇著去,何金山的媳婦默不作聲地起身收拾。


    吃飽喝足,豆豆趴在何有福懷裏開始打哈欠,想要去魏儀安身邊,結果片刻便睡著了。


    王氏也不想讓魏氏母子久留,於是對何有福說:“孩子這樣睡可不行,非凍著不可。”


    魏儀安還老神在在地坐著,又拿起碟子裏醃的脆蘿卜啃起來。


    王氏恨她就知道吃,一點不瞅眼色。


    何有福準備把小孫子抱進裏屋炕上睡去,王氏一把子攔住了說孩子覺長,一時半會醒不得,回頭還得他娘來接他,現在天黑的早,雪天路滑可不好走。


    又說,魏氏身子還沒好,不能受凍。


    總之話裏話外都是要娘倆趁早走。


    魏儀安聞言,放下蘿卜,抹抹雙手。


    來了來了,正戲要開場了。


    她起身,走到老兩口麵前,低垂著頭有些難以啟齒地開了口:“爹…娘…能否借我些米糧,家裏實在是揭不開鍋了…”


    王氏一聽,掀了掀眼皮子不說話。


    暗道若然不出她所料,魏氏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才是她今天來的真正目的!


    還借糧?她可真敢想。


    王氏看了何有福一眼,何有福有些驚訝,但也沒吱聲。


    魏儀安抹了一把臉,擦掉那鱷魚的的眼淚,唉聲道:“家裏一口地也無,又沒個生計,他爹去了,家裏早就沒了依仗,如今我身子也需要靜養幹不了重活,我們娘仨真是命苦啊…”


    賣慘哭窮,這可是王氏的絕活,但看著往日憨懶沒什麽心計的魏氏這般作態,王氏總覺得哪裏不得勁。


    她忍著不耐,臉色為難道:“好孩子,娘也心疼你。別說借不借的,若是有,你不開口娘也定是給的。


    可今年收成不豐,家裏銀錢不湊手,就靠那點子糧食過活,賣了要貼補家用,留的口糧僅夠自家吃的,實在是沒法子啊…”


    魏儀安又開始抽噎起來,“如今家裏的積蓄也花了個精光,恐怕連臘月也難捱到。


    若不是孩子們餓得實在可憐,兒媳也不忍來打擾爹娘,否則不得讓外人罵我不孝,分了家的兒孫還要吸爹娘的血,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何有福聽到分家二字,給孫子拍背的手頓了頓,卻依舊沉默不語,仿佛在思考什麽。


    王氏又好聲好氣道:“可別說死不死的話,你得多想著兩個孩子,家裏也著實不寬裕。


    “你二弟讀書是個大開銷,他媳婦眼看著也要生了,多養個孩子也不容易。


    “你妹妹開了春也要出門子,家裏也是節衣縮食能省則省,好給她貼點嫁妝。”


    王氏還在喋喋不休哭著窮,


    魏儀安心中一噎。


    不年不節的,一頓中飯,不僅一人一碗大米飯外加兩葷兩素一湯,五個菜還叫節衣縮食,日常還供個讀書人,這年頭讀書可是個望不到頭的窟窿,這麽有錢還哭窮。


    賣慘誰不會啊。


    “非是兒媳為難爹娘,隻不過昨日我躺在那雪地裏,恍惚間看見孩子他爹對我說,若是他沒死,定叫我們娘仨過上好日子。


    他說隻恨自己走的太早,沒本事給兒子留下一點依靠,哪怕是多攢幾兩銀錢也是好的,一想到孩子過的苦我就難受啊…


    兩個孩子也是爹的親孫子,今兒爹娘若是不肯救濟,我們娘仨怕是活不下去了…”


    王氏聽魏儀安將死人提出來,又提到銀錢不銀錢的,麵色一僵,待掩去眼底的異樣,咬牙暗道:這個女人怎麽油鹽不進,好不要臉皮。


    何有福看著孫子睡熟的臉,餓的又瘦又幹巴,眼裏露出些不忍,又或許是想到折損了的長子引起了他的惻隱之心,總之心裏很不是滋味。


    “行了,他娘,讓金山去裝五十斤米,五十斤麵給老大媳婦送去吧。”何有福到底一聲令下,王氏聽得心肝陣陣疼,連忙去拉老頭子的胳膊。


    何家兄弟倆也一早貼著窗戶聽堂屋的動靜,但家裏輪不到他們做主,也隻是湊合耳朵聽了。


    何金山聽見叫他也就出來了,何有福沒再多說,擺擺手吩咐他去搬糧食。


    王氏也不好再阻止,隻是氣得腮幫子直發抖。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魏儀安目的達成,也不再管王氏,接過豆豆抱在懷裏,便在院子裏等何金山出來。


    王氏跟著大兒子身後進了屯糧的庫房,低聲罵道:個潑婦無賴,破落戶!分家了還上門打秋風,不要臉皮!


    一邊又說,你個缺心眼的,少裝點,還五十斤,她也不怕撐死自己…


    窸窸窣窣的說話聲魏儀安隱約聽得到,但她並不在意是不是缺斤少兩,反正有了這個名堂,她就可以自己從空間拿點東西出來用了。


    撐過這段時間,她自然會想法子掙錢,不然真給她地,她也種不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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