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一把將老道拖入場中,力道之大、速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老道尚不及回神,何為一拳轟出,印在老道胸口,聽得“哢擦”一聲,一口鮮血噴了何為滿身,老道直直往府外飛去,拂塵如柳絮紛飛,恰似落下了一地雞毛。


    眾官軍不約而同地後退了十步,後排的修士和牆上的弩手也紛紛騷動。


    這老道名曰葛春根,散修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達到三重天,想著出來做個門客,闖點名聲,好賺點銀錢犒勞犒勞自己所剩不多的時光。因此,此人從進門那天起就處處招搖出頭,甚至還收了不少徒弟來服侍自己。眾門客和官軍對其多有不滿,其間還發生了不少爭鬥。奈何這葛春根人品不行,道行卻是不低,幾次爭鬥下來往往占盡上風,這又反過來助長了他的囂張氣焰。


    今日,他看這闖府之人年歲不大,料想可以一舉拿下,既可以邀功於城主,又可以震懾於同僚,萬萬不料此主卻是真正的硬茬。


    其實何為平時也萬萬無法如此輕鬆地擊敗三重天高手,隻是今日不知為何,整個人熱血沸騰,力氣和速度連自己都感到陌生。隻不知心態和本事跟已經融入自身的神珠是否有關聯。


    何為一拳轟飛對手,抬腳大步而行,欲將那幾個奉承賄賂蔡天江的護衛也糾出來做個了斷。


    眾官軍適才已然退了十步,此時見何為大步走來,心中當真又怒又怕。後退吧確實有點丟臉,而且後麵擠滿了人,退無可退。不退吧心裏那股本能的恐懼又是那麽的真實。


    正不知如何是好,後方傳來一陣吵鬧,幾個護衛押著兩人竄了進來。


    那率先進來的正是之前帶頭賄賂蔡天江的小周。此人見領頭的將軍便大聲道:“報告趙將軍,牢獄已被洗劫一空,獄卒均已戰死,這兩個囚犯是小人幾個摸黑抓回來的。”說著神情頗為得意,估計是捉摸著可以得到大將軍的好感,說不定還會有不錯的獎勵。


    眾人順勢看去,被押進來的是一個枯瘦老叟和一個大肚子孕婦。那孕婦躬著腰,好像腹痛,但卻沒哭沒叫。那老叟想去扶她,卻被護衛拖了開去。


    大敵當前,那將軍也沒空理會,右手連揮,眾軍士和弩手不斷調整著位置。


    “豈能坐等擺布?”何為今日心境大變,胸間好似有一股蔑視一切的怒氣。大吼一聲,一掌向前推去,卻是一招“倒卷簾珠”的變招。前方十餘名兵士人仰馬翻,盔甲盾牌散了一地。


    趙姓將軍大手一揮,立刻便有兵士補上空位。後方和兩側的兵士紛紛刺出長矛。


    何為右腳跺地,身體飛起。眾弩手紛紛發箭,黑壓壓的箭簇朝四麵八方射向何為。這些弩箭勁強鋒利,不可小覷,何為邊撥邊降。


    何為剛落在長矛上,後方的修士紛紛出招,各種道具和氣勁眼花繚亂。何為全力運行山河破,一道土黃勁道護著周身,同時雙手連擊,將那些威力巨大的攻擊一一擋下。饒是如此,十餘位修士的攻擊豈是等閑,那些沒能擋下的攻擊還是將何為打得頭昏眼花,差點落入亂軍之中。靠著一招“傲氣千重浪”,何為再次將地麵的軍士擊散,一片哀嚎痛呼中,地上空出一片空地,何為站立中間。


    地上有軍士的亂刀長矛砍殺,空中有弩箭和修士群攻。何為第一次應對這等場麵,一時有些狼狽。


    “啊……!”一聲痛呼格外刺耳,原來是那位孕婦終於忍耐不住,雙手捂肚坐倒在了地上,裙擺處流出一灘殷紅的血水。


    “要生了?她要生了。”一人高呼。可在場的都是來打架的,一群勇猛漢子哪裏知道生產之道,隻得麵麵相覷。


    “趕快抬下去!”趙將軍下令道。


    小周趕緊和同伴去抱那孕婦,卻被那孕婦猛力推開,隻聽她大哭道:“大俠,求你救我孩兒,他不可以落入畜牲手裏。”


    借著熊熊火光,何為分明看見了孕婦眼中的絕望。這是夢裏無數次出現的眼神,就像父親的、母親的、依依的……。


    堂堂護衛被一婦人給推開,還當著趙將軍的麵,小周惱羞成怒,手袖一擼就衝了上去。不料雙腳被人一把抱住,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枯瘦老叟抱住小周的左腳,高聲道:“我一家盡辱於禽獸之手,豈可再讓子孫落入其手,就算得活,將來難道還要與禽獸為伍?”。


    小周本想邀功,沒想到先被孕婦推開,這會兒又被老叟抱腿,圓臉已氣得通紅,抬起右腳就朝老叟頭部猛踢,眨眼間已踢了五六下。


    那老叟似已抱了死誌,雖然滿頭鮮血,卻是死不放手,仿佛抱住了這隻腳就能確保兒孫的平安。


    堅硬的軍鞋依然一腳又一腳地落下,小周踢得氣喘籲籲,老叟五孔流血,卻好像已麻木不知疼痛,枯瘦的雙手仍然死死抱著小周的左腳。那大肚婦人早已哭成了淚人,隻一個勁叫著讓爹爹放手。


    在場諸人雖非良善,但見一孕一老如此情景,也不禁心下煩躁。


    正拉扯撕鬧間,一股白氣從場間飛出,沿途的兵士被氣浪狠狠推開,刺耳的銳嘯響全場,小周突然一動不動,因為他的頭顱已不見了蹤影,一杆長槍帶著小周的頭顱深深插入牆壁。


    何為再次雙眼血紅,如同厲鬼。那個被搶了長矛的兵士呆立片刻,一聲大叫,嚇得連忙往後竄逃。


    “你們都得死!”何為平靜的語調讓眾人後背發涼。


    “啊……”隨著一聲爆喝,手撕頭撞、腳踢嘴咬,還不時打出一招招“”倒卷簾珠”和“傲氣千重浪”,何為如同瘋狗般竄入了人群。


    原本嚴陣以待的陣勢瞬間被衝的七零八落,血肉橫飛。這些兵士其實並未上過沙場,平日裏保衛城池、圍烈異己倒是好手,卻哪裏見過這等慘烈景象,有一大半已被嚇得麵無人色,再也顧不得軍規法紀。而那些外圍的修士本來就隻是食客,此時也不會傻到去跟一個瘋子拚命。


    何為搶到老叟身邊,卻見他已油盡燈枯,一口氣進多出少。


    “少俠,我的孫兒……”氣一出口,話沒說完就此斃命。


    何為轉而看向那孕婦,卻見她也已經垂頭不動,裙擺下麵一個渾身沾血的嬰兒躺在地上,雙腳蹬動哭鬧不止。


    紅眼的何為呆呆看著,好像有點回不過神,片刻後扯下自己的上衣,輕輕抱起嬰兒,緊緊係在了胸口。


    “給我圍住了,絕不容他逃走!”那將軍一聲爆喝。眾兵士雖忐忑不安,但又慢慢圍了過來。


    何為看著胸口又小又髒的孩子,眼中的紅色逐漸退去,一陣眩暈襲來,差點站立不穩。“終究還是保不了你嗎?”頓感一陣絕望悲涼。


    “你既已來到了世上,就隨我搏命一番如何?”想著捏了捏孩子的小臉。


    何為握緊了手中的柴刀,打量著身前眾人,如同籠中的困獸。


    “哎……”


    一聲歎息在心中響起,正驚奇間,一個聲音道:“傻子,還不趕快逃?”


    何為大驚,卻見圍著自己的眾人不再動彈,連神情都一陳不變。何為又驚又喜,來不及想何方神聖如此神通廣大,趕緊提起最後一點力氣帶著嬰兒飛遁而去。


    府中眾人眼睜睜看著一大一小越飛越遠,心中的吃驚和恐懼遠遠多過不甘。


    遠遠傳來嬰兒脆脆的啼哭……。


    百裏外,一人行走在荒草之間,背上竹籃哐哐作響,手中布牌迎風飄揚,嘴裏還一陣有完沒完地念念有詞。


    出了天坑鎮,何為帶著嬰兒一路向著洛城飛去。臥龍崗是不能去的,且不說開一次大陣需要耗費孔明前輩無數元神,光是孔明和段山河兩位不死不活的狀態就不容他再去打擾。


    飛了一陣,何為隻感頭暈眼花,實在是今日鬥得過狠,身上也已傷痕無數,流血太多。更關鍵的是今日狀態有異,好似一切都被透支了。何為輕輕落下,奮力摸著夜色繼續前進。好在懷中嬰兒此刻已睡著,不再哭鬧。


    又跑了一陣,想來已進入洛州境內。“天快亮了,我這樣子可不能被人發現。”想到此,何為不敢靠近村鎮,徑直往山林而去,想先找個地方休整一番。


    天光微亮,何為終於在山林裏找到了一座破廟。這廟雖破敗不堪,好在院裏有一口老井,井裏水量極少,連打水的絞架和木桶也破舊已極。何為勉力打了點水草草梳洗了一下頭臉上的血汙,將護衛製服丟入井中,隻著內衫。做完這一切,何為再也無力支撐,繞到佛像背後抱著嬰兒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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