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人心中暗喜,隻道“果然是他”,與此同時,皺巴巴的手利落的從懷中掏出一紙書信遞到花盈手中,口中說道:“公子你不知道,小姐聽聞老奴前來尋你,便不顧老爺反對,一路跟老奴走到這裏。”


    花盈接過書信,寥寥掃了幾眼,便折了幾折塞到懷裏,問道:“我妹妹也來了?”


    老人眸光一閃,連連點頭:“是這樣的,公子。小姐走了這許久的路,現已累的歇下了。”


    花盈道:“歇下了?”


    老人道:“就在樓上客房。”


    花盈瞥了一眼樓梯,說道:“離家許久,我總該是要見一見我這妹妹的。”


    老人點頭:“不錯,公子此言有理。”


    “帶路。”


    花盈轉頭便要上樓。


    老人攔住他,一臉為難的敲了敲自己的拐杖,說道:“不瞞公子,公子離開這一段時間,老奴腿疾又犯了,現下走路實在不便,隻怕要公子一個人上去尋小姐了。”


    花盈了然,點點頭:“那你總該要告訴我我這妹妹住在哪間客房才是。”


    老人笑了笑,道:“小姐出門向來隻住在天字一號房。”


    “每個客棧似乎隻有一個天字一號。”


    老人咧嘴笑道:“若沒有天字一號,小姐定是連那客棧的門都不肯入的。”


    花盈忍俊不禁:“難道她每次出門時都要查一查哪間客棧還有天字一號房?”


    老人道:“公子不如直接問一問小姐,老奴,也不甚清楚。”


    見花盈不說話,老人繼續說道:“小姐畢竟是個姑娘家,脾氣一向多變,是以老奴也實在不敢去深究小姐出門必住天字一號的用意。”


    花盈背負著手,忍不住長歎一口氣:“不錯,女孩子的脾氣的確多變,就像夏天的天氣。一會兒電閃雷鳴,風雨交加,一會兒又突然變得晴空萬裏,萬裏無雲。”


    老人連連附和:“看來公子對姑娘的脾性真的很了解,那對於小姐想必就更加了解了。”


    花盈目光一沉:“不錯,畢竟是我的親妹妹。”


    老人用那雙渾濁無光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著花盈,一字一頓道:“世上沒有兄長會不了解自己親妹妹的。就像世上沒有父母會不了解自己的女兒。就算有,那也一定很少。”


    花盈道:“你說錯了。”


    老人一怔:“不知老奴哪裏說錯了?”


    花盈道:“天下沒有父母不了解自己的兒女。就算沒有真正的了解,他們也同樣會覺得自己完全了解自己的孩子。”


    老人思索半晌,說道:“公子說的似乎很有道理。”


    花盈淺笑道:“兄長姊妹其實才是最互相了解的,甚至比他們的父母還要了解對方。”


    老人點點頭:“所以公子一定明白小姐的用意。”


    花盈無奈一笑:“我至少得先見到她。”


    “不錯,公子已許久未曾見過小姐了。也許小姐脾性也有了些許變化。”


    “每個人都會變的。隨著時間流逝,變得更加成熟穩重。”


    “不得不說,公子已變了許多。”


    花盈聞言,垂下眸子,歎息道:“我不得不改變。”


    2.


    天字一號房。


    每間客棧都有一間天字一號房,而且隻有一間,唯一的一間。


    房中有一個女人。


    女人看起來年紀不大,隻有十五六歲的模樣。


    皮膚白皙,臉頰肉肉的,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富態。


    一雙杏眸波光流轉,眼尾輕揚,泛著一抹淡淡的紅色。


    櫻唇紅潤誘人。


    她穿著一身紅色豔麗的衣服。臂上挽著一條薄薄的紅紗,肩頭半裸,胸脯隱約可見。呼吸的起伏甚是勾人心弦。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瘦,但卻很美。


    她有一種任何女人都沒有風韻。


    她的腰肢雖不似她人那般不盈一握,胸脯也不像其他女人一樣挺拔傲人,四肢更不如她人那般纖細,但是她的身體卻是說不出的溫暖而柔軟,肌膚亦是滑膩如嬰孩。當她在你懷裏時,就像一隻小貓,嫵媚誘人。


    沒有人可以拒絕她的身體。


    所以她現在不得不走了。


    因為有兩個人同時愛上了她的身體。


    這兩個人,一個是江南豪俠、江湖人稱“斬霜華”的千秋月,另一個則是中原武林世家萬家家主,兼九裏山寨寨主的萬春風,江湖人稱“絕情刀”。


    這兩個人的父親乃是結義兄弟,按理說這兩個人本該關係也不差才對。可是事實卻不是如此,他們二人似乎從生下來就是對頭。


    兩人同年同月生,一人習刀法,另一個絕對也會緊跟著學刀。一個人喜歡什麽,另一個就毀掉什麽。


    所以這二人,一生之中大戰小戰無數,隻為能夠贏過對方。


    可是直到現在,他二人也從未有一個人真正贏過一次。


    每次都是平局,每次都是兩敗俱傷。


    他們就像山林中的兩隻老虎,最後隻有一隻才能稱霸山林,成為當之無愧的“虎王”。


    這次,千秋月喜歡上了一個女人。


    按照以往的慣例,萬春風應該會殺死這個女人。


    毀掉千秋月所喜,一向是他的作風。


    隻是他沒有。


    他看到那個女人的第一眼就已淪陷。


    他隻想霸占這個女人。不光霸占她的身體,還有她的心,她的人。讓她一生隻能獨屬於他一個人。


    他深深的愛上了她。


    所以他花了重金,找到了長風鏢局。


    他要讓這個女人離開這裏,而且絕不能讓千秋月知道她的去向,隻當她是一陣風,吹散了便再也不會出現。而他自己則會偷偷出關去找她,這樣,女人就會獨屬於他一個。


    他本就是個自私的人,尤其是對於女人。


    但這個女人答應出關,卻並不是因為要隻做萬春風一個人的女人。


    而是,這兩個人,對於她來說各有風味,千秋月溫柔隨和,萬春風野蠻霸道。兩個舍棄哪個她似乎都有些舍不得,所以她就幹脆答應了萬春風的提議,做肉鏢,由長風鏢局暗送出關,正好,她還從未見過關外的風情,何不趁此機會出去瞧一瞧看一看?


    還有關外的男人。是否與中原的男人,還有江南的男人不同呢?


    3.


    女人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開心的忍不住笑出來聲,等她反應過來時,花盈卻已來到她麵前。


    花盈著了一襲黑色勁裝,腰係殷紅色腰帶,盡顯身姿挺拔。肌肉線條流暢美觀。腰佩雙短劍,威風凜然。


    可他的身影卻又顯得說不出的落寞。


    他冷著臉,目光沉靜,薄唇輕抿。刀削似的眉眼冷酷剛硬,就像一塊冷硬的石頭,被手巧的工匠,雕琢出了世間最完美的容顏。


    隻是石頭永遠都隻是石頭,再美也無法擁有人的柔情似水。


    但花盈不是石頭。


    他是一個人,活生生的人。


    隻是他在女人麵前不愛笑,也很少笑,更不喜歡對眼前這樣風騷的女人笑。


    所謂“花老爺”給他的信上已然寫的清清楚楚。


    這個女人名喚挽夢,是個輕浮的女人。


    她同時讓兩個男人愛上了她。一個千秋月,一個萬春風。


    萬春風為了獨自占有她,便找上了他們長風鏢局,叫他們將挽夢當做肉鏢,暗中護送至關外,來滿足他自己的占有欲。


    想來這一切都隻是萬春風的妄想罷了。


    因為“花老爺”的信上還寫了,這個女人不止勾搭過這兩個男人,還有江南七俠,塞北五義,都與她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隻怕她這次答應萬春風到關外,也絕不是因為她真心愛上了萬春風,甘願做他一人之妻,而是還有什麽其他的想法。


    但他並不想多管,因為他隻是個鏢師。


    他隻需要將挽夢平平安安送到關外就好。


    他也必須要將她平安送到關外。


    因為千秋月和萬春風都不是什麽好惹的人。但凡得罪了其中一個,今後長風鏢局在江湖中便不會好過,更何況還是兩個。


    挽夢在笑,笑的很開心。


    她笑容甜美,目光純淨,唇角梨渦微陷。她凝眸看著花盈,又長又翹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微微顫動著。


    挽夢嬌笑一聲,說道:“哥哥在看什麽?”


    花盈麵無表情,隻說道:“在看你。”


    聲音冷淡而疏離。


    挽夢眉眼彎彎,笑意更濃,柔夷玉指輕輕撩過花盈的衣襟:“那哥哥在看妹妹什麽?”


    花盈冷聲道:“在看妹妹何時把手收回去。”


    挽夢手中動作一頓,旋即緩緩收回手,指尖有意無意的在花盈身上畫著圈圈,唇角微揚,媚笑道:“哥哥真有趣。你我乃是親兄妹,哪有那麽多的避諱。不過,要是哥哥不喜歡,那麽妹妹也就隻好離哥哥遠著些了。”


    見花盈神色不變,挽夢癟了癟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說道:“隻是,自哥哥離家以來,妹妹尋哥哥許久,走了好遠的路,這腿都要軟了,哥哥也不知憐惜妹妹一下。”


    說罷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身子竟往前栽了一下,像站不穩一樣。


    花盈下意識扶了一把,那挽夢便趁勢“嚶嚀”一聲倒在了花盈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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