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星言的媽媽這幾天可高興壞了,那種強烈的想讓村子裏的男女老少都知道她女兒考上市重點又想裝的自己不是太在意的小表情,真的太難拿捏了,但還是被她演繹得恰到好處。


    村子裏的鄰居們陸陸續續果然也都知道了,私下裏串通著。


    “是不是該給人點份子錢啊?”


    “這以後要是發達了不能忘了咱吧,那給多少錢合適呢?”


    “不能給太少吧,拿不出手,那也不能給太多吧?”


    “萬一那孩子白眼狼以後不認咱們,再說了以後上大學那也好幾年的事呢,到時候說不定考了大學咱還得給呢!”


    “要不讓淑芬定吧,你說個數,我們都聽你的!”


    鄰居們你一言我一語開始互相討論著,最後把目光都聚在了淑芬身上。


    淑芬清了清嗓子說:“給肯定是得給,但是咱們都是窮苦農民,意思意思就行了,都是一點心意,不必太為難自己,咱們每個人家裏不都一堆破事要應付嗎?就給這個數就行!”說著手在空氣中比劃了個數字。


    於是,淑芬就作為鄉親們的代表,拿著集資的紅包和葉星言的媽媽在家門口拉扯了好一會,一個說是鄉親們的一點心意,一個說不好意思收,最後以葉星言的媽媽假裝勉為其難的收下而結束了拉鋸。


    葉星言透過屋裏窗戶將一切盡收眼底,盡力的理解著這些大人們的人情世故。


    葉星言的七大姑八大姨也紛紛送上了真誠的問候,葉星言取得好成績其實最想分享的人是她的外婆。她自出生就被她媽媽寄養在她外婆家,她的外婆是一位非常慈祥樂善好施的老人,在她外婆那個還把吃飽飯當成終身目標的年代,有很多乞討者,每每遇到路過家門的乞討者,她外婆總會舀上一碗家裏也為數不多的棒子麵或者其他食物送給來乞者,有時候趕上飯點,那些乞討者就更有口福了。她外婆總掛著嘴邊的一句話是:人要也存善心,才能結善緣。


    葉星言帶著她媽媽給外婆買的營養品趕來外婆家報喜,其實在這之前她媽媽已經打電話通知她外婆了。但對於葉星言來講,還是要親口告訴外婆才算正式。


    她外婆家的房子是非常普遍的典型的北方住宅,房子中間是客廳,兩邊各一個小屋,其中一個小屋外緊挨著廚房,有的人家會給房子砌上院牆,葉星言外婆家沒有,院子不算大,緊挨著大馬路,院子邊上放了很多石頭壘起來的凳子,有時候路過走累的人會坐在上麵歇歇腳,這就是葉星言外婆不修院牆的原因之一。夏天傍晚,會有很多乘涼的鄰居們聚在這個小院裏,坐在石頭凳上吹著夏日的微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家長裏短,聊到盡興,聊到夏天的熱氣被夜晚的清涼替代,人們才不依不舍的踏入歸途,她的外婆每次不管自己多累多疲憊,都會陪著客人們,直到最後一位客人離開,自己才回到家裏入睡,有時候她外公閑暇,會把電視機搬到院子裏接到線路供他們觀看,一遍看劇一遍嘮嗑,再有徐徐微風和幾聲蛙叫,生活很是愜意。


    不過這些事情也隻是葉星言記憶裏的了,自從他上來初中住回自己家,就很少有時間能感受她外婆家這些悠閑的生活趣味了。


    她被家裏人賦予了遠大的目標,要用功讀書,走出這座城去外麵的世界看一看。


    葉星言走過一段山路,一個大轉彎連接一個下坡,就是這裏,站在這裏直直的看過去就是她外婆家的房子,雖然還有1公裏左右的距離,還有跨過一條小河,從別人莊稼地中間有縫隙的小路穿過去,再走50米的小路才能抵達,但每次遠遠的她就能看見她外婆的身影,總是在知道她要來時就每過幾分鍾到院子裏看一會,直到確認期盼的人兒出現才安心的回屋開始準備飯菜。


    葉星言的外婆最拿手的是酸菜方便麵,在那個還沒有老壇酸菜方便麵的時代,她外婆算是開創者。


    葉星言遠遠的看到她外婆就三步並做兩步著急火燎的趕路,這幾年的幹旱導致這條小河的水已經幹涸,這條承載了她們無數快樂的小河現如今隻剩下石子和沙子相依為命。


    葉星言走到快接近家門口的時候她外婆又出來了,葉星言也很開心,連忙就喊“外婆外婆...”。


    她外婆看見她手裏領著的東西趕緊上前就接過,責怪到:“這孩子,別讓你媽媽給買東西,亂花錢,錢攢著你上學時候用。”


    葉星言說:“放心吧外婆,這些東西都不貴!”


    “不貴也不準花錢了,外婆啥都有,啥都不缺!”


    “好了,知道了外婆,您啥都不缺最有福氣了。”


    一進門葉星言就聞到了熟悉的麵味。


    “外婆,你給我煮麵了?”


    “這狗鼻子,真靈!”外婆笑笑放下手裏的盒子連忙去給葉星言盛麵。


    葉星言搶先一步走到鍋前,拿起旁邊外婆早早準備好的碗“我自己來吧外婆!”


    “好好好,自己來自己來”


    葉星言盛了滿滿一碗,外婆滿意的看著她,生怕她隻盛半碗飯。


    葉星言狼吞虎咽的吃著,外婆就坐在桌子對麵笑嘻嘻的看著,講她小時候的趣事,回憶那些似水年華。


    屋外忽然一陣響動,兩人不約而同的起身,怕是外公回來了。葉星言麻溜的衝出去,對於這個外公葉星言很是崇拜。


    她外公在一家汽修公司上班,憑一己之力養活著一家七口,做的一手好飯,在那個食材緊缺的年代他能將最普通的食材做出不同的口感,還不浪費食材,他喜歡地理、曆史,葉星言所有地理、曆史書他都看過,在葉星言的印象裏每次發了新書永遠能看見外公戴著老花鏡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光忘我的品讀著,最主要他的外公心靈手巧,寫的一手好字,每年春節鄰裏鄉親都到家裏排隊等著外公給寫對聯,家裏的掃把、簸箕、籃子等等都是他外公用竹條和木頭做的,在葉星言的眼裏,外公就是無所不能的天才,這樣的人至少能活到99吧,葉星言總認為上帝會寵愛這樣的人。


    葉星言衝出門口,果然是外公,他正在停放他那輛騎了十幾年的二八加重自行車,想來葉星言上一次坐這輛車還是10歲那年生病的時候。


    那是她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早上剛去學校那會並沒有發覺身上有什麽異常,課間還和同學們一起打打鬧鬧、跳皮筋、扔沙包,漸漸就感覺自己提不起精神,有暈乎乎的感覺,覺得臉有些燙,似乎老師也有些注意到了,但並沒有上前詢問,過了大概一小會,老師站在講台靠近教師門口的位置叫葉星言的名字,葉星言恍恍惚惚的出門,看到她外公推著自行車像一顆柳杉筆直的站在教室門口不遠處,看到葉星言後他麻利的撐好自行車的腳撐,把她架起來放在了自行車的後座上,和老師匆忙打了聲招呼就推著車出了學校門。從學校到她外婆家騎自行車大概是15分鍾的路程,她外公一路上都沒敢騎車一直推著,走的小心翼翼,足足大概退了半個多小時,生怕葉星言掉下去。途中經過合作社的時候他外公停下車子,囑咐葉星言在後座上不要動,自己走進合作社買了一大包小圓餅幹,這是葉星言第一次見到他外公這麽奢侈。回到外婆家,外婆把她裹得嚴嚴實實讓她躺在床上不要動,熬了一鍋散發著一股香菜味道的奇怪的湯連著喝了一個禮拜,她所有的飽腹感全靠外公給買的小圓餅幹提供,並且外婆再三叮囑不能咀嚼,含在嘴巴裏等餅幹化掉再吞下去。到後來葉星言才明白她得的是村子裏被稱為花花的一種病,有一定的傳染性,輕微接觸就可能被傳染。


    外公在葉星言的記憶裏很少笑容滿麵,那時候的她還不懂成年人的哀愁,隻是暗自崇拜和佩服外公的才華。


    她喊外公,外公靜默的回應,從車把手卸下一個厚實的布袋,兩人先後返回屋內,葉星言看著外公將布袋裏的甜瓜和梅子掏出來,找了大盆,舀了些溫了的清水開始搓洗,葉星言站在邊上看著,就像小時候外公在案板上擀麵,她站在一旁目不轉睛的盯著,麵團逐漸被擀開,越擀麵越薄,最後卷在長長的擀麵杖上,用刀順著擀麵杖的方向劃上一刀,麵皮兒順著擀麵杖朝兩邊攤開,成了許多疊在一起的麵皮兒,再將所有的麵皮兒切成條,這樣純手工的麵條就做好了。外公總是這麽能幹,沉默的皺著眉頭,兩條黝黑的眉毛又長又濃密,掛在一雙已布滿皺紋的眼睛上顯得特別出眾。外公年輕時也是五官出眾的帥哥,炯炯有神的眼珠子透漏著堅毅的睿氣,現如今雖已過花甲,時光的摧殘讓人蒼老了容顏,但那些被相機定格的畫麵依然記錄著這位老頭的年輕的模樣。


    葉星言從外公手裏借過水果,隨手拿了就啃,梅子酸中帶甜,就像人生。


    作為考上市重點的獎勵,葉星言的媽媽允許葉星言去理發店燙個頭發,要知道燙頭發是葉星言多年的夢想,她的頭發天生泛黃,發質蓬鬆偏硬,發量多的嚇人,她從來不敢輕易嚐試披散著頭發,即使洗完頭發半幹的時候也會急忙紮起來,她一直夢想有一天頭發能變得聽話,即使披散著也能像電視裏那些姑娘的秀發一樣輕盈飄逸。


    第一次進理發店,葉星言有些期待也有些緊張,在理發師的忽悠下做了一個他們店最貴的離子燙,據說是當下姑娘們最喜歡燙的頭發,也能達到葉星言想要的頭發順溜的效果。


    洗頭、抹藥水、照燈、洗頭、夾板、定型…等等一係列操作,大概在那坐了兩個小時吧,葉星言第一次體會到女孩子為了美原來可以這麽執著。


    葉星言頂著一頭順溜的離子燙小心翼翼的嗬護著,嚴格按照理發師的交代三天不紮頭發、一個星期不洗頭,葉星言每晚睡覺小心翼翼的把頭發撥到一邊,生怕一個不小心壓彎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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