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鍋在桂花酒坊後院裏抓耳撓腮,上躥下跳,而甘平城內看似一片平靜,但軍部之內,卻同樣也是吵翻了天。


    原因便是:國主不見了!


    甘雍在軍部之中焦躁不安,董知依然是閉目端坐,董越忙於處理公務。


    甘雍忍不住道:“我說董老元帥,出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還是這般安穩?”


    董知微微睜開眼看了看他,問道:“能有何事?”


    甘雍怒道:“國主下落不明,這還不是大事?”


    董知冷笑道:“過去三年,國主可曾發過一道旨意?可曾上過一次朝?”


    甘雍頓時愣住,仔細想想,這位國主在與不在,似乎真的無關大局。但卻忍不住道:“不論如何,國中不可一日無主,哪怕國主深居淺出,畢竟我們也知道他在宮內,這如今不知去向,如何是好?”


    董越聽得心煩,將手中文書丟下道:“甘大夫,你若閑了,不如去各城巡視一下城防修繕得如何了,往日南宮玉樹一手遮天之時咱們都能應付朝局,難道如今反而不行麽?”


    甘雍聽了這話,頓時怒從中起,問道:“董將軍,莫非你要效仿南宮玉樹行事?”


    董越道:“甘大夫,你多心了,沒人要效仿南宮玉樹,然則對我們來說,此時確實有比查找國主下落更重要的事!”


    他不等甘雍反駁,便翻出幾份文書道:“一則,鐵釜關戰事激烈,步步為營之策雖好,但卻過於被動,我軍需加緊調派,以應對越來越多的瑞國軍隊。二則,此時國主不在之事,務必秘密查訪,否則那幾個皇子鬧將起來,如何收場?你看,如今四位皇子已經在秘密串聯,爭取攝政之位了,你我之責,乃是在國主返回之前,勉力維持這朝局不亂,才是正事!”


    甘雍無言以對,訥訥道:“但若國主不在,幾位皇子鬧將起來,如何是好?”


    董知突然睜眼道:“甘大夫,你也是皇族子弟,莫不如你來攝政,如何?”


    甘雍唬了一跳,頓時遍體是汗,急道:“老元帥慎言!”


    董越接口道:“也是個好主意!”


    他看向甘雍道:“甘大夫,目前局勢,四位皇子絕不能讓任何一人取得攝政之位。從政局角度而言,選擇一位皇子攝政,便是開了爭奪皇位的口子,朝局必亂!從做事角度而言,你甘大夫攝政,比之那幾位皇子,哼哼。”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口氣中的輕蔑之意卻無半點掩飾。


    董知笑道:“既然是好主意,咱們好好議一下。傳令!關閉軍部,任何人不得打擾!就算天塌下來,也等晚上再說。”


    門外軍士齊聲道:“喏!”便立即將軍部大門關閉,在門前排列成陣,虎視眈眈地守衛在外。


    過了兩日,董知上朝,力壓群臣,稱國主身體有恙,不能臨朝,請甘雍任大司馬,攝政朝局。四名皇子當場大怒,戟指言其有叛亂之意,董越一聲令下,便有軍士將四名皇子送回府中,軟禁在內。


    甘雍雖然心中忐忑,卻強壓不安,將這幾日與董知、董越商議的幾條舉措一一發布出來,甘國一掃之前頹勢,軍、政、財各項政令有條不紊地運轉起來,除支援前線戰事之外,圍剿國內暗殿勢力之事也一一啟動。


    這般變化,迅速傳回到瑞國軍隊營中。


    瑞滽手裏拿著一張信箋,嘖嘖道:“這位董老元帥老而彌堅,這般舉措雖然未來有些禍患,但就目前來說,乃是最為合適的舉措了。”


    金景慶道:“殿下,對我們來說,恐怕不是什麽好消息了。如今鐵釜關戰事陷入膠著,我軍雖然糧餉無憂,但甘國上下一心之時,憑我們現在的兵力,恐怕不足以平定甘國。”


    瑞滽起身道:“不錯,所以我需趕回朝堂麵見陛下了。最差局麵,我們需維持住易城,傳令百裏赤,回軍堅守易城,鞏固城防,不可再冒進。”


    第二日,瑞滽啟程回國,百裏赤率全軍堅守易城,董越調集軍隊進逼,但易城經過百裏赤修飭之後,極為堅固,若論攻堅戰力,甘國軍隊實在較瑞國軍隊差得甚遠,屢次攻取無果,兩軍局勢居然一時穩定下來。


    過了近一個月時間,木紫藤趕到甘平城與徐春澤會合,同來的卻還有一個人,乃是紫衣姑娘掛念董非青,千裏迢迢地尋來了。


    徐春澤一見兩女到來,急忙道:“紫衣姑娘安好?”


    紫衣卻來不及跟他寒暄,急急問道:“你師父找到了沒有?”


    徐春澤一苦臉,他因為師父下落不明,見到紫衣便心中發虛,但紫衣這一問,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還沒有,不過紫衣姑娘莫急,按黎先生推測,師父這一戰雖然凶險,但必定沒有性命之憂,而且可能因為這一戰得了些感悟,此刻估計是在什麽隱秘之處,修煉領悟之中。”


    木紫藤也勸道:“放心吧紫衣姐姐,大祭司福緣深厚,絕不會出事的。”


    不管二人如何安慰,紫衣都是沒辦法冷靜下來,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過了一會回頭道:“我要去當日青哥激戰之處看一看,請找個人帶我去。”


    徐春澤忙道:“我帶紫衣姑娘去便是。”


    當下除了在酒肆裏充當跑堂的張春翰、曲春遙二人外,徐春澤、木紫藤便陪著紫衣來到皇城附近。


    此時皇城周邊已經恢複了護衛,三人卻不能靠近。徐春澤帶著二人來到一個小巷之內,對紫衣道:“當天晚上,最後一個見到師父的是小妹,當時師父就在這裏伏殺了兩個暗殿殺手。”


    紫衣在那小巷裏仔細查看,幾乎是一寸寸地看遍了小巷的所有角落。


    徐春澤無奈地與木紫藤對視一眼,當日師父失蹤,他讓徐春紓帶著他來到這裏,也同樣是這般一寸寸地搜檢,但卻除了看出董非青去向哪個方向之外再無所獲。


    紫衣看著看著,便走到一處角落裏,低下身子,見地上石磚縫裏伸出了幾株小草,雖然弱小細嫩,但依然頑強地生長。


    紫衣輕輕撫摸那兩株小草,見其中一株草莖彎折,似乎被什麽重物壓過,這幾日過去,那被壓折之處居然在頑強地自我修複中。


    紫衣目光中帶著憐憫,輕聲道:“你疼不疼?”伸出一隻手,在那草莖被壓折之處輕輕撫摸,手指上帶著一股純淨的木係之力。


    那小草在木係法則修護下,斷折之處快速愈合,複又挺直了身子,似乎在向紫衣致謝一般,微微搖擺了一下。


    紫衣輕聲問它:“當日誰傷了你?你可看到發生了什麽?”


    徐、木二人麵麵相覷,隻道紫衣關心過度,此刻有些不清醒了,待要上前安慰,卻見那小草雖然輕微,卻極其明顯地點了點頭。


    紫衣麵有喜色,伸出手來覆蓋在兩株小草之上,手中木係、土係、水係法力交相呼應,那兩株小草的綠色更加嬌嫩欲滴,甚至連草莖都在緩慢生長。


    兩株小草在紫衣的纖纖玉手上輕輕點著,頗有節奏,紫衣凝神感應著,喃喃道:“一個穿黑衣服的人壓傷了你們……有一個人進來……殺了那個黑衣人……然後另外一邊牆角著了火……那個恩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向那邊去了。”


    那小草竭力將頭指向一個方向,示意無誤。


    徐春澤是聽妹妹詳細說過當晚經過的,此刻聽紫衣與那小草猶如交談一般,幾句話便將當晚情形複述得完全無誤,早就被驚呆了。木紫藤回頭看他,眼神中似有詢問之色,徐春澤緩緩點頭,木紫藤伸手掩住了口,幾乎也驚呼出來。


    紫衣站起身,淡淡看了二人一眼,輕聲道:“草木皆有靈,並非毫無知識的死物,我從小在山穀中長大,身邊的每一棵花,每一株草我都認識,它們都有名字,每日都會跟我閑聊,說起它們見到過的所有趣事。”


    木紫藤看著那兩株毫不起眼的小草,簡直不敢相信,但事實就在眼前,容不得她不信。


    徐春澤卻是喜上眉梢,若紫衣有這個本事,料想找到師父有望了。


    紫衣向兩株小草揮揮手,轉身便向小草示意的方向走去,邊走邊細細尋找,徐、木二人也趕緊跟在後麵。


    紫衣就這麽一路走來,每遇到花草樹木,便用五行法力梳理一番,然後詢問一下,竟然準確無誤地沿著董非青當日的行走路徑,一路尋到了那棟高樓。


    徐春澤、木紫藤仔細看這棟高樓,乃是一座酒樓,隻是停業了一段時間,外表略有些敗壞。


    二人繞著那高樓仔細查看,很快便發現了樓頂之上,有人隱伏的蹤跡,而再深入到高樓之下,便找到了董非青當日藏身的洞穴。


    紫衣繞著高樓四處查探,樓頂瓦片中的小草,樓底洞穴外的花木,一一詢問了一遍,噓了口氣,站起身來,臉上頗有些失望之色。


    徐春澤忙問道:“紫衣姑娘,情形如何?”


    紫衣道:“它們都說確實有個人曾在這座高樓中隱伏,但後來那個人突然便消失不見了,它們不知道去了哪裏。”


    木紫藤不禁失望道:“還是找不到啊。”


    徐春澤卻麵露思索之色,慢慢道:“紫藤,你還記得我們曾在甘平城外插了風雷祖木樹枝麽?”


    木紫藤得他提醒,頓時也想了起來,歡喜道:“不錯,既然大祭司是突然不見,定是沿著空間挪移方向走了,咱們出城尋找便是!”


    徐春澤卻心思沉穩,仔細想了想道:“咱們需得帶上黑真人走,他的神魂之力與師父相連,尋找起來更方便些。”


    三人回到酒肆,迎麵遇到張厚從自己居住的院子裏出來,一見三人回來,便問道:“董公子還沒有下落麽?”


    徐春澤雙眉微微一蹙,道:“已經有了些線索,我們這便要去尋找。張掌櫃,你進我們院子做什麽?”


    張厚哼了一聲道:“自然是去尋你們問問董公子下落的,誰知你們不在。”說罷轉身走了。


    徐春澤看著他背影,若有所思,便急急走進院子,進了房間,輕聲喊道:“黑先生?黑先生?”


    黑鍋凝成一個人形,道:“在這裏。”


    徐春澤忙問道:“剛才那酒店掌櫃進來,可做了些什麽?”


    黑鍋道:“起初是喊了你幾聲,見無人應答,便進了院子各處尋找了一圈,每個房間都看了看。”


    徐春澤鬆了口氣道:“這倒也正常。”


    黑鍋冷笑道:“正常個屁!這小子一邊翻檢,一邊嘴裏罵罵咧咧,說道什麽大話吹得響,卻如此沒用,早知道不如當日投靠紫竹軒的好。”


    徐春澤大怒,恨道:“黎先生提醒得沒錯,此人果然不可靠。”


    黑鍋道:“此人不能留了,他知道你師父的真正身份,隻需他找到紫竹軒或者暗殿的人一說,便大勢去矣!”


    徐春澤疑惑道:“什麽我師父的真實身份?”


    黑鍋自知失言,忙道:“此事以後再說,現在你們趕緊將那小子控製住,包括他手下的夥計,先抓住再說。”


    徐春澤答應一聲,便跟木紫藤急急出了院子,來到酒肆裏卻不見張厚,忙將張春翰叫出來問道:“張掌櫃去哪裏了?”


    張春翰道:“剛才從後麵出來,似乎很急,說出去一趟,便走了。”


    徐春澤一急,忙道:“壞了,這家夥要出賣師父!你和春遙立即動手,將這店裏的夥計全部拿下,送到小院裏交給黑先生處理,我和紫藤立即去追!”


    張春翰急忙回身進店,好在此時店內並無客人,向曲春遙使了個眼色,便走過去拿起門板開始關門。


    幾個夥計急忙過來詢問,二人懶得廢話,直接擊暈,關了店門,掛上了打烊的牌子,便將幾個夥計都送到後院裏,黑鍋尋了個房間將幾個夥計關進去,設了一個空間迷亂法陣,便不理會了。


    徐春澤、木紫藤急步追了出來,隻見張厚身影在一個街角一閃,便急忙跟了上去。


    木紫藤便快步急行,一邊低聲對徐春澤道:“他沒怎麽見過我,我這就追上去靠近跟蹤,你在後麵綴著便是,看看他到底要去哪裏。”


    徐春澤點頭答允,木紫藤便快速上前,沿著旁邊店鋪簷下幾個起落,便追到了張厚身後,放緩腳步,就跟張厚並肩而行,一路走一邊漫不經心地瀏覽沿街店鋪,眼角餘光卻死死盯住張厚。


    徐春澤四處看了看地勢,幹脆直接翻上了旁邊店鋪房頂,低下身形疾奔,始終將二人行蹤控製在視線之內。


    張厚似乎頗有心事,一路低頭前行,渾然沒注意到身邊跟了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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