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落銀開車把林水程帶回家,路上訂好了外賣, 到了家時, 外賣和他們一起到了。


    他知道林水程像是愛吃辣,這次找的是川菜館, 連著鍋一起送上門。麻辣鮮香的氣息飄上來, 熱騰騰地能讓人喚回神誌。


    傅家全家都不太吃辣, 除了他。星城這邊菜係偏甜和鹹味,做東西講究一個“香”和一個“濃”字, 傅落銀卻因為從小不呆在星城,而是呆在江南的原因,什麽都吃,什麽都不挑。尤其是在第八軍區的那兩年, 看到塊鍵盤都覺得像巧克力,哪管是哪邊出產的。


    到了門口,他單手把沉甸甸的飯菜從地上提起來, 另一手順便就揉了揉林水程的腦袋:“乖, 去開門。”


    傅落銀看林水程輸開門密碼,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密碼就是自己的生日——他進門一直都是靠麵部識別認證,早上他問林水程自己的生日的時候, 壓根兒就沒想起這一茬來。


    難怪林水程會生氣。


    他不生氣他凶他, 而是生氣他懷疑他不知道他的生日。


    傅落銀一下子又覺得心軟了許多,他不該有那麽一瞬間懷疑林水程。是他自己心煩意亂,更不該把氣撒在林水程身上。


    林水程是這樣喜歡他,這一點他是確認的。


    林水程進門後, 先去給首長喂糧。


    首長吃了一些後就不吃了,林水程正覺得奇怪,伸手一摸首長的肚子,圓溜溜的很豐滿,顯然首長已經吃飽了。


    他看了看首長的碗。


    首長平時吃飯用一個不鏽鋼碗,放在客廳落地窗邊。現在落地窗邊多出了一個精致的變釉工藝碗——一個一兩千,是周衡買回來的一整套餐具。


    很顯然傅落銀下午回來時隨手撈了個碗來裝了貓糧,想喂喂貓。他很謹慎,知道首長不吃他喂的東西,還沒用首長原來的小鋼碗,怕用這個碗裝了糧之後,首長連這個碗都不要了。


    首長一如既往嫌棄地沒有吃,但是傅落銀出門後,到底還是餓得受不了,偷偷摸摸地吃光了。


    是隻有出息又不太有出息的貓。


    林水程抿了抿嘴,沉沉了一天的情緒似乎在此刻才得到了一點消解。


    他在這邊笑,順手把兩個碗都撈回去洗。他有潔癖,平時家裏的碗都是用洗碗機洗,但是首長用過的碗會單獨手洗。


    傅落銀正忙著把外賣裝進餐盤,瞥到他拿了兩個貓碗在洗,下意識保持了沉默——喂貓反被貓嫌棄這種事,就不用攤開來跟小情人說了。


    林水程洗了兩個貓碗,還是原樣都放回落地窗那裏。


    桌上的菜有魚香肉絲、水煮肉片,還有一整條剁椒辣子魚,放在錫紙鍋上燒得咕嚕咕嚕冒香氣。


    林水程吃得比平常多一些,傅落銀後半夜有個電話會議要開,怕到時候胃疼,吃得很少,挑著不辣的魚香肉絲和宮保雞丁吃。


    兩個人今天都很累,飯桌上都沒說話,安靜且沉默地各自咀嚼著。


    吃完飯後,林水程去洗澡。


    又是好一會兒沒出來,首長上次扒拉過浴室門,沒有成功,這次學乖了,過來扒拉傅落銀的褲腳。


    傅落銀正在瀏覽七處發過來的文件,一低頭看見一隻奶牛貓,眼睛綠幽幽地瞅著他,態度也幽幽的。


    一看見他回神了,首長立刻啪嗒啪嗒往裏走。


    傅落銀跟著進去,推開浴室門,發現林水程和上次一樣,又在浴缸裏睡著了。浴缸邊擺著防水pad,上邊播放著一個ai技術鑒定相關的視頻,音質被壓縮了,裏邊的聲音又小又遠地嗡嗡縈繞在耳邊。


    上次他撈他的時候,林水程醒了,這次卻是醒都沒醒,傅落銀看了一眼換氣扇,嗡嗡的風扇好好工作著,應該不是低氧引起的暈眩和乏力。


    林水程看起來是真的困了。


    傅落銀把他打橫抱起,先放在床的一側,拿毛巾給他把身上的水擦了。


    已經是深秋,室內開著空調,仍然避免不了有點冷。


    林水程睡夢中迷迷糊糊抓著他不肯放,傅落銀蹭得一身都是水,衣服涼颼颼地貼在身上,奶牛貓在他腳邊繞來繞去地搗亂。


    給林水程擦幹之後,傅落銀才重新把林水程抱去另一邊沒被弄濕的床上,裹著被子把人卷起來靠在床頭,接著去找吹風機。


    林水程的頭發很柔軟,碎發握在手心毛絨絨的很好摸,更像某種小動物了。


    傅落銀讓他靠在自己懷裏,慢慢給他吹。


    他從小到大就沒用過吹風機這種玩意,初高中大冬天跟著班上的男生一起早晚洗一次頭,直接對著水龍頭衝洗,一路跑著去早自習,也能多賺幾分鍾的睡眠時間。冬風一吹,頭發上都能結冰。男生之間就是喜歡這樣無聊地較勁,誰在水龍頭底下衝得最狠,時間最長,仿佛就是誰更有男子氣概一樣。


    班主任評價這一群男孩子腦子不是被凍出了問題就是已經出了問題。


    那時候夏燃跟他不在一個班,知道他會這麽做之後,給他買了一個小吹風機,要他放在宿舍,不過他從來沒有用過。


    ……


    思緒轉過這麽小小一瞬,傅落銀手上的動作停了停,吹熱風的發熱口抵著林水程的後腦勺吹了好一會兒,林水程被燙醒了一下,往旁邊縮了縮。


    傅落銀趕緊拿遠吹風機,又摸了摸他的頭。


    林水程睜開眼睛瞅他。


    林水程喜歡用燙一點的水泡澡,剛洗完渾身還是紅的,帶著眼尾都是紅潤的,這時候帶著水光的眼眸一睜,心尖上都仿佛跟著被那濃密的睫毛掃了一下。


    妖精似的。


    林水程似乎是觀察到他對他沒有威脅性,很快又閉上了眼睛,繼續窩在他懷裏,那樣子要多乖就有多乖。


    傅落銀低聲說:“就你會享福。沒有下一次了。”


    他繼續給他吹頭發,直到濕潤的頭發變得幹爽柔軟,才關閉了吹風機。


    他把林水程挪進被子裏,給他蓋好了。


    大床的另一邊濕漉漉的,傅落銀沒管,隨便往上麵鋪了條毯子,合衣躺了一會兒。


    他打開手機給自己定了個鬧鍾,隨後握在手心。四十分鍾後,手機振動起來,傅落銀第一時間摁掉了鬧鍾,隨後揉了揉太陽穴,輕輕起身。


    林水程窩在他旁邊,呼吸清淺,睡顏安穩。


    傅落銀看見奶牛貓蹲在門口,這貓沒睡也沒有跑酷,隻是蹲在門口瞅著他們。黑暗裏的貓眼睛綠幽幽的。


    傅落銀輕輕用腳尖踢它:“進去吧。”


    奶牛貓沒有進去,衝他哈了一口氣,尾巴警惕地翹了起來,但是沒像以前那樣嗖地一下竄走,它沒走,。


    傅落銀趁機擼了一把首長的頭,隨後就去了客廳。


    林水程是被首長舔醒的,這隻奶牛貓咪蹲在他枕頭旁邊,不停地用有些粗糙的舌頭舔著他的臉頰。


    林水程醒了過來,偏頭低啞著聲音問:“……首長?”


    奶牛貓用爪子扒拉他,喵喵小聲叫著。


    林水程一下子就想了起來,今天用室內自淨係統的時候,好像關上了西邊小陽台的門沒打開。首長的貓砂盆在陽台,它一隻貓撓不開那個門,隻能來找他。


    這樣的情況之前也有過一兩次,林水程翻身下床,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什麽都沒穿。


    他這才昏沉沉記起,自己好像是被傅落銀從浴室抱過來的。


    林水程下床找了一件大衣給自己套上,抱著首長往外走去。空調和加濕器工作著,室內溫度已經升上來了,並不是很冷。


    西邊陽台靠近他的工作間,林水程揉著眼睛給首長開了門,首長立刻就竄了進去。


    林水程被冷風一吹,也清醒了,打了個帶淚的嗬欠,揉了揉頭。


    首長解決完人生大事後,竄了回來。林水程關了門,順手去房間床頭取自己的pad。


    亮屏待機時間過長,pad已經快沒電了,林水程拿著pad去客廳找充電器,走近客廳的一刹那,卻愣了一下。


    他們客廳外是個落地窗,但不是封閉式的,落地窗旁邊的小門可以推開,再走出去是一個嵌入式的小陽台。


    傅落銀在陽台上開視頻會議,隻開了陽台燈。暖黃的燈光透過玻璃窗,影影綽綽地找出他的人影。


    傅落銀穿的是軍裝,正裝筆挺,聲音壓低了,又透過窗簾和玻璃的遮擋,變得很淡很模糊。連著他整個人的影子一樣,如同雨天之前朦朧的月色,遙遠又陌生。


    傅落銀對周圍環境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很敏銳,盡管林水程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他還是回頭眯著眼睛看了一眼。


    發現是林水程起來了之後,傅落銀才回過頭,繼續開會。隻不過他現在微微往林水程這邊偏了偏,能讓他看見林水程在幹什麽。


    林水程什麽都沒幹,他在沙發上坐下,怔怔地抓著手裏的pad,就那樣看著他。


    像是沒睡醒後發呆,又像是隻是看著他而已,用他一如平常的、眷戀而柔軟的眼神。


    正逢傅落銀這邊會議快要結束,他想要開門走進客廳,也說不上為什麽,就想過去逗逗林水程。但是這個時候窗口突然彈出一條信息,提示著:“您有一條新信息接入。”


    【‘夏’發來好友申請是否接受?】


    【附申請理由:可以談談嗎?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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