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之名03


    傅落銀第二天早上給他回複:“我哥怎麽又突然有對象了?我爸給我的資料依然不完整是嗎?我爸還跟我說我哥跟我不一樣他不早戀——”


    董朔夜:“目前還不能定論,不過你去查一查, 是個可能的方向。”


    傅落銀問:“理由呢?”


    董朔夜:“直覺。”


    傅落銀:“……”


    他跟董朔夜同學這麽多年, 當然知道他的直覺是個多可怕的東西。


    傅落銀沉吟了一會兒:“我覺得可能性不大, 不過你的直覺的話,行。我先回家看看我哥的遺物, 至於大方麵的調查, 目前不要輕舉妄動。”


    社會關係調查是非常浪費人力物力的事, 尤其是牽涉到重大案情。傅落銀他們之所以要從九處和警務處調來原來的檔案就是這個原因,傅落銀越過九處和警務處, 以七處名義強行重啟楚時寒的案件, 實際上是有些出格的,這件事已經讓許多人頗有微詞,如果再從頭進行一遍調查,恐怕更會有人抓住這一點來做文章——尤其是在最近, 風口浪尖的時候。


    傅落銀抽空回了一趟家中,把楚時寒的遺物再次收集了起來。


    楚時寒的房間還是原樣,大部分東西都按照原來的位置擺放好,桌上纖塵不染,床上用品也整齊潔淨,連用過的打草稿的紙張都整理放好疊在桌上, 就像他沒有離開過一樣。


    之前楚時寒留下來的所有文字資料他們都看過, 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傅落銀隨手拿起那疊草稿紙看了看。


    楚時寒打草稿的習慣和大部分人一樣,亂七八糟地寫滿了。鉛筆寫完之後偶爾有擦除和刪改的痕跡,鉛筆寫完了又用原子筆再寫一層, 密密麻麻的都是公式和演算方法。


    傅落銀看了這些草稿紙一會兒,忽而想到了什麽,給董朔夜打了個電話:“董黑,我哥留下來的東西做過痕跡分析嗎?”


    董朔夜說:“還沒,你是指什麽?”


    “草稿,人在打草稿的時候或多或少會留下一點生活痕跡,尤其是休息和走神的時候。我哥的草稿筆跡分析之前沒有異常,但是我們沒有做印痕分析,有些地方他擦除了、有刪改,這些被消去的痕跡或許可以檢查一下。”傅落銀問,“五箱標準箱的草稿和筆記內容,全部做筆跡印痕分析要多長時間?”


    董朔夜說:“半個月到一個半月時常不等,我一會兒讓人過來取。這個是完全可行的。”


    傅落銀說了好,掛掉電話之前,他忽而又想起了什麽,告訴董朔夜:“對了,林水程今年冬考打算考你們警務處。你們那兒最近有合適的崗位嗎?”


    董朔夜的停職調查接近尾聲,沒有查出任何異樣,最近也快到他重新去上班的時候了。


    董朔夜想了想:“最近不太有,招人這邊是人事部在管,一般警務處99%隻招警校出身的,嫂子要考進來恐怕有點困難,嫂子如果要進來工作,我的建議其實是考二處情報局,那裏麵向社會招生更多,而且涉及情報分析數據排查等等,嫂子的量子分析專業也更對的上。還有,警務處其實對內外視挺嚴重的,如果不是警校出身,恐怕嫂子多少會受點委屈。我當年和蘇瑜考這裏邊,蘇瑜初試是680分,我689,前後三年就我和他兩個人是直考進來的,而且這還是在專業對口的情況下,我是警校畢業,小魚自己是法醫係的。”


    傅落銀說:“算了,他喜歡,讓他考著看吧。”


    聯盟公務統考滿分是750分,一般初試線是520分,但是初試線之上還要分好幾個檔次,來決定考生是否有能力獲取考試資格。


    就拿警務處舉例來說,它有星城一科和分部副科的區別,隻有一科才是核心中的核心,而分部副科則是麵向各個分部甚至分區、分市鎮崗位的。


    警務處不太喜歡招直考的人。裏麵的傳統依然是按資曆居多,星城中心層,除了董朔夜這種自身能力極強的人以外,大部分都是從基層一級一級地升上來的。所以警務處核心的初始標準,其實已經帶上了隱性的門檻,在警務處人事眼中,直考的人先天不具備警校出身,四年培訓出來的專業度和敏銳度,隻會增加人力培養成本。


    傅落銀拜托董朔夜幫林水程多方打聽,還打聽到了一個非常不有利的情況,那就是今年警務處招考取消了預估錄取分數線。


    飯桌上,林水程問:“取消錄取分數線是什麽意思?臨時不招人了嗎?”


    這些天還是傅落銀做飯,偶爾犯懶了,兩個人就叫外賣吃。


    傅落銀往他碗裏夾了一筷子麻辣蝦球:“雖然不是不招人,但是意思跟不招人幾乎差不多了。往年各個部門都會公布預估初試線,這樣最後會錄幾個人,考生在考試之前大概都有個底,也方便考完之後有個參考,這裏麵還有一個更簡單的意思:這個分數線往上走二十分,差不多就是保底分數,隻要最終成績在預估分數區間往上走二十多分左右,那麽這個部門就不可能拒絕你的初試。”


    林水程若有所思:“今年警務處取消了預估分數線,也就是說,即使分數非常高,都有可能會被他們拒絕初試是嗎?”


    傅落銀點了點頭:“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可能警務處今年沒有直考招人的計劃了,不過你也別灰心,盡力去考就是了。如果警務處不行,還能報一下二處。”


    林水程乖乖點了點頭。


    傅落銀著他,笑著歎了一口氣:“其實我挺想讓你考七處的,可惜七處這邊不太穩定。我腳跟還沒站穩,要是你再過兩年考試就好了。”


    林水程垂下眼,沒有說話。


    他拿筷子撥弄著晶瑩飯粒中那枚鮮紅的蝦球,片刻後問道:“那可以辭職再考嗎?”


    傅落銀怔了怔。


    林水程望著他,眼神清澈明淨。


    “可以可以,而且不用辭職,申請部門調動就可以了,開個介紹信批準合格就能來。”傅落銀突然感到心底湧上一陣雀躍,可是他又不太敢確定林水程的意思,“你是說……兩年後如果我穩定了,你願意跟我一起來七處嗎?”


    他連筷子都放下了,過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好,這種態度像是急哄哄的毛孩子一樣,傅落銀掩飾似的,開始給林水程盛湯。


    林水程輕輕說:“好啊。”


    傅落銀又愣了好大一會兒,接著把湯遞給他。


    他神情上沒有什麽波動,但是過了一會兒,他迅速開始話癆起來,跟林水程講七處的事。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這麽滿意自己進了七處這件事。


    當初他從第八區出來,接手公司,忙公司的事忙得焦頭爛額,那時候他想,如果他可以選擇,他會一輩子呆在江南分部。可惜事與願違,傅凱要求他進入七處,他們都知道這是個讓傅家更加穩固的機會。


    他其實不喜歡七處,更不喜歡星城這個地方,從小到大,星城在他眼中就是悶熱的夏季、寂靜沉默的家、破敗發黃的校園照片,他寧願選擇那些在江南分部的夜晚,一個人,孤獨而自由。


    但是現在,傅落銀開始發現它的好,他跟林水程講七處繁育的新品種發光海藻,它們可以取代照明燈,並且釋放氧氣,在夜晚組成星空的深海;他講七處基地裏的沙漠,一個人閉著眼睛開出半個小時也不會遇到障礙物,沙漠中央永遠有個燈塔為科研人員指路;他講七處每年會舉辦的分子納米賽車,去年的冠軍花了兩個小時就跑了2納米的距離,這種結構和賽道觸點會成為新一代納米清栓技術的思路之一……


    林水程認真聽著,一直安靜地看著他,像是聽什麽學術報告一樣。


    他連林水程的職位都想好了:“七處一直缺數據和分析上的人才,我之後就再設置一個部門給你,專做數據排查,就招量子分析師,你看怎麽樣?”


    林水程笑:“我一個人?”


    傅落銀咳嗽了一下:“你要是覺得一個人呆著不好玩,就多招幾個。”


    吃完飯後,林水程刷題,傅落銀洗碗。


    傅落銀洗完後,照例溜去書房圍觀林水程刷題。


    據他觀察,林水程在這麽幾天的時間裏已經把十幾套真題刷完了,今晚上林水程專心糾錯,查漏補缺。


    他湊過去騷擾林水程,翻他的錯題本,像是發現了什麽絕世大寶貝一樣:“你也有錯題本?”


    林水程瞥了他一眼,沒理他。


    傅落銀繼續大驚小怪:“你怎麽會有錯題本?”


    林水程還是不理他。


    他不理他,傅落銀就盯著他看,看到林水程理他為止——林水程似乎感受到了他灼熱的視線,兩三秒之後,盡管依然沒挪開望向試卷的眼神,但是唇邊已經不由自主勾起了淡淡的笑意,像是有些掩飾不住的無奈和驕傲。


    林水程低聲說:“幼稚。”


    “真的。”傅落銀不依不饒,“我以為你不會犯錯,你那麽多滿分怎麽考出來的,尤其是每次都比第二名高出那麽多分?”


    他也算是從小到大一路年級前三的學霸過來的,但是林水程這種bug級別的學習能力實在是也超出了他的意料。


    傅落銀還記得自己看林水程成績單的震撼——一路滿分,所有欄目都是滿分/滿分的形式,他有一瞬間還會懷疑是係統數據出錯,直到他在林水程幼兒園的一次迷宮大賽的成績裏看到了93/100的分數,這才感覺世界回歸正常。


    “收集錯題,多刷題,還有自己試著出考卷,理解出題人的思路。”林水程說,“世界上沒有完美的試卷,學生考試時,更多的時候是與出題人的博弈,隻有自己成為出題人的視角,才能知道陷阱在哪裏。”


    傅落銀若有所思:“所以你能把你的錯題本給我嗎?”


    林水程瞅他:“幹什麽?”


    “供起來沒事拜拜。”傅落銀一臉認真,他想起了他在星大學生論壇裏看到的那些話,嚴肅地說了一聲:“林神保佑。”


    “……”林水程看了他一會兒,轉頭繼續訂正錯題去了。


    十二點一過,林水程把錯題集關上了,把桌上的試卷理好放在了一邊。


    傅落銀還在看文件,抬眉:“做完了?”


    “嗯,明天給自己一天休息時間,接下來準備麵試。”林水程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傅落銀光明正大瞥了瞥他衣衫底下隱約露出的腰線。


    林水程察覺了他的目光,接著歪頭看了看傅落銀:“一起洗澡嗎?”


    “……”


    “……”


    傅落銀覺得自己的頭皮要炸開了,渾身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和林水程住在一起這麽久,要說忍得不難受是假的。有時候林水程一句話一個眼神,或是喂貓時彎腰下去的一個背影,都讓傅落銀忍得難受,甚至於生出疼痛。


    他知道林水程知道,但是他沒有這個打算。


    他說:“不,不了,你自己……”


    林水程說:“背有點疼。”


    傅落銀:“……”


    傅落銀有關這整晚的感覺直接都失真了,從晚飯開始,從林水程望向他的亮而深的眼眸中,從林水程站在浴室門口回望他的動作中。浴室升騰熱氣,林水程的眼睫蒙上水霧,眼前的所有,這晚上的每分每秒,都在衝刷著傅落銀的理智。


    他的防線再一次分崩離析。


    他和林水程從浴室滾到床上,這次林水程頭發濕漉漉的他也沒顧著管,這種誘惑對他而言超越了一切,直接讓他的整個世界都分崩離析,跌入這種溫柔火熱的幻夢裏。


    他一直在忍,克製著自己的力氣,和用盡全力的征伐欲,林水程摸了摸他緊繃的肌肉,輕聲說:“可以用力點。”


    “嗯?”


    “用力點。”


    ……


    小灰貓和首長好奇地扒在床邊,這些純良天真的視線卻分外讓人感到羞恥。


    林水程偏過頭,啞聲說:“貓。”


    傅落銀拉過被子把他們蓋了起來,一方天地隻剩下他們彼此,透著暖黃的燈,朦朧曖昧地亮在他們彼此間。


    傅落銀扣著林水程的腰,吻過他的眉眼、嘴唇,低聲說:“我知道你是哄著我,但是有時候我也會想,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我還是高興。”


    林水程抱著他的背,指尖輕輕撫過他的發。


    傅落銀睡著了。


    林水程還被他裹在懷裏,他努力伸長手,在不驚醒他的前提下拉過被子,給他們兩人蓋上了。


    他凝視著身邊人英俊沉穩的眉眼。


    曾經他在這張臉上尋找過往,如今,他已經很久不再透過他去看過去的人。


    傅落銀就是傅落銀,永遠凶悍霸道地闖入他世界的人,他不像他以前遇到的任何人。


    ——如果是兩年後,如果他可以在警務處把所有的事了結,那麽是不是……還有那麽一絲可能,保留現在這一份溫暖呢?


    他安靜地窩在傅落銀懷裏,聽著身邊人的呼吸聲,安靜綿長。


    一個月時間轉瞬即逝。


    林水程還要等一個星期才能出成績,時間已經步入十二月底。


    等待成績的這段時間裏,林水程又回到了他的工作台邊,傅落銀看到他在反複演算、建模,模擬事件的運行,就知道他依然在研究蝴蝶效應。他也不打擾。


    警務處一直到成績開放前夕,依然都沒有公布今年的預估錄取線,這時候差不多也落實了警務處的意思:今年沒有招聘直考考生的打算,並沒有太多的機會開放給公務直考的考生。


    查成績前,傅落銀問林水程:“緊張嗎?”


    林水程說:“不緊張。”


    傅落銀笑:“不緊張我也要幫你查。”


    他登入查成績的頁麵,頁麵從上到下刷新出來。


    【姓名:林水程


    考號:xxxxxxxx”


    分數:750/750


    排名:1/12774】


    傅落銀:“…………”


    林水程湊過來問他:“這個也考滿分的話,應該不存在預估錄取分數線吧?我如果誌願填寫警務處,他們應該沒有理由拒絕我了吧?”


    傅落銀:“………………”


    作者有話要說:  小林:你對學神的力量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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