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心裏門清,就是在新中國,治理黃河都花了幾十年,還是上下遊連動治河,可開封段的黃河依舊是地上河,倒是下遊的山東一帶,河床的位置降低了些。


    想要等到黃河真正重新變為地下河,恐怕還要等十幾年乃至幾十年。


    不過何秋也知道,現代治理黃河難度那麽高,有清朝對黃河的治理都沒有下過特別大的功夫的原因。


    康熙朝治理黃河,確實讓黃河消停了幾十年,但也讓黃河河床變得更高,黃河河道千瘡百孔,後麵更有光頭怒掘花園口,讓黃河變得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如今在明初,想要治理黃河,難度是要小上不少,但也很難讓西北的百姓配合著在上遊種樹,這不是何秋乃至朱元璋和朱棣想,就能做成的事。


    但到底也隻能是修修補補,經過宋朝那番神操作,後麵的遼、金、元又都不注重黃河,當年的母親河已經是一去不複返了。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趕緊把想法匯總成奏折交給朱元璋才是正事。


    第二天一早,朱元璋就收到了隨行的官員們遞交上來的治水折子,隨便挑了兩個看了幾眼,朱元璋就一臉冷笑的把它們丟到一旁。


    花裏胡哨的,全是歌功頌德之詞,壓根都不提怎麽治理淮河,朱元璋在心中給這幾個人打上不可重用的標簽,接著往下看。


    當他看到何秋和藍玉的折子後,臉色有些激動,不管到底可行不可行,至少他們給出了一個思路。


    朱元璋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歐陽修上奏修六塔河的殷鑒不遠,他可不願意看到一個看上去完美可行的治河策略,落到實際中給淮河一帶造成巨大的災難。


    在他的治下,大明固然少不了災荒,可這都是老天爺造成的,要是真的因為他的瞎操作,在淮河一帶造成人為的災荒,朱元璋的心裏怎麽都過意不去。


    可隨即朱元璋就又看到之前的那個工部主事夏綜的折子,他和何秋選擇的方法幾乎一模一樣!


    這讓朱元璋開始揣摩起來了,難道這樣治理淮河真的可行?


    朱元璋可不在乎治理淮河會不會讓運河斷流,說到底他老朱不靠運河吃飯。


    就是當初讓朱標巡視天下,挑選新都,也從來沒有把大運河另一頭的北平放進備選。


    說到底,朱元璋不喜歡北平這個大元額的故都,認為其中韃子氣太重,不適合漢人王朝定都。


    朱元璋沉吟片刻,喊來一邊的太監,讓他們把夏綜和何秋請過來。


    沒讓朱元璋等太久,兩人就一前一後,來到了朱元璋的帳內。


    朱元璋讓他們兩人先坐下,開口說道。


    “朕看你們兩人的治淮思路相似,所以想請你們說說各自的看法。”


    何秋倒也沒什麽糾結的,直接把昨天跟藍玉說的東西,重新給朱元璋說了一遍。


    一旁的夏綜開始還有些別扭,後麵越聽臉上越是讚同之色,等到何秋說完,夏綜就說道。


    “陛下,臣沒什麽可補充的了。”


    朱元璋略微有些不快,夏綜一看不對連忙說道。


    “這是真的,其實工部中有關治理淮河、黃河的方案多得很,可大多數都隻能束之高閣。”


    說到這,夏綜的神色有些暗淡,看起來他倒是個赤誠君子,是真心喜歡治水的。


    朱元璋未免也有些好奇。


    “哦?那為什麽就做好方案,棄之不顧呢?”


    夏綜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有些方案靡費甚多,我朝畢竟享國日短,一時間拿不出那麽多錢糧。有些則是因為運河了……”


    “因著運河一條水道,養活了不知道多少人,很多官員的家鄉就在運河兩側,還有些是和漕運衙門的官員交好。”


    雖然夏綜說的委婉,但朱元璋哪能聽不出來,這是在說,工部有些官員和漕運衙門的人勾結,恐怕還有貪汙受賄的情況。


    朱元璋的眉毛都倒豎了起來,眼神很犀利的盯著夏綜。


    “你說的可是真的?”


    夏綜臉上直冒汗,顫顫巍巍的說道。


    “此事臣絕對不敢騙陛下!”


    朱元璋心中止不住的失望,他本來以為自己肅清官場,殺了這麽多人,應當是能製住貪腐之風的,可沒想到還是高估了自己。


    就不提之前的太倉軍糧被盜,單單現在夏綜說的工部勾結漕運衙門的人,他之前都沒聽說過,連錦衣衛都沒向他匯報過。


    這讓朱元璋的心中很是疲憊,他捫心自問,殺這些ta


    gua


    wuli,他都殺得手軟了,怎麽還會有這麽多人前赴後繼呢?


    要不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朱元璋恨不得現在馬上趕回京城,將漕運衙門的人全部抓緊牢裏,一個個拷問一遍,把其中的蛀蟲給抓出來!


    朱元璋打量了幾番夏綜。


    “你是叫夏綜對吧?”


    夏綜小心翼翼的說道。


    “是的。”


    朱元璋雖然對夏綜這個名字不了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治水的才能,但現在也隻能從矮子裏麵挑將軍了。


    工部裏麵貓膩應當也不少,治水這樣的大事,裏麵的勾當不知道有多少,相比較於才能,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更重要的是需要道德水平過硬,不貪汙腐敗。


    這一點上,夏綜是合格的。


    默默思量片刻,朱元璋開口道。


    “朕將治淮一事交付給你,你覺得可以承擔此大任嗎?”


    夏綜有些愣怔了,他壓根沒想到這樣的大事,會交到他頭上,他不過是個六品小官罷了。


    夏綜還以為朱元璋對水利工程不了解,不知道這簡單的修條水道,裏麵包含的分量有多重。


    連忙開口道。


    “陛下,此事重大,臣恐怕不一定能負責的過來。”


    區區六品官,是不可能壓服運河上那群利益相關的官員們的,就是調動淮河一帶的民力,也很難有什麽說服力。


    朱元璋卻是認死理了,霸氣的說道。


    “朕說你行,你就行!”


    夏綜隻能熱淚盈眶的跪在地上說道。


    “臣定然不負陛下所托,一定會重新勘探淮河、洪澤湖一帶的地形,治理好淮河。


    隻要朝廷能給出充足的物資,臣若是治理不好,請陛下將臣投入江中!”


    對於夏綜這樣比較癡迷治水的人來說,朱元璋此時給予他的信任,真的是讓他感動到無以複加,那能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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