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慢點!”杜思秋漫不經心地嚷了一句,接著又傻乎乎地哼起她那明顯走調的新不了情。她根本沒注意到何又冬突然漸漸僵硬的背影。


    “杜思秋!”他突然低吼了一句,把杜思秋嚇了一跳。


    “媽呀,你嚇我一跳。”


    “現在你按我說的去做。”他微微喘了口氣。


    她聽得一頭霧水,依然不知他們倆正處於險境,隻隱隱覺得路越來越顛簸得厲害。


    “我們攤上問題了,你現在趕緊跳車,快!”何又冬催促道,他現在隻能使勁兒握住車把努力維持單車的平衡,在他心裏,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在此之前,他想他沒有機會再回頭去看杜思秋一眼了。


    杜思秋坐在後麵,癡傻似的默不作聲。


    何又冬以為她嚇傻了,忙又開導她說:“你看前麵有塊大木板,隻要撞得準,我就不會有事。你先跳,不會很疼的,快!不要怕,我們沒時間了!”


    事情變化前後也就不過幾十秒鍾,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他竟然迅速做了這樣一個選擇,拿自己的性命來賭她的安全。


    “你好好的,不要有事…”她喃喃道,頭腦忽的一片空白,隻聽從他的指揮,抬起右腿往另一邊一側,往路中央用力一躍,整個人就好像飛出去了。頭部瞬間傳來一陣強烈的刺痛感,她皺緊眉頭使勁兒睜開眼,眼前暈眩得厲害,她的手肘擦破了皮,豔紅的血液汩汩流出來。


    她顧不得自己身體的不舒服,從地上爬起來就到處尋找何又冬的身影,眼睛裏進了灰塵,找了片刻也見不到他。真的,有那麽一瞬間,她慌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也沒覺察出自己的眼淚已經流了滿麵,就那樣帶著哭腔瞎喊:“何又冬你在哪兒…何又冬,何又冬你千萬別死啊…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你在哪…”


    她哭得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就那樣用兩隻受傷的手肘頂著地麵往前爬,眼前一片模糊,她懷著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朝著木板爬過去,心如死灰,她想她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又沒死,哭什麽呢。”近處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她猛然抬頭,發現他正躺在木板邊沿上,那笨重的雙人單車緊緊壓在他身上,他動彈不得。木板被撞出一道不規則的裂縫,觸目驚心。隻差一點,他就葬身崖底了。


    “你怎麽樣,疼不疼?”他齜牙咧嘴地問。


    “不疼。”杜思秋不好意思地抹一把臉,咧開嘴巴笑起來,絢爛如三月春花。“我就知道你沒那麽容易死。”


    她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奔到他身邊,她雖是受了點傷,力氣卻一如既往的驚人,三兩下就把他身上的單車挪到一邊去了。


    杜思秋見他臉部擦破了兩道細長的口子,不禁擔憂起來:“喂你還好吧,有沒有哪裏受傷,這兒疼嗎,還是這裏?”


    “沒事兒,你別亂摸。“他一把坐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貧嘴!”


    “真沒事兒,天快黑了,咱倆上醫院檢查檢查,拿點外傷藥吧。”


    兩人從醫院回到旅館,吃晚飯時已經八點多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何又冬舉起一杯冰凍西柚汁假裝慶祝:“來,為我們撿回一條命幹杯!”


    “謝謝你,何又冬。”她微笑著回敬他,心裏充滿了感激之情。


    “你突然這麽客氣,我還真不習慣。”不知是否因為夜晚燈光朦朧所產生的錯覺,何又冬從她臉上竟然讀出了一種怪異的情緒,那是他以往從未見識過的柔軟。


    這個念頭從他腦海裏隻飛速閃過,不到一秒便被他堅決否定了。老實說,像杜思秋這樣一直下意識地躲在自己蝸牛殼裏不願輕易向別人敞開心扉的女孩子,真的實在和柔軟沾不上邊兒。他當下就想,他的這個念頭,太離奇了。


    杜思秋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若有所思的樣子,低著頭默默地吃著鮮美的秋刀魚。


    但事實上,何又冬一點也沒有看錯,他的直覺完全是正確的。杜思秋沒有告訴過他,她是這樣一個女孩子,隻有身陷脆弱狀態的時候,她才會卸下所有的戒備。


    她今天的確是被嚇得不輕,雖然當時沒有特別強烈的感受,卻著實是一種心有餘悸的後怕,總想著,假如她和他一起滾下山崖沒了小命,那得多冤枉啊。或者假如失去生命的人是何又冬,而她僥幸活下來,那她的餘生就得為了這件事而鬱鬱寡歡,耿耿於懷,這也是她不敢想象的一種結果。


    原來發生意外的那一刻,她是那麽怕死。哈哈,原來她是如此眷戀這滾滾紅塵。


    她托著鼓鼓的腮幫子說:“何又冬,你今天的做法太魯莽了,為什麽非得讓我先跳車呢,我們倆一起跳不是更實際麽?”


    為什麽…要一個人去賭上性命承擔那樣的風險?


    “你啊,想得太天真了。我們兩個人同時跳,那誰來維持自行車的平衡呢?總要有個人犧牲多一點吧。”他的意思是,這個動作的危險之處在於,假如沒有人維持單車的平衡,那麽他們跳車的時間就必須得算得特別精準,要保持兩個人同步。但是這種默契在慌亂的情況下很難實現,隻要過程出現任何意外,他們就很有可能會被單車反著絆下山崖。他必須果斷做出抉擇。今天騎著單車下坡確實是太欠缺考慮了,才會差點釀成後患。


    “那也不能連自己的命都不要啊!”杜思秋不知不覺有點兒激動,連聲調也提高了好幾個分貝。


    何又冬笑了:“你別急,又不是傻子,我當然有替自己考慮。我是琢磨著,隻要你跳的速度夠快,就能為我爭取多點時間,這樣我再跳車也是完全沒問題的嘛。誰知你在後麵磨蹭了半天不肯動,結果我隻能去撞木板了。”


    杜思秋打量著他那嬉皮笑臉的模樣想:何又冬,你,真是傻透了!


    她說:“我們倆,也算是生死與共了。”


    “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出事。”


    那天晚上吃完晚飯,看完特色表演,她還老是黏著他不想回自己房間,跟屁蟲似的跟著他去沙灘上吹海風,看一大群學生模樣的年輕男孩女孩放孔明燈,圍著篝火唱歌、跳舞、玩真心話大冒險。


    何又冬說:“你不是嚷嚷著困了嘛,早點回去睡吧。”


    “誰說的,這裏好玩著呢,我一點兒也不困。”


    “怎麽了,又耍起小孩子脾氣啦。走吧,我陪你回去好了。”他以為她今天嚇傻了,現在還沒緩過來,賴著他要他保護呢,就搖搖頭無奈地護送她回去。


    到了房門口,杜思秋打著哈欠說:“哎呀我真不困,你看現在才…”她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已經十一點了。“才…也就十一點嘛,好吧,你也早點休息。”


    “嗯嗯,明天八點半出發,你可別給我賴床啊。晚安。”他不放心地叮囑道,然後轉身去拿鑰匙去開門。


    杜思秋吊兒郎當地也拿著鑰匙開門,自動屏蔽掉他的嘮叨似的不答話。


    “喂,你聽到沒有,明兒賴床我可不管你啊。”


    他正嚴厲警告她的時候,她卻突然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小心翼翼地吻了他一下,猶如膽怯的小孩子,帶著羞澀的試探。“我知道了,晚安。”她匆忙講完這句話,然後放開他飛奔進自己的房間裏去。


    留下何又冬呆在原地,靜默了很久,嘴角才慢慢蔓延出淺淺的笑容。這個傻丫頭,原來剛才是舍不得他啊。


    這是杜思秋,第一次主動吻他。


    而他不知道的是,杜思秋在轉身的一瞬間突然熱淚盈眶,這麽多年來,她那顆浮萍般無依無靠地漂泊的心,終於在身後這個男人身上找到了歸屬感。


    第三天為了趕回去上班,何又冬和杜思秋匆匆結束了他們短暫的旅程,乖乖回去工作。


    在車上杜思秋拿出手機打算曬微博的時候,發現有馮雪的兩個未接來電。她回撥電話過去,那邊卻一直沒聽。“怎麽了?”何又冬見她撇撇嘴,問其原因。


    “是馮雪,不知找我有什麽事。打回去沒人接。哎,不管她了,那家夥經常這樣的。”大概馮雪是提前一天去上班了吧,這丫頭就是那種一忙起來就什麽也不管的人。


    幹脆發個短信給她:“女強人,什麽事啊,拜托回我電話!”


    但是那天晚上杜思秋在家裏等到快接近十一點馮雪還沒回來。她隱隱覺得不安,又打了幾個電話給她,那邊依舊一片忙音,沒人接。


    杜思秋這下急了,她怎麽會無緣無故玩失蹤呢,該不會遇上什麽麻煩了吧?!坐立不安之下,她第一個想起了何晰,他們倆最近挺要好的,他可能知道她到哪兒瘋去了。


    一通電話過去,何晰聽說了馮雪的情況,很是吃驚,他在那邊隻差嘴裏一口飲料全噴出來了,還拚命追問杜思秋具體情況,說要過來和她一起找。看來他是完全不知情的,杜思秋急著問別人,努力平靜下來安撫他幾句,讓他別擔心她會沒事的。轉而又把和馮雪關係比較親密的朋友和同事都問了個遍,還是打聽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最後,在慌亂之下,她突然想起了陳俊,這個馮雪一直惦念在心頭上的男人。杜思秋打電話過去,也來不及寒暄道歉就直奔主題。出乎意料的是,陳俊在她的一番語無倫次之後至少沉默了五六秒,就是這短短的五六秒,讓杜思秋敏銳地直覺出馮雪的失蹤肯定是和陳俊脫不了幹係的。


    陳俊的回應遲疑得十分明顯,他說:“杜思秋,她會沒事,會回來的,你不要再擔心了,早點休息吧。”。


    嗬嗬,雖然大體原因她猜得出來,可是她最好的朋友突然夜不歸宿,連聲招呼也不打,而她什麽也不知情,叫她如何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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