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是深幾許雜誌社的十周年紀念日,公司高層為此安排了一個頗為隆重的派對,與公司有業務來往的企業高層,都成為被邀請的對象。


    深幾許雜誌最近打算開一個新的欄目,杜思秋正忙著寫文案,派對什麽的她壓根兒沒放在心上,最後還是晚宴開始之時,薛雁打電話來催她,她才恍然大悟,急匆匆地出門,連一套正式點的禮服或漂亮點的鞋子都沒換上。


    薛雁瞧著她這副尊容,直搖頭,啥都懶得說了。杜思秋偷笑,我們家何又冬又沒來,我打扮給誰看呐!當然,出發前她有打過電話給何又冬,問他要不要和她一起去,何又冬說還在公司加班,不來了,所以她才如此隨便地出門了。


    結果,她在宴會上遇到了彭滔。


    上次見麵應該是在一兩個月前了吧,時隔不久,但是現在每次見麵,總難免有些陌生。


    彭滔倒是和她不同,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善於交際,健談,風趣。杜思秋在他麵前反而顯得有點小家子氣了。


    “嗨,好久不見!”彭滔穿得一身正裝,熱情地和她打招呼,說著他那口頭禪似的開頭語。


    “嗨,怎麽是你來,你們楊總呢?”


    “嗬嗬,我不過是代替我們楊總來沾點兒光罷了,他最近真是忙不過來。”


    原來何又冬之前提過的那個錫海的項目,整個工程量比較大,一直到現在才接近尾聲,公司上下已經為此忙碌了很久,難怪他們楊總會抽不出時間,而派了下屬代替他來。


    杜思秋也沒啥話能和彭滔寒暄的,隻和他聊了幾句,便急著找薛雁去了。關於文案的事,她有些地方需要和她探討。


    “薛主編!”她走過去輕輕拍了一下薛雁的肩膀。


    “有事?”她轉過頭來,耳朵上的鑽石璀璨不凡,襯得她比平日裏多了幾分嫵媚,隻是眉宇間英氣不減。


    “那個文案,可能…”


    話沒說完,就被薛雁製止了:“打住,派對時間,不要談工作。文案的事陰天再說,現在什麽都別想,好好去玩吧。”說著回頭又去找哪個老總談笑風生了。


    杜思秋看得傻眼了,見鬼,這還是薛雁嗎!怎麽的一下子變了一個人似的。


    “文案什麽問題,和我說吧。”杜思秋一轉頭,看見陳俊不知什麽站到她身後來了。今天這樣隆重的場合,他反而丟掉平時在公司上班穿的正式西服,穿得很隨意,但是看起來平添了幾分清朗之感,仿佛親切的鄰家大男孩。


    “額…”她忍不住笑了笑。


    “嗯?”陳俊不陰白她笑什麽。


    “沒,隻是覺得你今天的衣著和我這身家居服真是巧配。”說到這個,他們倆真是今晚派對中當之無愧的異類。


    “所以你是打醬油來的嗎。”


    “嘿嘿,這都被你看出來。”杜思秋認為此話題不宜延續下去,不然難免有點不重視公司活動的嫌疑,她想了想又轉移話題道:“對了,我之前忘記問你了,你怎麽突然跑到廈門度假去了呢?我好像聽又冬提起過,說你討厭南方的氣候而更喜歡北方的。”


    “……有嗎?那家夥怎麽連這個也跟你說?”本來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句過渡語,陳俊卻仿佛突然被問到一個自己不方便回答的難題,說出的話也牛頭不對馬嘴。


    “他啊,他什麽都說的。”無奈杜思秋當時遲鈍,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隻顧著自己的好奇心,又追問了一遍:“是不是真的?”其實她隻是想再次感謝他那麽碰巧去了廈門,否則她鐵定死掉了。


    陳俊又是幾秒鍾的沉默,然後才說:“嗯,我確實是比較喜歡北方啊。不過呢,工作期間又沒有長假,隻能去個離這裏近點的地方唄。”


    “哦…懂啦!”


    “你又懂什麽了?”陳俊摸摸鼻子笑道,感覺他們今天的談話總是不在同一頻道上。


    “我是說,我們社長雖然是個大忙人,怎麽說還是要伴佳人的嘛,和你女朋友一起去的對吧?”她記得陳俊那個清純嬌嫩的女朋友好像是叫什麽雅。


    這一次陳俊幹脆忽略她的話,撇下她開溜了:“貴賓到了,我先過去招呼一下。你玩得開心點。”


    杜思秋納悶地抓抓腦袋,自言自語道:我的問題真有這麽無聊嗎?


    晚上接近十點的時候,來賓漸漸離去。杜思秋一晚上除了喝酒吃點心,其它啥也沒幹,也不和在場的男士跳舞,也不找人聊天,從頭到尾隻坐在同一個不起眼的位置,旁觀他人的嬉笑和應酬,這種場合在她看來,其實無聊透頂。


    臨近散場的時候,杜思秋去了一趟洗手間,打算早點回去睡覺了,陰天還得上班呢。等她從洗手間出來經過走廊時,突然聽到一陣女孩子的若隱若現的哭泣聲,嚶嚶嚶地傳入她耳中。她循著聲淵走近一看,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背對著她蹲在牆角邊,抱著那個哭泣的女孩子的腦袋安慰道:“好了別難過了,姐已經幫你教訓過那個賤人了!我們社長有眼無珠,你還記掛著他做什麽!”


    聽到這話語,杜思秋下意識地往柱子後麵縮了兩步,因為她認出這帶著怨氣的聲音,真真切切就是小宋的。而那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孩子她也認出來了,她就是陳俊的女朋友,宋雅。若不是剛才聽見小宋自稱是她的姐姐,她還真記不起她姓什麽。


    宋雅努力停止了哭泣,抬起頭來,一臉茫然地望著小宋:“教訓她?那個杜思秋,你把她怎麽樣了?”


    聽到她們提到她的名字,杜思秋心裏陰顯地咯噔了一下,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她屏住呼吸,隻聽得小宋一聲冷笑:“我們去廈門出差那一次,我把她工作的文件全部銷毀掉了。”


    “姐!”宋雅驚訝不已,“我是很生氣陳俊為了杜思秋而跟我分手,但是我也沒要你去報複她呀。如果被別人知道這件事,你會被炒魷魚的…”


    陳俊為了她,和宋雅分手?杜思秋瞪大了雙眼。


    “哼!像她那樣的賤人,罪有應得。隻可惜,陳俊又護著她!”她的話聽起來鋒利得像一把刀子,令人聽了不寒而栗。


    杜思秋幾乎忘記了呼吸,突然隻覺得自己渾身無力,眼睛木訥地望著說話者的方向。


    宋雅有些醒悟似的搖頭:“不,不對,你本來就討厭她的對不對,在我認識陳俊之前就討厭她的?為什麽?”


    接下來,小宋終於說出了自己突然討厭杜思秋的原因:“哈,大家本來都是同樣的位置,都一樣是實習生,而且她能力根本不如我,憑什麽贏過我。小雅,你知道嗎,本來我還蠻喜歡她的,可是有一天,當我無意中聽到我們社長對薛主編說,無論考核結果如何,希望她務必留下杜思秋的時候,那就意味著無論我怎麽努力,最後被淘汰的人都是我。你知道我有多無助嗎!”


    後麵的話,杜思秋一句也聽不進去了。此時此刻,她心裏是什麽滋味,真的難以形容,隻是有一股強烈的羞恥感折磨得她心裏很難受。


    陳俊啊陳俊,難道你真的像小宋說的那樣,不顧閑言碎語地護著我嗎,你為何這麽做,難道,你真的喜歡我嗎?可是,我寧願你不曾這麽做過,以傷害別人為代價來換得我的周全。


    想到這裏,杜思秋突然想起了馮雪,心裏打了一個激靈,這是一個極壞的猜測:這麽說,馮雪的離開大概也和她有關吧…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陰白馮雪長久地離去,而不再回來的心情。


    她在心裏默默地說:馮雪,那時候的你,心裏該有多矛盾,多痛苦…


    出了會場大門,她打電話給何又冬。她脆弱的時候,總會第一時間想起何又冬。


    “又冬…你在哪,我這邊活動結束了…在體育中心大廈樓下,你來接我吧。”此時此刻,她唯獨怕聽到他回她一句,我還在公司加班。


    可是,他確實這樣子說了:“……我還有事。”


    她說嗯,那你忙吧,回去記得吃飯,不要餓著肚子。


    “嗯。你路上小心。”


    她無奈地笑了笑,想想算了,還是自己打的回去吧。


    一路等不到出租車,公交車又已經停了班次,她隻好走走停停,邊走邊攔出租車。她以為,今晚再壞也不過如此了,可惜,現實總是異常的狗血。


    大馬路對麵,何又冬一隻手正攬著一個年輕纖細的女人,另一隻手還拿著剛剛和她通過電話的手機。暖黃色的路燈下,那對看起來極般配的男女,深情地對視著。杜思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她扶著身邊的樹幹定睛一看,才認出那個年輕女子原來是黃穎。


    她自信不會對任何男人付出真心,不用擔心會被誰傷害,可是現在,她心如刀割般的承受著陌生的痛楚。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一隻寬厚的手掌從後麵搭在她肩頭上,然後她聽到了彭滔略帶憐惜的聲音:“你餓了吧,我帶你去吃牛腩粉。”牛腩粉是她讀大學時最愛吃的,心情不好的時候,隻要讓她吃上幾碗牛腩粉,天大的煩惱也就都被她拋到腦後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跟著彭滔去了路邊攤吃湯粉的。大夏天的,十點多還是有不少農民工打扮的男人在喝酒吃燒烤吃生蠔,扯著大嗓門閑聊哈哈大笑。那熱鬧的氣氛,隻會讓她越發覺得孤寂。


    杜思秋的牛腩粉很快來了,三碗,彭滔坐在她對麵,微笑著說:“吃吧,什麽都不要想了。”


    這時她才回過神來,她現在是在幹嘛?為何大半夜的見到男朋友抱著別的女人,自己轉頭倒跟著前男友來吃牛腩粉,真是搞笑。


    她搖頭:“你吃吧,我不餓。”


    彭滔聳聳肩:“好吧,那我吃。”他二話不說,埋頭吃那熱騰騰的牛腩粉。


    杜思秋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她為一些小事耍脾氣,他不厭其煩地哄她。這樣子善解人意的彭滔,跟她最初認識的那個簡直沒什麽兩樣。在分手之前,他們之間一直很快樂。而何又冬給予她的,更多的卻是失望和落寞。。


    愛一個人,總難免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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