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上奉皇太後駐避暑山莊。


    弘曆帶著太後,眾王公大臣,點了劉嫻、和婉、嘉妃、怡嬪、舒嬪、秀貴人並賀常在隨行,由禦前侍衛護送,一大群呼啦啦去了承德避暑山莊。皇後自請留宮,還留下了三公主福兒,把福兒鬱悶個半死,臨行前的晚上窩在和婉的床上絮絮叨叨大半夜不說,非要和婉給她弄把八石的弓回來,和婉好脾氣的應下了。


    馬車上,劉嫻斜倚著靠枕看書。容嬤嬤端坐,茗珍點上熏香,也侍立一旁。


    “還要多久到?”劉嫻隨口問道。


    容嬤嬤訕笑,“奴婢不知,要不,奴婢去太後那問問桂嬤嬤?”


    “這倒不必,我也隻是隨口一問。”劉嫻翻頁,“嬤嬤別在車裏悶著了,咱們難得出來一趟,嬤嬤也看看一路的風景,才不枉出來一趟。”


    “奴婢守著娘娘就好。”


    “嬤嬤去吧,我這還有茗珍呢,”


    容嬤嬤想想,掀簾子出去了。


    “順琳的事,你打聽清楚了?”劉嫻問。


    茗珍靠近劉嫻,“因為皇後娘娘對大阿哥忌諱頗多,就讓順琳成了監視大阿哥的一枚棋子,順琳被分到鹹福宮就是想讓她挑起嘉妃和大阿哥之間的嫌隙,可順琳那丫頭做不來陷害之事,又喜歡上大阿哥,惹怒了皇後,如今嘉妃也對順琳起了疑心,皇後此番留在宮裏布置,隻怕回宮後順琳凶多吉少。”


    “她是你朋友?”


    “娘娘明鑒。奴婢隻是不想讓一個無辜的人毀在皇後娘娘的算計中。”


    劉嫻放下書,“聽皇上說,這次秋a回去就會在擷芳殿那重新蓋院落,作為成年皇子的居所。畢竟大阿哥已經十八了,還在宮闈內院住著,實在不像話。若大阿哥對順琳有心,順琳又真的像你說的那麽聰明,他們會自己謀劃的。”


    茗珍麵露喜色,“謝娘娘指點。”


    “行了,你把這個事透給順琳,之後的事你就不要管了。這次秋a就該開開心心的,回宮以後可沒有這麽鬆快了。”


    “是,娘娘。”


    避暑山莊是夏秋季節的好去處,環境清幽,景致如畫。但妍姝不得寵,弘曆不願帶著鬧心,因此五次裏能帶一次就是不錯了,大都將她留在宮裏或是圓明園。隨行的每每都有皇後和高氏,妍姝反而成了守家的老媽子,太後令她暫代宮務。


    劉嫻雖有妍姝大半的記憶,對宮務卻不是很熟,因為皇後大權在握,就是隨行在外,對內廷事務的掌控還是毫不放鬆。妍姝也不以為意,就靠暫代宮務的這兩三個月不聲不響的發展了自己的勢力。


    到達避暑山莊,劉嫻稍作休整,便去了太後住處。


    通報了太後,劉嫻得以入內,卻發現除了和婉輕輕給太後捏著肩膀,沒有一個妃子。


    “妍姝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吉祥。”


    “和婉給嫻貴妃娘娘請安。”


    各自坐下,太後微笑著說。


    “你來的這麽快,有心了。”


    “太後這兩日舟車勞頓,現在正該好好休息一番,是妍姝魯莽,打擾了太後。”


    “哪裏就這麽金貴?!”太後佯怒,“你來我才開心,熱熱鬧鬧的才好。”


    劉嫻便揀著太後喜歡的話題說了些,太後到底還是有些困乏,不久就讓劉嫻跪安了。


    弘曆說是來避暑山莊避暑,其實還是以議政為主。


    奏折朝發夕至,並不影響朝政。回到宮殿區,還有特地點來伴駕的美人,弘曆覺得舒爽無比。又因不在宮裏,不用翻那煩人的膳牌。見天色漸晚,弘曆想了想,決定去嫻貴妃處。


    來到嫻貴妃住處,弘曆卻停下腳步。裏麵燈影重重,似有笑鬧聲傳出。


    嫻貴妃是先帝指給弘曆的藩邸側福晉,弘曆登基時,沒有給她應有的地位,之後更是時常責罵;而一切誤會澄清後,弘曆一度有些難以見她。但是這樣,弘曆反而對她有了興趣。


    按他以前對嫻貴妃一貫的印象,除了貌美、有些才智,就隻剩苛刻、死板、不近人情了。


    而當側麵向他反映嫻貴妃這些特質的高氏成了反麵,嫻貴妃的形象就變得模糊不清高深莫測起來。弘曆自問對高氏是嬌寵的——要星星就絕不給月亮;相比之下,他對嫻貴妃簡直是差到不行,可高氏就是對這樣一個沒有帝寵的妃子下了無數的袢子,甚至連死都要帶她走(你也被誤導了...),不願嫻貴妃留在他身邊。


    難道真是皇額娘說的那樣,妍姝從來都沒有對高氏做過什麽,隻是高氏嫉妒妍姝的美貌和皇額娘對其的寵愛,不忿之下,才步步緊逼?


    說實話,無論是大婚時的嬌羞少女,還是佛誕日的羸弱女子,都讓弘曆有一種驚豔的感覺。知道她的針線功夫,知道她寫得一手好字,知道她規行矩步下的拳拳愛意,慢慢的被她吸引,想要更進一步了解她,挖掘出神秘麵紗下的她。


    弘曆偷看了一會,原來是妍姝的大宮女茗珍在說故事。看到茗珍,弘曆的眉心擰起,對高無庸使了個眼色。


    高無庸會意,“皇上駕到。”


    劉嫻含笑,聽茗珍說她小時候,容嬤嬤和另一個大宮女薇宜都聽得直揉肚子。


    茗珍的言語間透露出太多對家人的思念。劉嫻暗道可惜,茗珍著實是個得力的助手,她用的極其順手。容嬤嬤雖說對她關心疼愛,卻勇猛有餘,智慧不足,容易好心辦壞事,隻在她身邊做個洗腦的教官、執行的手下還行,出主意是萬萬不能的。


    等十三年皇後薨了,茗珍出宮,她可到哪裏找個像茗珍這樣聰明的軍師呢?


    劉嫻狀似認真的聽著茗珍的故事,思緒早就遠了。


    “皇上駕到!”


    屋裏咻的靜下來,茗珍、薇宜都忙走去開門,劉嫻也站起來,等候乾隆的到來。


    門一開,弘曆就走進來。


    “給皇上請安。”


    “好像聽你們說的挺開心的,怎麽不說了?”弘曆不客氣的坐在劉嫻原本的位置,不管茶已經涼了,咚咚就是幾杯。


    劉嫻淺笑,“正好說完,想讓她們去傳膳。皇上這是剛處理完政事嗎?可用過膳?”


    “既然要去傳膳,那就去吧。”弘曆讓劉嫻坐下,“朕就在你這用,晚上就宿在這了。”


    劉嫻身體一僵,容嬤嬤喜不自勝,領命去傳膳。


    酒足飯飽,弘曆饒有興致的讓高無庸隨意取了付榧木棋盤,要和劉嫻下圍棋。


    劉嫻心緒不寧,哪裏有心情玩這麽費腦子的遊戲,便忽悠弘曆下五子棋。


    “皇上,您輸了。”劉嫻淡淡的說。


    弘曆驚奇的看著已經連成五子的白子。


    “皇上,您又輸了。”劉嫻聲調沒有起伏的說。


    弘曆執子的手僵在棋盤上。


    “皇上,咳,還來嗎?”劉嫻幹巴巴的說。


    弘曆瞪著棋盤,恨不得瞪穿,咬牙切齒。“再...來!”


    見氣氛不對,高無庸將容嬤嬤等人都帶出去,關上門。


    輸得多了,弘曆扔下棋子,一把摟過劉嫻,惡狠狠地在她耳邊說:“你是故意的。”


    “妍姝不敢。”劉嫻冷不丁被弘曆一抱,嚇得手亂抓,正抓住弘曆摟在她前胸的手臂上。弘曆說話呼出的氣細細綿綿撫著她的耳朵,隻覺得麵紅耳赤。反駁的話不敢說,說出的話卻是軟綿綿沒有以往的生硬。


    弘曆看見劉嫻的耳根子都紅了,就像找到新鮮玩具,不停地對劉嫻的耳朵呼氣,引得劉嫻掙紮不休,不一會就臉頰緋紅發絲散亂衣襟半解氣喘籲籲。


    按說,各色美人弘曆沒少見,此時此景,卻讓弘曆有了一種強烈的征服欲。


    弘曆眼神一暗,打橫抱起劉嫻走進內室。


    不多時,裏麵傳出細細密密的喘息和嬌吟,讓不放心回來偷聽的茗珍和薇宜羞紅了臉,被容嬤嬤連拉帶拽的拎走了。


    之後的日子,弘曆食髓知味。處理完政事,到老媽那裏報個道,關心一下新來的養女和婉,調戲一下鶯鶯燕燕的隨行妃子,晚上是一個勁的往劉嫻屋裏鑽。


    對此,舒嬪、秀貴人很妒忌,每天端著笑,說著酸不拉幾的話,到了晚上忿忿的扭手帕。嘉嬪、怡嬪心態好些,隻是彼此不經意間對上的眼神充滿了電閃雷鳴。賀常在則像個隱形人,隻要她一盞茶時間不說話,就沒有人記得還有她在。


    太後就很開心了。一時覺得自己麵子大,兒子很孝順;一時又覺得留守京城的皇後終於又賢惠了一次。以前妍姝寥寥幾次的隨行,別說侍寢了,就連見弘曆一麵都難,她給二人製造機會,都因兩人來請安的時間錯開而不了了之,之後得益的卻不是高氏,而是皇後。


    一想起後宮尚未平衡的勢力,太後再次堅定了捧妍姝的信念。


    八月癸卯,上奉皇太後幸木蘭行圍。


    在避暑山莊待了六天,原班人馬浩浩蕩蕩往木蘭圍場去了。


    馬車內,劉嫻支著額角補眠。


    容嬤嬤眼含熱淚一臉欣慰的看著劉嫻,茗珍覺得好笑,卻不敢在容嬤嬤麵前放肆;倒是薇宜想說話,反被容嬤嬤瞪了一眼拉出馬車。


    “什麽時辰了?”劉嫻懶懶的問。


    “回娘娘,已過午時。離木蘭圍場還有兩個時辰左右。”


    “恩。”劉嫻捏捏睛明穴,“容嬤嬤呢?”


    “和薇宜取午膳去了。”


    劉嫻點頭,接過茗珍遞來的帕子淨臉,任其為她整理頭發,按捏肩膀,舒服的眯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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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享受著,容嬤嬤端著午膳進來了。


    一盅燕窩雞絲,一碟什錦豆腐,一碗蔬菜粥,一籠豬肉茄子餡蒸餃。


    劉嫻食指大動,讓容嬤嬤三個也去用午飯,正要開動,容嬤嬤又進來了,身後跟著高無庸。


    “皇上賞嫻貴妃娘娘,紅白鴨子攢絲麵一品,羊肉片一品,糊豬肉攢盤一品。”


    賞吃的,還是這麽多,前所未見。劉嫻淡定的謝恩,淡定的讓容嬤嬤打賞,淡定的目送高無庸走。


    “娘娘,這是好事!”容嬤嬤這幾天笑的次數比她前十幾年加起來還要多。


    好事加在一起就是禍事,回去該當心皇後使袢子了。劉嫻有些擔心,指指燕窩雞絲和蒸餃,“賞你們了,都出去吧,讓我靜一靜。”


    “謝娘娘賞,奴婢告退。”


    看著乾隆賞賜的禦膳,劉嫻難得的苦笑。


    “乾隆爺你可害死我了。”


    到達木蘭圍場隻是稍作休整,接著趕赴波羅河屯(今青城)。


    蒙古各部族王公都已等在波羅河屯,弘曆馬不停蹄的設宴款待蒙古王公,劉嫻帶著和婉偷偷的用一壇美酒從一個蒙古侍女手中換到一把八石的弓,圓滿完成福兒的任務。和婉看劉嫻的眼神充滿了崇拜和親近,讓劉嫻很不好意思。


    接下來的一個月二十天弘曆先後行圍永安莽喀、畢雅喀拉、溫都裏華、額爾袞郭、布爾噶蘇台、烏裏雅蘇台等二十一個地方,卻沒打幾場獵。各地的救災折子如雪片般飛來,弘曆忙旱災,忙水災,忙風災,忙蟲災,忙發放錢糧,忙修繕河堤,忙減免賦稅,忙安定民心,忙得團團轉,時時召集大臣討論,一討論就是一宿。


    劉嫻好像第一次見到乾隆一樣,從這一刻起開始真正認識乾隆。


    曆史上好大喜功、驕奢狂妄,自比聖祖的十全老人,現在還隻是一個充滿抱負勵精圖治一心為民的好皇帝。如果他能一直這樣勤於朝政,說不定真能成為一個好皇帝,隻可惜在上位久了的人都會自詡了得,聽不得勸告。是以“忠言逆耳”的烏喇那拉皇後被炮灰了。


    烏喇那拉皇後?劉嫻一驚,可不就是她?她可想活久一點呢。


    危機感一下子冒了頭。


    劉嫻自忖,看來隻改變她在乾隆心中的形象還不夠,還得好好提升一下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於是,每晚劉嫻都做了補氣養神的藥膳,請高無庸按時提醒乾隆食用,還給陪著熬夜的高無庸也準備了一份特製養身的點心。


    明知是收買,這份禮高無庸卻受用得很,之後暗裏幫劉嫻說了不少好話。


    弘曆吃了藥膳非常滿意,直說要高無庸記得回京時把這個廚子也帶回去,沒等高無庸說是嫻貴妃特地做的,弘曆已經又去商議政事了。


    弘曆這樣亂跑,京畿的奏折都是八百裏加急送來的,皇後的折子卻不能走奏折一路,轉悠了好幾個省又轉回河北,晚了半個月,折子終於到了。


    這是一封道喜的折子,皇後有孕兩月,看日期是九月初九發來的,算算現在也有將近三個月了。


    弘曆欣喜,正好行圍也差不多結束了。和太後一商量,決定明日返京。


    長春宮


    “稟皇後娘娘,信已送到,皇上得知娘娘有孕欣喜若狂,已決定明日返京。”


    “恭喜娘娘,皇上到底還是重視嫡子,重視娘娘。在皇上眼裏,別的妃嬪哪有皇後娘娘重要。”


    皇後撫著微微凸起的肚子,冷哼:“烏喇那拉·妍姝,憑她也想和我爭。太後再照顧你又怎麽樣?得寵幾日又怎麽樣?回了宮,你就是我手裏的螞蚱,逃不了。”


    “娘娘英明。”


    門外,大紅旗裝一閃而過。


    九月初九,後嘔吐不止,經院判陳太醫查,脈如滾珠,乃滑脈,曰有孕。後喜,使報之。


    九月二十三,上知。


    九月二十四,上奉皇太後還京師。


    遠遠的看到巍峨的紫禁城牆,劉嫻嫣然一笑。


    皇後,我先恭喜你喜得麟兒了。


    隻是是劫是福,嗬嗬,不過是如人飲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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