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劉嫻安穩愜意的禁足,那邊弘曆簡直把令妃寵到天上去,加上如今還懷著孕的忻貴人,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如今延禧宮成了福地,使得延禧宮的大大小小的妃子都一躍上位,主位令妃更是把皇上一貫敬重的皇後都拉下馬。


    後宮的形勢登時緊張起來。


    隨著忻貴人肚子越來越臨近產期,除了令妃月事那五日,皇上都是留宿延禧宮,純貴妃、愉妃、舒妃、慶嬪這才意識到皇後是後宮製衡環節中不可或缺的,她的禁足標誌著後宮將出現另一個高氏獨寵時代。


    慶嬪生生撕裂了四五條帕子後,決定聯合幾妃先把皇後解救出來再說,她不知道其他三人也是這個想法。


    於是劉嫻禁足後掌管後宮的純貴妃、舒妃、愉妃、慶嬪四妃相聚承乾宮,處理完宮務,四人聊了聊天,說到這兩個月來誰都不願提及的皇後。


    舒妃麵帶惋惜,不經意的說,眼卻望著手裏的湘繡帕子,仿佛帕子上有什麽珍寶。“說起來,皇後娘娘禁足究竟是個什麽事,竟沒人知道呢?”


    “是呢,隻知道是皇後去了趟延禧宮,回來皇上就龍顏大怒。自從晉封高敏貴妃那天大病了一場,咱們這位皇後娘娘的脾氣是越發好了,什麽事都不能讓她驚一驚。有什麽值得她做些皇上忌諱的事惹得皇上這樣生氣,連老佛爺的麵子都不給就禁了?要是沒人說些什麽,我是不信!”慶嬪忿忿道。


    純貴妃知道慶嬪氣憤什麽,無非是六格格七格格那檔子事,要說慶嬪也是心眼小的可以,她自己隻是漢軍旗的秀女選進宮的,能得了六格格這麽個滿妃生的養女還不滿足,非要盯著令妃手裏那個看著單薄養不大的七格格不痛快,結果被令妃弄得連六格格也沒得養,不反省偏要上趕著去爭,本就落了下乘,爭來爭去把個好好的小阿哥還給爭沒了,被皇上太後不喜,偏她還一心以為皇上太後會憐惜她喪子之痛,真真是傻的可以。


    純貴妃微微一笑,“皇上乾綱獨斷,聖意難測,咱們做妃子的還是小心本分行事,皇上的心思自己心裏知道便是。”


    “可皇後娘娘夠小心了吧?還不是被禁了足?”慶嬪嘴一癟說道。


    純貴妃終於知道為何每當聽了慶嬪的話,皇後都要用帕子掩住嘴,實在是太口無遮攔了。“慶嬪妹妹,本來這話也不該我來說,隻是你在我承乾宮說了,我少不得要提點你。皇後可不是平常女子,咱們就不該論她。你這番話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告到太後那,治你個大不敬,可別說沒人告訴過你!”


    慶嬪嘴張了張,攪著帕子坐立不安。


    舒妃歎口氣說,“慶嬪有這想法也沒什麽不對。以前宮裏要發生些什麽,雖說咱們不是完全了解,但哪次沒有預兆?偏偏這次毫無動靜,事後那翊坤宮都安靜的不像話。”


    愉妃卻撚著佛珠木著臉道,“也不是毫無預兆。先頭和親王到老佛爺那求著要皇上出宮給他撐腰,結果皇上一去就是一個多月,回來不過幾日就禁了皇後的足,或許是宮外皇後族裏的子弟不爭氣惹得皇上不快,也未可知。”


    “愉妃姐姐這可錯了,難道都忘了皇後娘娘的哥哥?統管京城直隸一帶防治天花事宜,據說皇上是極歡喜的,那時皇後懷著十三阿哥還一連侍了五日的寢呢?”慶嬪說。


    “何不說是十三阿哥救了皇後的哥哥?”愉妃笑笑,“不過是防治天花,難道以前就沒有辦法,偏讓他找著了?我看是皇後娘娘的十三阿哥懷的正是時候,給皇上找了個台階下,畢竟是皇後的胞兄,若是懲治的太狠,難免讓懷孕的皇後麵上不好看,這會子十三阿哥也生下來了,找個由頭,警告一下皇後族人,倒也說得通。”


    “咱們總不過是猜猜,誰知道真的是什麽?”舒妃笑著轉移話題,“純貴妃姐姐這的點心越做越精致了。”


    “妹妹若喜歡,一會帶些回去給十阿哥嚐嚐罷。”


    “那就謝過純貴妃姐姐了。”舒妃歎氣,“這幾日小十鬧得越發凶了,非要到翊坤宮去,唉,我能有什麽辦法,隻能拘了他,可憐見的,一到晚上我那鍾粹宮竟成了集市,想睡個安穩覺都不成。隻盼著他吃了糕點,能安穩一天。”


    “小孩子最最單純,和誰接觸的多了,難免心裏念的想的都是那個人,沒什麽的。”純貴妃咳了幾聲,“以前雖說咱們也理著宮務,可隔上十日半月的還是要到皇後那交代一聲,哪裏像現在這樣,就像丟了主心骨似的。承蒙太後皇上看中我才管著宮務,可這心裏總是沒找沒落的,我身子近來又不爽利,我看這宮裏還真離不開皇後娘娘。”


    “誰說不是呢?”慶嬪眼睛一亮,“就衝著皇後娘娘不偏不倚不奢不妒,咱們就該幫一幫。”


    愉妃和舒妃交換一個眼神,舒妃輕笑道,“皇後娘娘是後宮之主,哪裏需要咱們幫?不過是求求太後皇上可憐我們讓皇後娘娘幫我們才是。”


    “舒妃妹妹說得對,眼看著忻貴人就要生產了,沒有皇後娘娘,還真不好說。”愉妃垂下眼,淡淡的說,引得一旁的慶嬪眼神閃爍。


    純貴妃在愉妃舒妃慶嬪間掃了幾眼,“明兒個給老佛爺請了安,要回稟宮務,我這還有大堆的事沒處理,不知妹妹們可做好了?”


    “這月的分例還沒發呢,我得去看看。”舒妃恍然。


    慶嬪也表示尚有宮婢沒有分配。


    於是便散了。


    純貴妃拍拍席嬤嬤的手,“等著吧,明兒個一準被皇上訓斥。”


    “那娘娘還...”


    “咱們求情是憑自己的心,訓斥,也不是沒有過,不妨事。”純貴妃笑笑,“琉璃呢?”


    “四格格跟著綠兒學針線呢。”


    “唔,看看去。”


    “是。”


    景仁宮


    愉妃和舒妃並肩而坐。


    “姐姐今天怎麽像是吃了炮仗,字字句句針對皇後?”


    愉妃歎息,“難道皇後出來就好嗎?”


    “至少不能再出一個高敏貴妃。”


    “你進宮時日淺,其實高貴妃獨得聖寵,最開始也不過是以訛傳訛。那時皇上初登大位忙的很,一月留宿後宮的日子不過七八日,皇後和高貴妃各得兩日,剩下的日子妃位各憑本事。等到天下安穩些,皇上留得多了,才發現高貴妃一直被太後孝慎皇後管著。皇上心疼,結果一言不合,太後皇上孝慎皇後越鬧越僵,最後以高貴妃和孝慎皇後平起平坐告終,同時也成就了太後跟前的第一人——咱們現在的皇後娘娘。”


    “怎麽在姐姐嘴裏,高貴妃得寵是逼出來的,她自己倒是無辜的很?”舒妃心裏不舒服,當年她以為自己得寵,結果儲秀宮那位病一好,皇上當即就不顧翻了牌子的她,急匆匆的趕去了。沒多久她就因為穿的奢侈被皇上告誡了。若不是高氏搞的鬼,她可不信!


    “高貴妃固然不無辜,但我告訴你這些,無非是要你知道,皇上的性子不是你勸就能勸的回的。高貴妃自藩邸起就和孝慎皇後互別苗頭,剛進宮,連皇後都沒封,她就先成了貴妃,還抬了旗。”愉妃嘲諷的一笑,“她若是想,哪裏會被孝慎皇後和太後管住,無非是等著皇上發現她受了委屈,得到更多罷了。”


    “現在也是這樣。令妃先頭是太後那邊的,隻是心大了,太後不喜歡才被舍棄了。可她也是有本事的,一邊攏住我的永琪,一邊連皇上都攏了過去。”愉妃神色淒淒,“若咱們直截了當的求皇上放皇後出來,皇上必定認為咱們是和他作對,不單皇後別想放出來,令妃說不定也會平步青雲。”


    “所以姐姐才要對皇後不屑一顧?”


    “是也不是。這後宮的渾水我也淌夠了,我隻想在景仁宮等著永琪成人,等到新皇登基,永琪封王,我又未死,隻盼著永琪念在我是他生母接我出宮。”


    “姐姐慎言!”舒妃捂住愉妃的嘴,“我的好姐姐,難道皇後說不得,皇上就是說得的?我以為慶嬪已經夠口無遮攔了,姐姐你竟比她還要過!”


    “難道妹妹來了這麽多次,竟沒發現我景仁宮大殿除了舒嬤嬤,沒有人出沒嗎?”愉妃掩嘴一笑,“我看你心眼實,才和你說的,你自去想想。皇後是很好,可若為了一時之氣,惹一輩子的氣,那才是得不償失。”


    “我看是姐姐讀佛經讀得入了迷,打得好禪機。”舒妃低頭想想,“我卻要試試,我不信令妃能比得上高貴妃!”


    慈寧宮


    第二日,慈寧宮的請安很熱鬧。


    先是體弱多病的純貴妃請命卸下差事,再是愉妃在宮務上的不作為,舒妃一直用十阿哥想念皇後為由插科打諢,慶嬪還故意在宮務上出了幾個不大不小的錯,拚命的把話題往翊坤宮上引。


    太後雖不喜歡慶嬪,但慶嬪這一著卻讓太後找到放劉嫻出來的機會。於是勉強忍了,等到弘曆來到慈寧宮,就聽見太後和四妃在商議要讓皇後解禁,掌管宮務。


    可見太後是不了解乾隆的,反而是劉嫻看得準。


    劉嫻猜得一點都沒錯,弘曆一點都沒打算放她出來,以前太後的求情都被弘曆忽悠著混過去了,太後也不願逼得太緊,這才僵持了很久,有了今日的四妃請命。


    “既然純貴妃病了,那就卸了差事好好養病;愉妃既然不願做也不要做了;慶嬪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也撤了;舒妃就老老實實的呆在鍾粹宮帶小十,這些宮務也不要管了。”這一溜說下來,弘曆竟是奪了所有人掌管後宮的權利。


    太後心裏默默盤算,嬪以上的妃子隻剩下婉嬪、怡妃和令妃了。婉嬪一向是個透明人,怡妃也被皇帝拋在腦後,難道皇帝屬意令妃?!


    果然弘曆接著就說,“後宮也不可無人掌管,那就讓令妃管著吧。”


    太後哪裏肯依?勉強笑笑,“皇帝難道忘了,先前令妃苛刻宮例,可見不是個能掌管宮務的。哀家以為讓怡妃和婉嬪共掌,如何?”


    “皇額娘說的是,朕尚有奏折未閱,就不陪皇額娘了。”弘曆皺著眉,極不情願的應了,跟著揮袖而去。


    於是皇後沒救出來,反倒把權力丟了的慶嬪後悔不迭,但一想到令妃再受寵也不得太後喜愛,又想開了,隻是忻貴人即將臨盆一事仍舊堵心。


    其餘三人則各有各的打算。


    養心殿


    弘曆低笑,“愉妃倒是個明白的,永琪也不錯,看來是隨她,恩,多加磨練,必成大器。”


    笑罷,捏起書案上的一塊雪緞,“哼,你也是個不錯的,能忍人所不能忍,朕真是小看你了。”


    “吳書來,不必傳膳牌了,晚上去延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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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無庸剛退,他當上總管太監才六個月,根基不穩。這六個月,吳書來自問看得明白,原以為皇後娘娘是皇上的心尖子,如今看來這個同高貴妃同為包衣宮女出身的令妃才能成大器,看來要好好經營,互利互惠才好。


    吳書來定下這樣的心願,不到五年,悔的腸子都青了,隻是為時已晚。


    雖說劉嫻禁足翊坤宮,其實消息靈得很。一來她這來去的還有晴兒,太後有什麽事都是由晴兒轉述的,慈寧宮也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二來瑞寧每日都要去演武場練箭,永璜永璋也會說些什麽安慰她,瑞寧也懂事了,回來就會把知道的事告訴劉嫻。


    蘭馨已經十一歲了,晴兒還要大一些,所以劉嫻已經著手教她們管家,趁著這會禁足,翊坤宮的內務都交給蘭馨和晴兒,兩人在邢嬤嬤的帶領下學習管家。


    瑞寧如今也懂事了。先頭教十一十二讀書,現在恨不得小十二能立時拉開弓和她一較高下。劉嫻也問過瑞寧為什麽要十二學他不喜歡的的東西,瑞寧卻說她最喜歡的小十二也一定會喜歡。劉嫻這才知道瑞寧是個凡事都喜歡分享的主,隻可惜這個分享是強製性的。


    下午是蘭馨的聲樂時間,劉嫻就抱著小十三躺在榻上聆聽。因為不是賣唱女要貼補家用,蘭馨學琴隻做消遣之用,所以教習宮女教會了蘭馨指法和五音後就功成身退了。蘭馨也知道好歹,怕彈得不好壞了劉嫻的興致,暗地裏苦練的手指都腫了,還好被容嬤嬤發現,才被劉嫻製止了。


    因為劉嫻心裏裝著事,時常聽著聽著就去了書房,讓翊坤宮的人都很擔心皇後是不是被皇上罵的狠了——先前醒來後不哭不鬧,現在又精神恍惚。


    很快大家都找到了好理由。畢竟上一次皇後遭皇上訓斥已經是九年前了,那時皇上本就厭惡皇後,正所謂得隴望蜀,或許就是這幾年皇上對娘娘的好讓娘娘心存希望,卻沒想到希望破滅,娘娘遭受不住,受的打擊也大了。


    劉嫻自然是知道他們的想法,每日悶在被子裏笑的肚子疼。


    其實這都是因為劉嫻想要個萬全之策讓乾隆認為她的忠言逆耳隻是被愛人傷透了心卻仍希冀愛人回心轉意的手段,她烏喇那拉·妍姝就是個外剛內柔的女人罷了。劉嫻是想一出是一出,想到好點子就去書房借著練字把計劃寫在字裏行間,可苦了容嬤嬤這些人。


    不過錯有錯著,劉嫻無意間又一次感動了粘杆處的侍衛們,弘曆的書案上擺上了皇後日夜思念黯然神傷以至於瘦骨嶙峋精神恍惚的報告,把弘曆的心狠狠地攥了一下。


    “妍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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