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寧的話讓劉嫻措手不及又感動的無以複加。回想瑞寧打吳書來那一巴掌,劉嫻就知道瑞寧已經長大,有了自己的想法,隻是心態有些不對。劉嫻本沒想過糾正,但轉念一想這對瑞寧的成長是不利的。宮裏不能見到皇上的人多了,瑞寧現在是還小,可以用不懂事撒撒嬌揭過,一旦長大了還是這種心態,就會被人說成不識大體,乾隆就算還有心護著瑞寧,估計也要掂量掂量。


    “傻丫頭,胡說什麽呢,皇額娘還用你保護?”


    “皇阿瑪壞!”瑞寧抽咽道,“他們都壞!”


    “他們?”


    “五哥說皇阿瑪喜歡令妃娘娘,皇額娘被扔掉了,瑞寧遲早也會像灰姑娘一樣被皇阿瑪忘記,每天都要做好多好多事。”


    劉嫻眼一暗,旋即笑著說,“瑞寧,還記得櫻桃嗎?”


    瑞寧撅著嘴點點頭。


    “她總是在你麵前說皇額娘和容嬤嬤的壞話,是不是?”


    瑞寧重重點頭。


    “她現在不在了,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


    “因為你皇阿瑪一直派人在保護你啊。”劉嫻摟過瑞寧,下巴輕抵瑞寧頭頂,“你是你皇阿瑪的女兒,大清的固倫公主,可你皇阿瑪還有其他的子女,他也是人,不可能麵麵俱到。你皇阿瑪最疼你,你知道的不是嗎?所以才會寵著你,準你習武。櫻桃嘴碎,搬弄是非,你皇阿瑪怕你被她帶壞,所以把她帶走了,你看別的公主阿哥哪有你這麽好的待遇?還覺得皇阿瑪壞嗎?”


    “皇阿瑪不要皇額娘,瑞寧也不要皇阿瑪!”瑞寧把玩劉嫻的手,糯糯的說道。


    劉嫻笑了,“小笨蛋,隻要皇阿瑪一直疼愛瑞寧就好了啊。皇額娘沒事的,小五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瑞寧才不是笨蛋!皇阿瑪說瑞寧是最聰明的。”瑞寧的頭使勁往上頂,“皇額娘才笨,皇額娘的字還沒有瑞寧寫的好看。”


    “是嗎?那皇額娘可要看看了,要是寫的不好,恩,就罰你不準吃馬蹄糕。”


    “不要嘛,皇額娘~”


    看到瑞寧又開心起來,劉嫻鬆了口氣,愛新覺羅·永琪,很好,你又犯到我手裏了!


    其實劉嫻這次可冤枉永琪了。永琪現在正是心神不寧,根本沒功夫到瑞寧麵前說三道四。


    永琪到底是宮裏長大,由福兒啟蒙教導,接觸過形形□□人物的阿哥。孝慎曾暗地裏做了些狠事,那時永琪還小,並沒有避開他。偏偏永琪早慧,不懂也記著,長大了兩相印證,永琪對皇宮這個人吃人充斥著陰謀詭計的地方真是又愛又恨。


    永琪幼時親近孝慎,但孝慎有了永琮後對他冷淡下來,宮人跟紅頂白懈怠了他,虧得福兒及時點醒孝慎,永琪才又恢複了皇後養子的待遇。但永琪已經對孝慎有了芥蒂,小孩子雖單純卻格外記仇,這時永琪知道了他的生母愉妃,於是期盼起愉妃像孝慎和劉嫻抱永琮或瑞寧一樣抱抱他,但愉妃總隻讓人送些衣物鞋襪,自己就龜縮不出,派來傳話的人說話冷冰冰,讓永琪索然無味,失望透頂。那麽巧又被永琪知道了當年愉妃由一個小小的海貴人因生了被養在孝慎皇後身邊的兒子才升位份的事——自幼在宮裏長大的小孩五歲甚至更小就能識別品級高低——永琪登時覺得愉妃是將他當做了高升的工具,根本沒有半分母子情誼,這時魏氏出現對他關懷備至,永琪更是覺得連要巴結他的魏氏做得都比愉妃好,就不再期盼愉妃的母愛了。


    太後適時的關愛,讓永琪受寵若驚,他已經被迫長大,自然知道太後對他好是因為他身上有她需要的東西,但太後的寵愛讓永琪的生活檔次提高了,而且自永琮出生後永琪幾乎在弘曆麵前絕跡,如今又能頻繁的在弘曆麵前出現,永琪投桃報李,便對太後敬愛有加。


    永琮的死令孝慎神傷,卻讓永琪開心,他自請侍疾,目的在於多在孝慎皇後麵前晃蕩,膈應她,多勾起她的心事,以報冷落之仇,沒曾想在皇阿瑪和皇瑪嬤心中留下永琪至純至孝的印象。在錢嬤嬤的教導下,永琪成長得很快,隻是稍微想想就想通了,便生出皇阿瑪和皇瑪嬤好糊弄的錯覺。


    隨著太後愈加看中,永琪心裏漸漸生出一種驕傲——放眼皇阿瑪活下來的諸位兒子,有誰像他一般是由教養皇阿瑪的嬤嬤教的?有誰像他一樣每日都能得到皇阿瑪的嘉許和賞賜?有誰更得皇瑪嬤寵愛?有誰比他更有資格問鼎帝位?


    於是永琪看所有阿哥都帶著一種優越感,深深忌諱皇阿瑪最寵的瑞寧,這份忌諱在小十二出生後達到頂點。太後的話讓永琪知道小十二才是皇阿瑪心心念念的嫡子繼承人。祖製立嫡立長,永琪一樣都沒沾,他實在沒資格驕傲,自以為皇位在手。這個認知讓永琪對劉嫻恨得牙癢癢。


    說到宮中有誰是永琪最討厭,連瑞寧小十二都要退一箭地的莫過於劉嫻了。但究其原因還在高氏身上。


    高氏除了打壓妍姝,一直以膈應孝慎為樂事,總趁著孝慎對永琪表示母愛的時候到長春宮去,或許真的是父子連心,永琪對柔弱的女子有一種天然的好感,見了高氏就咯咯笑,所以孝慎才會將永琪長期留在長春宮後殿不聞不問,直到被福兒發現。被福兒提溜出來的永琪又進入了高氏的眼睛,這回孝慎卻要和高氏一較高下,爭著對永琪好,那段時間當屬永琪最開心的日子了。先頭說過永琪早慧,永琪記得高氏對他的好,所以對高氏的恭敬程度不少於對孝慎的。高氏被劉嫻攪黃了皇貴妃冊封禮,高氏不懂,永琪卻是懂的,原本隻是無視嫻貴妃,也演變成些許厭惡;後來高氏病逝以貴妃禮葬,永琪從孝慎處探聽到巫蠱之事,不信高氏會這樣做的永琪對劉嫻更是恨起來,這才從來沒有好臉色。加上劉嫻才當上皇後就生下小十二,打碎了永琪的夢,永琪便事事針對翊坤宮,但他也越來越沉穩,從不做落人口實的事。


    這次弘曆微服出巡回宮,突然對永琪大加讚賞起來,隨即劉嫻的禁足讓永琪看到了希望——皇後失寵,她的兒子也沒什麽大作為了——弘曆對令妃的高看,逼得永琪不得不正視起令妃這個頻頻對他示好,現在關係還不錯的妃子。要不說是緣分呢,這一瞧讓永琪瞧出令妃骨子裏高氏的影子,永琪便為自己一直和令妃交好找了個借口——令妃娘娘太像高貴妃娘娘了,實在是上天對他的一種補償——愉妃對令妃的詆毀讓永琪再不想踏足景仁宮,但延禧宮離景仁宮很近,為了名正言順的親近令妃,永琪開始日日到景仁宮請安,坐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離開去了延禧宮,愉妃老懷慰藉,哪裏想得到永琪是借她做踏板?舒嬤嬤雖知道,卻不想讓愉妃傷心,就按下不表,還勒令景仁宮上下閉口不言。愉妃就一直被蒙在鼓裏。


    令妃自然是察覺到永琪對她的親近,她並未往高氏的方向想(若知道鐵定跟永琪翻臉),隻覺得永琪是個聰明的,知道她得寵就來巴結,正好她也要籠絡永琪,就順水推舟,兩人一唱一和,互為助力。


    令妃在永琪麵前推薦爾康爾泰,永琪的心思不知不覺就被令妃帶走了,以前覺得皓幀千般好,現在卻覺得皓幀占了伴讀的名分實在討厭。皇阿瑪對皓幀隱晦的不喜讓永琪下定決心辭了皓幀。


    但永琪自詡正人君子,皓幀是他有意結交的知己,他哪裏願意親自開口。於是爾康出了主意,預備逼得富察皓禎自行求去。


    永琪是那樣痛苦的不舍皓幀的離去,瑞寧正好來問他皇阿瑪在哪,他也是反射性的說在延禧宮令妃處,想到瑞寧因皇後之故被皇阿瑪拋在腦後,再想到皓幀若被逼得辭了伴讀,必定心如刀絞,登時憐憫心起,感歎了一句“皇額娘被拋棄了,瑞寧你可怎麽辦?”


    瑞寧就不愛聽這個,於是委屈爆發的時候將話透給了劉嫻,讓劉嫻為永琪狠狠地記了一筆。


    富察皓禎覺得自從做了永琪的伴讀,他就諸事不宜。


    先是碰到莫名其妙對他有敵意的福家兄弟,再是遇到表裏不一的彪悍公主,最後更是輸掉了自己最拿手的弓箭。


    這幾個月更是倒黴透了。


    阿瑪不知從哪裏知道他跑出去“透氣”,將小寇子打了二十大板,調去做雜役,雖後來他求情,小子又調回來了,但膽子卻是小了;阿克丹被罰了俸祿,勒令看管好他,整個王府的人都是阿瑪監視他的眼睛,他稍微有一點出格都會受到阿瑪的訓斥。


    本以為去上書房能鬆口氣,誰知永琪近來精神不振,背書策論頻頻出錯,作為伴讀的他沒少挨板子;這也罷了,已經被他引為知己的福家兄弟也不對勁,福爾康是鼻孔朝天的看人,福爾泰當著他的麵雖未有什麽舉動,背地裏的蔑視不屑一顧卻是不少。


    本想借著皓祥離家兩月未歸之事找皓祥出口氣,誰知皓祥每天天沒亮就不見了蹤影,晚上他都睡了皓祥還沒回來,他也曾問過門衛是不是皓祥就沒回來過,可門衛說皓祥每天子時還是回來了的。


    終於又一次永琪心不在焉的將中庸與大學都背顛倒,富察皓禎挨了十記手板後,富察皓禎爆發了。


    下了學,富察皓禎和永琪大吵一架。永琪好歹也是皇子,就算再對皓幀示好,也自認是紆尊降貴,對皓幀的那點憐憫拋到九霄雲外,撂下狠話。


    “你若不喜,大可不必留在我這裏!”


    富察皓禎自問也是有骨氣的,大吼一聲“永琪,我看錯你了!”,就狂奔而去。


    第二天,嶽禮向弘曆請罪,弘曆卻是寬慰了嶽禮一番,還賞賜了一柄折扇給皓幀,讓準備看碩王府笑話的群臣和宗室王爺很是奇怪。


    很快他們就知道為什麽皇上要安撫嶽禮了。


    皇上竟提了五阿哥原本的哈哈珠子福爾泰做伴讀,還擢升福爾康為藍翎侍衛。


    細細一想,莫不是皇上本就預備用福家兄弟替代富察皓禎,這才逼的富察皓禎辭去伴讀的吧?


    福家兄弟的底細也很快呈現在眾人眼中,翰林院大學士福倫暴露在眾人眼中,他的妻子曹茹婷的底細也被翻出,原來是宮中皇上的新寵令妃娘娘的表姐。


    一時間令妃得寵的消息宮裏宮外都有盛名。


    劉嫻以手扶額,笑的腦筋抽的疼。


    乾隆到底是愛令妃還是害令妃啊?這般頻頻將令妃搬到世人眼前,圖惹了太後和群臣的猜忌和忌憚。看著永琪最近也算得乾隆的寵愛,還以為他屬意永琪,正想輒坑永琪一次,誰知乾隆又不按理出牌,漢包衣擺明了隻能做哈哈珠子,乾隆卻提做伴讀,還將福爾康升做藍翎侍衛,這讓那些勳貴出身的侍衛怎麽想?


    劉嫻卻也歡喜。當即穿了明黃色的旗袍,妝點一新,帶著容嬤嬤路嬤嬤浩浩蕩蕩一行人去了養心殿見乾隆。


    卻說弘曆做了這些事,知道外麵鬧得沸沸揚揚,正暗自滿意,卻聽見養心殿外嘈嘈雜雜,傳了吳書來一問,竟是皇後帶了一幫人來鬧。


    弘曆薄怒道,“吵吵鬧鬧成何體統!宣皇後進來。”


    吳書來得意的躬身出去請劉嫻進來,卻沒看到弘曆看他的眼神是如何狠戾。


    劉嫻進得殿來,恭恭敬敬的向弘曆行禮,弘曆叫起,兩人相顧無言。


    劉嫻麵上掙紮,絞著手指,閉上眼,脫口而出,“請皇上三思!”


    弘曆覺得有趣,可想到什麽又微微皺眉,被吳書來看個正著,心中天平更是傾向令妃,對自己阻攔劉嫻的事暗自得意。


    “皇後是為了什麽事來的?”


    “妍姝聽到宮人嚼舌根,說皇上辭了碩親王之子,給五阿哥找了個包衣出身的伴讀。妍姝以為不妥,皇上知道祖宗規矩,伴讀都是王公貴族子弟,再不濟也該是滿族大姓出身,包衣旗的能做個哈哈珠子也是頂天了。再者這宮中侍衛也都是旗人出身,皇上貿貿然升一個包衣做藍翎侍衛,宗室那邊如何交代。皇上切不可聽信小人之言,被其蒙蔽!”


    劉嫻說的嚴肅,最後一句更是義正言辭,看的弘曆一陣恍惚。


    “小人?你說的小人是誰?!你這是在質問我?!要知道後宮不得幹政,你是皇後更該以身作則,管好後宮便是,朝堂上的事,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妍姝不敢,隻是此事涉及五阿哥,妍姝是五阿哥的嫡母,並不犯了規矩。忠言逆耳,妍姝隻想問皇上,五阿哥有何錯需要皇上辭了親王嫡子的伴讀,反讓個包衣跟著永琪?”


    “包衣包衣,包衣又如何?!就因為是包衣,便低人一等嗎?你也是這樣想高氏的?”弘曆眼一眯,氣勢外漏,壓的大殿裏鴉雀無聲,“令妃也是包衣,所以你們覺得她魅主惑上,一個勁在皇額娘那打壓她,你們就是瞧準了令妃綿軟性子好欺負是不是?!”


    劉嫻這次是真的慌了,“皇上?!我沒...”


    “不必說了,看來這幾個月禁足,你還沒考慮的清楚,你跪安吧!”


    劉嫻踉踉蹌蹌離開養心殿,弘曆揮退內侍,獨自坐在龍椅上,良久,苦笑。


    “我該拿你怎麽辦?...妍姝....妍姝?”


    慈寧宮,太後收到消息,神色不明,正巧六格格來請安,收起心思和六格格玩了會,就讓小六跪安了。突然細想當初弘曆將六格格送到她這的原因,太後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令妃!”


    “阿慶,讓晴兒來見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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