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到達天津。


    剛進城,瑞寧就迫不及待地拉小燕子下車去逛。


    因是傍晚,街麵上沒有太多商販,人卻不少,幾個抱著盒子的貨郎四處兜售首飾。


    瑞寧饒有興致的往盒子裏張望。她見慣了宮裏華麗精致的貴重首飾,第一次看到這樣粗糙的手工竟有些愛不釋手。拿了根簪子不肯放。


    “格格喜歡這簪子?”多隆輕聲問。


    小販眼睛一亮,格格?這可是大主顧。見瑞寧是真的喜歡這根簪子,小販趁機抬價。


    “這簪子是老師傅做的新款,一點不貴,才賣100文。”


    瑞寧覺得的確便宜,正想讓多隆買下,被小燕子一把搶過。


    小燕子貼著瑞寧的耳朵嘀咕,“做工精細些的純銀簪子才100文,這簪子又不是正經的銀飾,哪裏值這麽多?一定是見你穿的好坑你來了。這街麵上的貨郎都眼光毒辣,但凡富裕些的都逃不過他們的眼和耳。瞧我的。”


    小燕子回過頭,嫌棄地放下簪子,又挑揀了一番,“你這貨郎真不老實!這簪子手藝是不錯,做工也精細,可再精細也是仿的,還是玲瓏閣前年的款。我們格格別的沒多,玲瓏閣的首飾可不缺,也是見你這簪子仿得不錯,想抬舉你。你還真當我們不識貨啊?”


    小販訕笑,“姑娘說個價唄。”


    “30文。”


    “姑奶奶,這價,小的連貨都拿不到。”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小燕子以48文得到這根簪子。


    “小燕子姐姐好厲害!”


    瑞寧崇拜的眼神讓小燕子不禁飄飄然,“有什麽不懂的盡管來問我,市井街麵上的東西沒有我不知道的。”


    瑞寧興奮地點頭,像是得了寶貝非要顯擺似的找了個貨郎練習還價。


    天漸漸黑了,瑞寧有些餓。


    “咕~”


    “咳,聽說瑞福樓的八寶飯不錯,格格要不要去嚐嚐?”皓祥詢問。


    瑞寧搖頭,“正經吃飯還是回客棧再說吧。多隆,你知道天津有什麽出名的點心嗎?”


    多隆忽的一笑,“天津最有名的點心鋪子莫過於和記。而和記點心最出名的自然是限時限量的如意糕。”


    “如意糕?”


    皓祥掃了多隆一眼,淡淡一笑,“格格若有興趣,不妨去和記看看。”


    瑞寧點頭,“走吧。”


    望著瑞寧跑跳著離去,弘晝搖頭晃腦的上了弘曆的大馬車。


    “小五這性子,太活潑了。”


    弘曆使了個眼神讓多隆、皓祥跟上去,冷哼一聲,“就你家小燕子那跳脫勁,也有資格嫌我的小五活潑?”


    “四哥,話不能這麽說。小燕子那是沒養在我府裏,不然,不說比得過蘭馨、晴兒,比那些宗室格格還是不會差的。”


    弘曆輕蔑的掃了弘晝一眼,“你自個兒沒個正行,還能教好女兒?”


    弘晝急了,“四哥別不信,要不咱們打賭。回去您把小燕子還給我,我讓夫人教兩年。等孝期過了,讓四哥看看什麽叫名門閨秀!”


    “賭了,彩頭是什麽?”


    “我若輸了,輸您一年俸祿;若是僥幸贏了,四哥就幫我家那隻燕子找個好婆家。”


    到了客棧,眾人下馬車。


    “可以,賭約就定下了,老紀和阿德做見證。回頭額娘掌了眼,你盡管領回去。爺倒盼著你能贏,就怕最後還要爺騰空庫房裝你那點微末俸祿。”沒等弘晝反駁,弘曆刷地打開扇子,“老紀,上樓,陪爺走一盤。”


    紀昀遞給弘晝一個同情的眼神,恭敬地跟在弘曆身後進了客棧。


    弘晝徹底炸毛,跳下車追進客棧。


    德勒克忍笑跟上前安撫。


    客棧門口站定的護衛們也都忍笑,暗暗搖頭。


    還珠格格直來直往,豪爽大氣,性子已經定了。即便還能調*教,孝期超不過三年,哪夠和親王將她調*教成蘭公主、晴格格那樣的大家閨秀?


    和親王這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麽?


    客棧是被包下的,隨行的人雖多,行動間卻也靜悄悄。


    爾康迫不及待要和紫薇說話。誰知下了馬車,紫薇倚在金鎖身上,看都沒看他一眼就走了。想跟上去,卻見石榴、襲人幫著金鎖扶紫薇去了後院。眾目睽睽之下,爾康隻得在客棧裏轉悠,等待時機。


    因要安排客棧,永琪走在最前麵,將弘曆送回房後,永琪趕下樓找小燕子,轉了一圈沒見著。侍衛們都是弘曆的親信,不會主動巴結永琪,永琪也自持身份,不屑下問,急的團團轉。想讓爾康陪他去找,爾康卻隻顧著進了後院的紫薇,永琪無奈之下才想到爾泰,誰知爾泰也不見了蹤影。還好有胡太醫,永琪得了信,衝著北門去了。


    爾泰此時在客房緊閉房門和福倫說話,外麵的事他隱約聽見一些,幸災樂禍一陣就放下了,隻專心和福倫商量中午看見的。


    稍晚時分,弘曆在收官之際力挽狂瀾以一目之差贏了紀昀,心裏正高興,抬頭卻沒看見永琪,不禁問起。


    弘晝雖早就看永琪不順眼,但也知道弘曆對永琪還有些期望,便說,“時候不早,許是準備吃的去了。誒,小五怎麽還沒回來?”


    弘曆哈哈一笑,“隻怕是多隆又給她買一堆點心,她樂不思蜀了。額格都,去看看,格格們回來了沒有?”


    額格都一聲不吭的去了。


    “午膳時就想問了,四哥身邊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個不說話隻辦差的家夥,像是有真本事的,也瞧著麵善。”


    “自然是有真本事的,性子也實在。”弘曆笑道,“額格都是平阿睦爾撒納叛亂的大功臣,朕親封的巴圖魯,二十三年木蘭行圍就是他射殺兩虎救朕脫離險境。隻會鄂溫克話和些許蒙語,漢話、滿語都不熟,你得空不妨教教他。”


    弘晝自然不會把弘曆的話當真——沒事和弘曆近身侍衛套近乎,真是嫌命長,他雖愛辦喪事,卻不愛辦自己瞧不見的喪事。


    說著話,幾人下了樓。瑞寧、小燕子正好回來。


    “給阿瑪、五叔請安。”瑞寧福了福,獻寶似的捧上油布包,“天津第一糕點鋪和記的如意糕。”


    弘晝搶先奪去紙包,“可有些年沒吃如意糕了。咦?我怎麽記得如意糕隻在寅時出售?”


    “哎,子孫不爭氣,又有什麽法子呢?”瑞寧老氣橫秋的長歎一聲,“隻盼小和老板能重振和記。”


    聽這語氣便知有故事,弘晝小胡子一抖,正要說話,葵風上菜了。


    酒足飯飽,瑞寧趕著回房給劉嫻寫信報平安,小燕子則去看紫薇,,弘晝見聽不成故事,拉了紀昀去下棋。


    弘曆看著永琪恨不得黏在小燕子身上的眼神,不禁感慨,“愉妃倒是個明白的,可歎朕還以為她是以退為進,為永琪謀劃。”


    因弘曆熟悉天津,一路上也沒聽說天津有什麽趣事軼聞。第二天一早,車隊便離開了天津城。


    路過宋家莊,弘曆下了車,看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若有所感。


    宋家不愧是天津首富。短短五年,在南郊又形成一個以宋家莊為中心的集市,車轎牛馬絡繹不絕,宋家莊門庭若市。


    “阿瑪,這宋家莊有什麽不對嗎?”瑞寧趴在車窗上問。


    弘曆喟歎,“物是人非,不過如此。”


    弘晝聽見弘曆的感慨,不由好笑。


    都道帝王無情,弘曆在大多數人心中卻是有情的。


    永封長春宮,用以供奉孝慎皇後的畫像朝服鳳冠。逢年過節,不但自己要宿在長春宮,更規定後宮嬪妃都要到長春宮祭拜,以示對先皇後的尊敬和肯定。對孝慎皇後身邊出來的令妃寵愛有加,打壓和孝慎皇後有過爭執的純貴妃,就連死者為大的淑嘉貴妃都不放過,隻因她的兒子懷的不是時候。以上種種無一不是弘曆愛戀先皇後,後悔的證明。


    而實際上弘曆卻是大清開國至今最冷酷無情的帝王。


    弘曆喜歡回憶過去。但這並非是弘曆在對過去的事後悔,弘曆要的隻是那種懷念的感覺——哪怕那個人曾經被他貶到泥裏,哪怕他曾經恨不得生啖其肉,事後弘曆總會忍不住感慨一番。是故作姿態也罷,是情之所至也罷,總給人一種感懷舊事的錯覺。


    人總是選擇性遺忘對自己不利的,而對些許的感動銘記於心。高敏貴妃和淑嘉貴妃的不得善終,後妃們看在眼裏,有同情她們的,但更多是認為她們咎由自取;孝慎皇後的死後風光,卻讓她們燃起對帝王寵愛的熊熊熱情,怡貴妃婉貴人秀貴人等無數在後宮枯竭凋零的生命都不能讓她們冷靜少許。


    唯一冷靜的就是翊坤宮那位了吧,可也是把心奉上最終碾碎成泥了才醒悟的。


    不過好歹是醒悟了,弘晝感歎,收斂表情躥上大馬車。


    “小五兒,給五叔說說和記唄。”


    “不就是兄弟爭家產,老大退出,老二被逐,老三得手嘛。”


    弘晝差點被口水嗆了,“敷衍我呢,小五兒,這可不行,五叔可待你不薄。”


    瑞寧嘟著嘴委屈的說,“我就記得這些,多隆告訴我的,您不愛聽我說,找多隆去。”


    “是啊,阿瑪,多隆可會講故事了。”小燕子幫腔。


    這時弘曆上了馬車,弘晝趕緊隨便指了個侍衛替換多隆,車隊繼續前行。


    多隆果然比瑞寧說得精彩,即便再聽一遍,瑞寧也聽得津津有味。


    弘曆早已忘記和記的事,聽了多隆的訴說,記起五年前回京路上當笑話聽的那個故事,正視起多隆來。多隆是個人才啊,打探情報的準確性和及時性竟不輸給粘杆處。忽的,弘曆看了眼瑞寧,對多隆說,“宋家莊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呢。”


    多隆恭敬的回道,“回爺的話,略知一二。”


    瑞寧早就覺得這個宋家莊奇怪了,催著多隆快說。


    多隆說得很慢很詳細,從宋家莊的源頭開始,到五年前的家變,最後是現任宋家莊主人。


    瑞寧仔細聽著,突然緊緊抿住唇——五年前,皇阿瑪不正是出了趟宮,回來就把皇額娘禁足了?莫非和宋家莊家變有關?


    正尋思要不要找個時間詳細問過多隆,瑞寧隻覺身體往前一傾,馬車停了下來。


    永琪過來說,“阿瑪,有一對夫婦想搭車去前麵的鎮子。”


    “是什麽人?”


    “他們說是趕著回鄉給老父賀壽的,誰知馬車在官道上壞了,想搭車到前麵的鎮子,好去驛站請師傅來修馬車。”


    弘曆沉思片刻,“讓他們上車吧,男的和德勒克一車,女人孩子和小丫鬟們擠擠。傳下去,要他們不要露餡,從現在開始一切按漢人的規矩辦。瑞寧,不要叫我阿瑪,要叫爹。”


    “是。”


    永琪騎著馬去了,瑞寧卻不放心,“阿..爹,事情太蹊蹺了,官道上往來的馬車可不少,怎麽偏偏選中了咱們?莫不是...被誰知道了?”


    弘曆刮刮瑞寧的鼻子,讓多隆去和德勒克作伴,瑞寧才作罷。


    到了小鎮,弘曆從多隆口中得知了這對夫婦的姓名,不禁失笑。


    那夫婦卻是故人。丈夫姓宋,名業昭,妻裴氏,正是宋家莊原主人的兒子兒媳。現在京城經營一家酒樓,此次出行是為了回祖籍給六十六歲的老父宋世仁賀壽。


    找了處酒樓,兩方敘舊。弘曆才知道,宋世仁攔下車隊全因認出皓祥,想來和父親一直念叨的艾老爺打聲招呼,並無它意。


    自解決了那些醃h事,宋業昭和裴嫣兒的感情突飛猛進,琴瑟和鳴,隔年便誕下一子。裴嫣兒依舊爽朗大方,和宋業昭的相處中可以顯見絲絲情意,現在又已有孕在身。宋業昭也不再是三天兩頭闖禍的紈絝,知情識趣不說,商場上的事也無師自通,令宋世仁欣慰不已,兩父子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一家人和和睦睦,無紛爭無煩惱,叫人羨慕。


    弘曆有感而發揮毫一幅當做賀壽之禮。用過午飯,宋家的馬車也修好趕到小鎮。兩方便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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