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的夜空,夜色已然濃重。


    清冷的月光灑落,雲層中穿梭著巡邏飛艇,不同色彩的探照光束隨機照射到城市的不同角落,和城市閃爍的燈光交相呼應。


    ‘薑周’等人走出天鼎大廈,一眼望去,北橫市的熱鬧不減絲毫。


    行車道上,高架上依舊是熙攘的車流,路燈稍顯昏暗,可鱗次櫛比的高樓散發出的光輝宣告著這座不夜城的活力。


    作為國際聯盟中排位靠前的大城市,北橫市自然有著與之匹配的人氣和底蘊。


    “真是熱鬧呀!”胡雪莉看著眼前的燈火通明感歎道。


    此刻在路上穿行的人依舊有不少,而他們的目標基本上就是天鼎大廈裏的各類娛樂場所。


    在那裏,他們可以將白天工作中累計的壓力釋放,排解,而他們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消費。


    所謂‘北橫掙錢北橫花’,就是這樣的道理。


    所幸這個時代的人們早已經普及了睡眠儀這類的產品,可以讓人在短時間內陷入深層次睡眠。


    所以他們即便隻睡四五個小時,第二天依舊可以精神飽滿的工作和學習。


    “我們沿著這條路走走吧,順便看看夜景。”胡雪莉再度開口,她看了一眼張宇韶,然後自顧自的向前走去,而張宇韶則是心領神會的跟了上去,和胡雪莉走在一起。


    胡雪莉的身材在女性中已經算是比較高挑,淨身高足足有一百七十多公分,可是跟張宇韶並排走在一起還是差了大半個頭。


    不過今天她穿的鞋跟有些高度,將她再度拔高,所以從背影看兩人倒也算般配。


    他們自顧自的走,並沒有叫薑周和林諾兒,因為他們早先就已經商量好,要留時間給他們。


    同時胡雪莉也讓張宇韶做好準備,她誠懇道:“即便是拒絕,也希望你可以溫和一些,不要太過於直接。”


    在張宇韶和胡雪莉走的時候,林諾兒馬上也要跟上去,但一旁的‘薑周’卻突然拉住她,看著她,語氣變得柔和:“我們一起走吧,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林諾兒即將邁出去的步伐停住了,她有些驚訝的看向‘薑周’,她不知道‘薑周’想要和她說什麽,因為薑周今天的表現完全顛覆了以前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但林諾兒能感受到此刻薑周神情中的誠懇,於是她點點頭,用另一隻手手輕輕撥動散落到耳邊的鬢發,輕聲回應:“好。”


    十一月已入中旬,深夜微風起伏,昏黃溫暖的燈光下有些許楓葉落下。


    林諾兒靜靜的跟在‘薑周’身旁,她側頭觀察著‘薑周’,在她眼裏現在的薑周和之前的薑周簡直判若兩人。


    如果說之前的薑周像是個將心思全部藏於心底,絲毫不漏與表麵的人,那麽現在的薑周就是一個所思所想皆會充分表達的人,他今晚所表現出來那純粹無比的一麵,是林諾兒從來沒有見過的。


    兩個人靜靜的走在一起,‘薑周’沒有立刻開口,而是欣賞著周圍的夜景。


    但他的眼睛開始悄然變化了,原本的漆黑逐漸褪去,淡化,旋即更多的色彩不著痕跡的湧現出來。


    這些色彩在眼底交織變幻,最後薑周的眼睛回到了最初澄澈透明的樣子。


    而這份澄澈透明,已然包含了薑周所有的情緒和想法。


    城市的深夜相對白天來說安靜很多,許多品牌的廣告立體投影懸浮在高樓間,卻不發出聲音,道路上的車輛也都是安靜的排列著,不再發出喧囂的車笛聲。


    人們在白天浮躁的心仿佛也隨著夜色沉靜了下來,隻是偶爾會有飆車黨們帶著轟鳴的引擎聲掠過。


    月光皎潔,微風迎麵吹拂,林諾兒索性將秀發挽到耳後,露出了美好的側臉。


    她看薑周一直沉默沒有開口,於是便輕聲問道:“你想和我說什麽?”


    聞言,薑周停下步伐,轉身看向林諾兒在月光下更顯潔白的俏臉。


    他心裏一動,隨後溫和一笑,沒有回答林諾兒的話,隻是說道:“今晚月色很好,再陪我走一走吧。”


    剛一說完薑周便不由分說的牽起林諾兒的手,之後繼續向前走去。


    他的動作太快,等林諾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手已經被薑周緊緊地握住了。


    在這瞬間林諾兒有些慌亂和抗拒,下意識的想要把手抽離,可是薑周的手掌溫暖而又柔和,仿佛蘊含著一種神秘的力量。


    林諾兒被這種力量感染,竟然莫名的對薑周生出一種親切之感,於是她不再試圖掙脫,任由薑周牽著她的手。


    薑周的步伐不快,幾乎與林諾兒的一致,兩人牽手並肩在夜晚的燈光下散步,就像一對普通的情侶,林諾兒有些恍惚,她輕聲說道:“我現在都分不清什麽時候的你才是真實的。”


    “不用分清,你所見的都是真實的我。”薑周輕笑著回應,語氣卻很認真。


    林諾兒這才發覺薑周的聲音十分的‘少年感’,甚至還帶有些磁性,她再度看向薑周,猶豫了幾秒說道:“今天的你和我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樣,會笑,還主動。”


    “那你覺得現在的我怎麽樣?”薑周邊走邊問,語氣依舊溫和。


    聞言,林諾兒思索片刻,然後莞爾一笑,也是認真回應道:“現在的你相比以前要更好,不再給人一種冷漠、疏離的感覺,會讓人想親近。”


    “謝謝,就當你是在誇我”,薑周點點頭,然後又說道:“你笑起來很好看,就像我在夢中見過的一種稀世奇珍的花。”


    “那是怎麽樣的花?”林諾兒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


    薑周回憶片刻,然後說道:“那種花就好像由無瑕的鑽石組成,它生長在陡峭的青崖之上,需要很多年才能成熟,可它的花期隻有一天,一天後就會凋謝墜落。”


    “同時它也是極端美麗的,在它即將盛開時,周圍的所有光線都會被吸收,隨後綻放,絢爛瑰麗的色彩散射出來,就像在青崖上形成了一道彩虹。”


    林諾兒安靜的聽著,腦海中有了畫麵,她輕聲感歎:“那一定很美,真想親眼看一看啊。”


    薑周沒有說話,他走在前麵,牽著林諾兒的手走上了一座橫穿馬路兩邊的通行橋。


    橋的兩側是落地透光的玻璃,玻璃中透著隱約起伏的紫色光芒,他們走到通行橋中間,此時已經沒有行人了,隻有一個熊貓形狀的清潔機器人在打掃。


    今年比較流行這樣的機器人款式,可愛、呆萌,深受人們好評。


    薑周和林諾兒站在通透玻璃前,視線下方是不斷匯聚的車流。


    有一陣風突然吹了進來,薑周和林諾兒的頭發在一瞬間就被吹的淩亂,而他們後方的熊貓清潔機器人突然發出了一道慌亂的電子聲:“哎呀..我的垃圾..被吹到..哪去了?”


    被風吹得狼狽,但薑周和林諾兒卻相視笑了起來,林諾兒湊近玻璃看,驚訝的說道:“薑周你看,原來玻璃上開著很多洞,風吹來,這些洞就自動打開了。”


    “很有趣的設計。”薑周點點頭,看著一臉好奇的林諾兒隨聲應道。


    ......


    一時無話,空寂的通道裏隻有兩個人微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片刻後林諾兒轉過身來,她已經感受到薑周的手沒有再用力了,她可以隨時抽離,但她卻沒有,隻是靜靜的看著薑周。


    察覺到林諾兒的目光,薑周意識到這短暫的‘情侶時間’就要結束了。


    他在心底歎了一口氣,隨後也轉過身,兩個人的目光在隱約起伏的燈光下相對。


    “我曾經想過很多次,牽著你的手一起走在路上看著城市的風景,很多次”,薑周看向林諾兒的目光澄澈真摯,有愛慕,有感激,然後他又說道:“今天實現了,我很開心。”


    聞言,林諾兒怔怔的看著薑周,她從未設想過薑周會有如此深情的一麵,更沒有想過那個深情的對象竟然是她自己。


    一時間她的心中情緒莫名複雜,但是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此刻林諾兒突然想逃離這裏,即便今天的薑周帶給她的感覺很好,但她仍然確定自己已經無法承受薑周的這份感情。


    她想抽離,她想後退,可是薑周突然又抓緊了她的手,她無處可逃了。


    薑周感受到了林諾兒退縮的情緒,但他又怎麽會放林諾兒離開。


    他目光始終在林諾兒身上,然後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般緩緩說道:“我喜歡你,高中三年,我一直都默默地關注著你,但我直到今天才敢向你告白。”


    可能是上天也在看這出好戲,一道探照光束自天空垂落,光束掃過的一瞬間照亮了整座通行橋,也照亮了林諾兒此刻羞紅的臉。


    探照光束掃過隻是一瞬間,昏暗重新籠罩,氣氛瞬間沉寂了下來,隻剩下兩個人起伏的呼吸聲。


    現在輪到薑周靜靜的看著林諾兒,他在期待一個幾乎不可能得到的答案。


    “對不起。”片刻後林諾兒說道,她微微低著頭,聲音很輕,語氣卻很堅定,然後她又說道:“謝謝你願意喜歡我。”


    果然是這樣的結局嗎?青春總是伴隨著遺憾嗎?薑周心中一聲歎息。


    “沒關係,我也要謝謝你願意陪我這段時間。”薑周微笑著回應,他鬆開了林諾兒的手。


    他後退兩步,眼神中蘊含的種種神采逐漸消退了,他突然覺得很疲憊。


    林諾兒搖搖頭,抿了抿嘴唇,她抬頭看向薑周,光線很暗,她看不清薑周神色的變化。


    最後她說出此刻的心裏話:“薑周,其實今天的你真的很好,在你身邊我有種奇怪的錯覺,如果一開始你...”


    “沒有如果。”薑周打斷了林諾兒的話,語氣卻依舊溫和,他明白世界上沒有如果,林諾兒也已經做出了她的選擇,因此有些話沒必要,也不用再說。


    “你走吧,去張宇韶那裏,去爭取你想要的。”薑周說道,最後給了林諾兒一個鼓勵的笑容。


    說完便轉身走了,因為再不走他就有可能抵擋不住強烈疲憊感倒在林諾兒麵前。


    他想做的事已經結束了,至於之後的事情,薑周已經知道了結局,他太了解張宇韶了,隻是希望他的方式可以溫和一些。


    眼看薑周的背景在昏暗起伏的光芒間漸行漸遠,林諾兒輕咬了一下嘴唇,眼神中有掙紮的情緒。


    但她最終沒有跟上去,她搖了搖頭,然後拿出手機,發現早已收到了胡雪莉發來的坐標信息。


    讀取完信息之後林諾兒再向前看去,卻早已不見了薑周的身影,她伸出雙手拍了拍自己微紅的臉頰,給自己打氣,堅定自己的想法,正如薑周所說,接下來她要去爭取她自己想要的。


    林諾兒覺得今天的薑周很勇敢,敢做敢說,幹脆利落,值得自己學習和借鑒。


    所以即便最後是失敗,她決定自己也要像薑周那樣酷一點。


    片刻後她整理好自己,小跑著去向與薑周相反的通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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