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都,養心殿。


    寢殿內天香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翡翠珍珠為簾幕,紫金香爐裏的煙嫋嫋升騰,桌上的山珍海味卻是一筷未動。


    龍塌之上躺著的人,正是當今大夏的開國皇帝,虞道成。


    他看起來莫不過五十多歲,本應值壯年,可是卻兩鬢斑白,皺紋堆滿了臉龐,身子看起來也極為瘦弱,唯有一對眼睛看起來炯炯有神。


    床邊站了兩位大臣,能在帝王私密之所站著的人,要麽官居一品,位極人臣,要麽與皇帝關係極好,是天子近臣。


    而這位兩位大臣,一位是當朝的文昌閣大學士範焉,另一位是戶部尚書劉隆慶,兩人都是最接近皇帝的官,能參議的事情,覆蓋了大夏的民生,稅收,立法,財政等多個重要中樞。


    “皇上,今年蘇湖之地麵臨大旱,春天播的稻子,如今快到夏季,馬上要收成了,莊稼卻死完了,恐怕百姓都要挨餓了...”


    “各地的糧商都哄抬物價,官府的糧倉大部分都已告急,百姓是苦不堪言,這樣下去,怕是...”


    “範卿。”範焉說的極為認真,可還沒說完,就被皇上打斷了。


    虞道成不滿的瞥了他一眼,沉聲道:“怎麽你口裏說出來的味道,好像是我大夏要亡了?”


    戶部尚書劉隆慶嘴角一勾,拱手賠笑道:“皇上,範大人他就這個毛病,總是喜歡誇大其詞,我大夏開國初立數年,正是鼎盛之際,治下百姓安居樂業,怎麽可能有百姓餓死在街頭這種事情發生,我猜範大人也隻是想引起皇上的重視吧。”


    同樣的重臣,可一樣有親疏遠近,虞道成聽了劉隆慶的話,眉頭顯然鬆開了不少。


    忠言逆耳,良藥苦口,說是這麽說,但又有誰願意聽難聽的話呢?


    劉隆慶打了圓場,可範焉心中卻不領情。


    讀書人,竹焚而不毀其節,玉碎也不改其白。


    他依然繼續稟報:“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屬實,如今各地不少官府的存糧已經通通被運到軍中,備戰邊境之戰事,而疏忽了對百姓的救助!多出來的這些軍隊,於國無用,冗兵冗將,實為我大夏痛疾,還請皇上裁軍!”


    “你的意思是,全怪朕自作主張擴軍,抵禦外族了?!”


    虞道成激動的拍著床榻,龍怒爆發,威勢很是嚇人。


    “微臣不敢!”範焉立馬低頭,作禮告罪。


    “咳咳...”


    經過剛剛這麽一發怒,虞道成的多年積累的暗疾又犯了,麵色蒼白,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劉隆慶雖然樂的看到範焉栽跟頭,但是此時也是不得不出來再次圓場了。


    “皇上息怒,龍體要緊呐。”


    “我說範大人啊,你口中的大旱確實有,但後果未免也太言過其實了吧,我大夏國庫充盈,隻要給缺糧的地方拔糧不就行了,皇上開恩,可以拿出皇城多餘的錢糧運至各地,這樣一來不就解決了,還能讓天下百姓感受到天子的恩澤。”


    “這軍隊就是萬萬絕對不能裁的,如果沒有大皇子鎮守北境,恐怕那些異族早就打過來了。”


    聽了劉隆慶的話,虞道成感覺自己的咳嗽都好了不少,認可的點頭:


    “劉愛卿說的有理,將皇城周圍的餘糧運走,去解燃眉之急吧,宮中也節省節省,應該就能挺過去。”


    範焉聽完,心中哀歎,又氣又急。


    蘇湖熟,天下足,如今天下糧倉都告急了,皇都的糧又哪裏夠啊!


    要知道,這次大旱可是能影響到下半年的收成的,時間之長,若沒有大量的糧食支撐,是遠遠挺不過去的。


    “皇上,這糧它...”


    “行了,朕今日有些累了,此事稍後再議吧。”範焉的話沒有說完,再次被打斷。


    顯然,歲數大了,人就不喜歡聽一些糟心的事情。


    虞道成也一樣,他不耐煩地揉了揉腦袋,對著範焉道:“你退下吧。”


    “是。”


    範焉道了聲別,轉身離開。


    出門時,他看了一眼桌上一筷未動的山珍海味,不禁深深歎了口氣。


    今年的百姓怕是難過了。


    而寢宮裏的劉隆慶,還十分老實的站在原地。


    “最近煌兒那邊怎麽樣了?”


    “稟皇上,大皇子那邊一切都好,軍備充足,邊境也頗為安定,都相安無事。”


    “嗯,不錯。清寒...那邊呢。”


    劉隆慶聽到這兩個字,不禁愣了一下。


    因為皇上已經許久沒有提過這位的名字了。


    “公主她...隱居在南邊的一座鹽城,過的還算不錯。”


    龍塌上臥著的虞道成,布滿皺紋的眼睛裏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來。


    “可惜,她終究是女兒身。”


    劉隆慶積極的點頭附和道:“是啊,單論公主當年的戰績與功勳,當為眾將之首,三軍第一,若她是男子,怕是能接過皇上的使命。”


    虞道成緩緩閉目道:“這也是她這般恨我的原因吧,離開了也好,這裏是非太多了。”


    劉隆慶聽完,卻是低著頭,默然不語。


    他很機敏,知道什麽話能搭,什麽話不能搭。


    當初朝堂上將軍之威名,隱隱有壓過皇上的趨勢,諸將隻知上將軍,而不知其餘。


    皇位誰來坐,很重要,又絕對不能亂套,可能公主就是厭倦了這些,才選擇離開的吧。


    “裴銘呢,一年不見,他過的如何了?”


    劉隆慶微微一笑:“長寧王裴銘,他過的倒是舒坦,把女兒往宗門一放,天天與夫人遊山玩水,快活的很。”


    虞道成一聽,來了興致:“女兒?我記得沒錯的話,是叫裴湘雲吧。”


    “正是湘雲郡主。”劉隆慶微笑點頭。


    虞道成不由莞爾:“當初看這女娃生的秀氣,就娶了個湘雲的名,沒想到都已經到這個年紀了。”


    “可不是麽皇上,湘雲郡主為人潑辣,行事乖張,這不,直接給送到宗門管教去了,這長寧王也是夠心狠的。”


    ...


    待到劉隆慶從養心殿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黯淡了下去。


    劉隆慶看著麵前的寢宮,意味深長一笑。


    快步離開,一路出了皇宮,來到市井的一家酒樓,名為“達興樓”。


    上了樓梯,坐在二樓的窗邊,已經有一桌好菜美酒等候,座位上坐著一男子。


    “劉大人還真是心係百姓啊,居然在宮中待了這麽久。”男子輕笑一聲,端起酒杯,給兩盞酒杯滿上。


    “哪裏哪裏,我劉某人隻不過是盡了綿薄之力罷了。”劉隆慶端酒搖頭道。


    “天降大旱,本以為有範焉作梗,計劃會停滯,沒想到劉大人僅憑一張嘴,就解決了問題,秦王殿下很滿意。”


    “殿下滿意便成。”劉隆慶諂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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