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兩顆紙糊的紅色龍珠放下,那香爐上也冒出青煙,升到天空上,聚而不散。


    不久那裏就變得煙霧繚繞,天空中如海市蜃樓般浮現出一片仙山,雲霧縹緲,樓閣次第。


    群山最高峰上有一座金銀台,上邊一坐一站兩個鶴發童顏的道士,還有一群仙女侍立在旁。


    坐著的道士在彈一首琴曲,聲音婉轉悠揚,正是之前傳來的仙曲。


    站著的老道士,從金銀台上踩著一朵祥雲飛起,雲上還有兩個童子。


    “仙長!”


    眾村民齊齊跪伏在地,藍華拉了下陸離,陸離卻搖搖頭,藍華便念個口訣,三人齊齊隱匿了行蹤。


    陸離用靈視觀看,這老道士實力還比不上崔茂竹,按藍華的說法,應該發現不了他們。


    他想看看,這個瀛洲仙宗是好是壞,然後再決定溝通辦法。


    果然這道士自始至終都沒往陸離三人的方向看一眼,他乘雲來到村民上方四五丈處,口念道號:“度人無量天尊!”


    “仙長,求仙長賜藥!”


    村民像是瘋了一樣,“砰砰”的磕頭,連孕婦和小孩也不例外。


    陸離皺起眉頭,但見一個仙童往前一步,拂塵一甩,一把紅色豆子撒向人群。


    陸離本以為村民會一擁而上,沒想到,他們居然沒有爭搶,而是就按照排隊的順序,一個個去撿豆子。


    到最後,每個村民拿到一顆豆子,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


    另一個仙童上前一步,童稚的聲音喊道:“今日仙藥已發完,來日仙尊還會再來。”


    言罷,一甩拂塵,祥雲載著他們離去,村民再次叩頭謝恩,再起來時,各自扔下手中物品,把藥服下。


    所有人臉上都出現兩點紅暈,不一會兒,他們都哈哈大笑,跳起舞來。


    陸離拉過那個老人,老人卻再也不跟他說話,而是哈哈笑道:“內人,你回來了?兵災已經過了,你看,咱家老二還活著,都這麽大了!”


    老人手指旁邊一處,可是那裏,卻根本沒有任何人影。


    “這……”


    饒是藍華見多識廣,也從未見過這種情景。


    “應該是某種致幻藥,瀛洲仙山的人故弄玄虛,不知在搞些什麽!”


    陸離判斷道。


    “如此,我覺得我們應該去其他村子看一眼。”


    藍華建議。


    陸離點頭,三人再次坐上六甲巨人,先後又尋找了四個村子,到第五個村子的時候,已經補了好幾次六丁神,時間也快到晚上了。


    這一路所見,各村情況大同小異,都在陸續舉行迎仙儀式,仙樂飄飄,仙童贈豆,一般無二。


    在這第五個村子,還沒等“仙藥”落地,村民就一擁而上的去搶,結果搶的頭破血流,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被撞倒在地,躺在地上“嗚嗚”的哭。


    眼見旁邊的人要踩到她,陸離趕緊過去,扶起小女孩問道:“你們到底在搶什麽?”


    小女孩哭著說:“仙長……說,吃了仙藥,我們就會,就會……永遠沒有煩惱!”


    清水琉璃蹲下來,抱住了小女孩,淚水沾濕了她的衣襟,她也沒擦,問道:“你的爸爸媽媽呢?”


    正說著,一個中年婦人快速走來,看見小女孩,喊了一聲:“幺兒!”


    小女孩見了她,從清水琉璃懷裏掙脫,撲過去到了中年婦人懷裏,那婦女抬手欲打,後來終於沒打下去,心疼道:“幺兒,娘沒搶到仙藥,咱們回家吧!”


    幺兒哭了兩聲說:“沒有仙藥,阿耶和兄長怎麽辦?”


    婦人歎了口氣,幺兒又說:“阿娘,剛才這幾個仙師把我扶起來的!”


    婦人抬頭,見是生麵孔,本想不理,可看他們一身道袍,又有些猶豫。


    陸離見這婦人生的朱唇皓齒,頗有姿色,卻是低眉順眼,不敢抬頭,一時不知怎麽插話。


    還得是藍華,上前一步道:“我等乃是正一道傳人,與仙山仙長們頗有淵源,是今日贈藥仙長的舊識,到貴寶地來求仙問道,還請夫人收留一晚,明日我等自會離去。”


    說罷,他從兜裏掏出一張符籙說道:“些許銀兩,算是我等盤纏。”


    那明明隻是一張黃符,婦人的眼神卻像真的看見銀子,擺擺手說:“仙長客氣了,鄉野村婦,哪敢稱夫人。我們久居杏樹村,也用不到這些金銀之物,仙長跟我來吧。”


    說罷,她有些羨慕的看向前邊哈哈大笑手舞足蹈的村民們,咬咬牙,牽著幺兒,招呼三人往自己家走。


    “等到晚上,我們再去各處香爐查看下有什麽名堂。”


    藍華當先跟上,陸離點頭,和清水琉璃在後。


    清水琉璃對這種東勝神洲的古代村落非常好奇,左看右看。


    陸離和陸離是從小看古裝電視劇長大的,白雲觀裏窮的沒有電視機,山間苦修,藍華小時候都是走幾十裏山路到後山寨子裏看電視,為此沒少挨打。他們二人隻覺得這村子跟電視上演的差不多,隻是磚瓦顏色沒那麽鮮豔,隻有黑白紅三種顏色。


    村子沒有多大,不一會兒婦人就來到一個院落前,門未上鎖,他們一走進,也許是聽到腳步聲,一個中年男人和兩個小男孩從院裏迎了上來,這三人的右腿都受了傷,腿腳是瘸的,一瘸一拐的過來,男人問道:“娘子,搶到仙藥了麽?”


    但見婦人神色,他便歎了口氣,頹然慢慢坐倒在門檻上,發愁道:“沒有仙藥,這日子可如何過啊!”


    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婦人心情沉重,才勉強笑著安慰道:“娘子放心,盛世很快就會回來的。”


    婦人強扯著嘴角答應,小幺兒跑過來拉起男人的手說:“阿耶,有外人來了!”


    婦人也說:“良人,這三個仙師是仙宗仙長的舊識,來借宿的。”


    男人這才告一聲罪,慢慢站起來招呼三人,藍華又說了來意,男人張羅著眾人到屋裏落座,言語之間依然難掩臉上愁容。


    陸離注意到,這家房屋比較破舊,共有三間,客廳裏供奉著仙家牌位。


    坐下後,藍華幾次試探,問起仙藥和村莊來曆,男人隻知道杏樹村是因為村頭杏樹而得名,他們是逃難而來,此地是仙山腳下,別的並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婦人陸陸續續端上了十二個菜來,雞魚肉都有,一桌子十分豐盛。


    這家人也沒有什麽男女尊卑,五口人和陸離三人圍在八仙桌邊吃飯。兩個男孩狼吞虎咽的沒有停口,但他倆神色麻木,從頭到尾,一句話沒有說過。男女主人也隻是唉聲歎氣,隻有小幺兒很是活潑,拉著陸離和清水琉璃問東問西。


    她聽清水琉璃說,外邊有能自己跑的馬車,不禁羨慕道:“若是杏樹村裏也有,爹和哥哥便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了!”


    婦人象征性的敲敲她的腦袋,提醒道:“吃飯!”


    陸離看著這一家子如此和睦,又想到還有一群人在村頭大笑跳舞,覺得這幾個村子實在處處透著奇怪,這瀛洲仙宗每天給凡人發放仙藥,又是為了什麽?


    在陸離示意下,他們三人沒吃東西,連水也沒喝。


    終於到了晚上,陸離和藍華被安排在一間客房,清水琉璃和婦人同住。一離開這家人的視線,陸離就說道:“道長,這家人有一處不對勁。”


    藍華累了一天,靈力都耗了不少,思維沒跟上,就問:“哪裏不對?”


    “家裏隻有一個勞力,收入不會太多,為什麽一頓飯十二個菜,還絲毫不見心疼?”


    藍華給自己和陸離補了個六丁神的效果,想了想說:“也許他們家底頗豐,也許他們熱情好客,也許這裏物產豐……”


    說到一半,藍華也已經警醒,這家人屋裏沒什麽擺設,明顯沒什麽家底,而再熱情好客也多少會心疼,這一處隻有一些村莊,連個城鎮都沒有,又哪來的物產?


    陸離當機立斷:“不用等這家人睡著了,咱們先去查看香爐!”


    藍華指了指清水琉璃的房間,那屋還亮著燈,小幺兒和她對話的聲音還不斷傳出。


    “她沒補六丁神,現在進去會打草驚蛇。先不管她,她能自保。”


    陸離和藍華一前一後翻出院牆,直奔村外的香爐祭壇,遠遠的,看見香爐處,紙做的龍和獅還在,鑼鼓都在地上亂放著,大笑跳舞的村民已經回家了。


    他們正想過去,卻聽見香爐中,再次傳來一陣宛轉悠揚的仙樂。


    陸離一拉藍華,兩人藏在拐角,看見香爐那邊再次泛起煙霧,仙山再現空中,一朵祥雲托著老道和童子從裏邊出來。


    那老道朝村中看了一眼,說道:“這個村還沒熟透,去收下個村子吧!”


    然後道童拂塵一甩,祥雲往仙山飛回,煙霧收攏,仙山正在消失。


    “裝神弄鬼!”


    老道這一句話,陸離已經能確定瀛洲仙宗發給村民仙藥,一定目的不純。


    陸離既然徹底確定了瀛洲仙宗並非善類,便不再等,他召出儒家聖書,念道:“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


    一條石階從陸離腳下慢慢出現,朝著仙雲縹緲的地方升起。


    石階出現的速度極快,然而還沒等接觸仙山,祥雲上的老道突然回頭。


    緊接著,兩個仙童一起從雲上躍下,在空中化作兩隻比人還大的仙鶴,目標卻不是陸離二人,而是清水琉璃在的那個小院。


    陸離明白,是因為藍華的六丁神遮蓋了兩人,老道看不見他們,異變一生,他看見的外人隻有清水琉璃。


    他轉身對藍華說道:“藍道友,你去保護小倒黴蛋,我上這仙山看看!”


    “我不姓藍!”


    藍華來不及問小倒黴蛋是怎麽回事,迅速轉身朝仙鶴落地的方向狂奔。


    陸離則再次念道:“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


    他的腳上換上一雙靈氣做的鞋子,一步就隨石階到了祥雲上,直接麵對老道。


    這麽近的距離,老道終於發現了他,嚇了一跳,色厲內荏道:“你是何人,膽敢闖我仙門!”


    回答他的,是一把劍,和一句話:“我倒要看看,他們敲鑼打鼓迎來的仙,是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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