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市,夏末秋初的夜晚格外的冷,風帶著涼意悄然溜進屋子,讓楚河打了個冷戰。


    映著明亮刺眼的燈光,楚河看著檔案的眸光明滅不定。


    李賈說道:“詢問的時候我們用了測謊儀,他說的是真的。”


    “半夜,穿著紅色嫁衣的女子,獨自一人跑到江海礦場那種偏遠地方哭?”


    楚河語氣莫名,目光深邃。


    他知道王垚在說謊,因為他們四人的通緝令上麵的罪行有奸/殺,而王垚隱瞞了這一點。


    沒有通緝張陽,再聯想到在張陽死亡的案發現場,發布的通緝令上麵【評價】那一欄,那句“本是苦命人,當入輪回”,張陽是無辜的,在他上麵王垚應該沒有說謊。


    如此說來,事情就剩下最後兩個關鍵點:穿著紅色嫁衣的女子為何會到礦場那麽偏遠的地方去,同時為何沒人報失蹤案。


    “確實難以置信。”


    李賈點頭,凝聲說道:“之後,我們查了江海市所有那幾天結婚的人,都沒有新娘失蹤。而且,一直以來沒人報案,屍體也無人認領。”


    楚河問道:“你和宋叔怎麽看?”


    楚河沒有見過李賈出手,他依稀可以模糊感知到李賈應該是四境修為。明麵上,江海市第七分局中隻有李賈和宋威這兩位自己不是對手,他們修為高深,知道的隱秘更多。


    李賈沉思片刻,道:“我和宋局一致認為這幕後有人操控一切,我們猜測操控的人就是沈望提到的···亡故之人。”


    楚河再次聽到這個名詞,困惑問道:“亡故之人?是人名?”


    “不是。”


    李賈搖頭道:“是一類人、一群人的總稱。所謂亡故之人,就是已經死去,但還沒有完全死亡的人。他們借助秘法假死,以求未來靈氣複蘇時複活,重新歸來。”


    楚河驚悚問道:“複活?”


    李賈道:“對,複活。”


    楚河眉頭緊皺,心中不由浮起一層陰影。


    這些複活之人,是好是壞,誰能保證,好的還好說,若是為非作歹,豈不是要大亂。


    畢竟,能做到重新複活,身前的境界肯定不低。


    李賈知道楚河擔憂所在,寬慰道:“莫要多想,亡故之人也是有人約束的。再者,咱們第七局的高手也不是擺設,他們若要作惡,自會有人解決他們。”


    楚河點頭。


    此前加入第七局和抱上便宜師傅贏九的大腿,下得確實是步好棋,最起碼明麵上沒有太大的危險。


    “早點回去休息吧,不早了。”


    李賈看了眼楚河,說道:“對了,王猛和沈望的詳細資料我發你手機了,還有些有關世家的介紹,你有時間看看,和這些世家子弟打好關係,對你後發展也有好處。”


    末了,李賈提醒道:“這個案件肯定隱藏著大秘密,江海礦場可能就是關鍵,千萬不要一個人去那裏。”


    楚河點頭,隨後離開。


    ·······


    “最後那句話,你不該說的。”


    待楚河離開後不久,黑暗中傳出一道帶著警告的聲音,一道人影走出。


    正是宋威。


    “我不想讓他去那裏。”


    李賈沒有意外,重新倒了一杯茶,道:“你就放心他一個人去那裏嗎?”


    宋威額上兩道彎眉渾如刷漆,不怒自威的臉上帶著冷漠,道:“小河的心太軟,他需要親自看到並接觸黑暗。”


    李賈看著宋威,眸光先是收斂、匯聚、最後猛然迸發,低喝道:“磨礪?那是幾條人命···人命啊!!楚河要是知道你們這麽做,會原諒你們嗎?”


    宋威雙眼炯炯發光,像荊棘叢中的一堆火,搖頭道:“不用他原諒。若楚河想為他們報仇,我這條命可以給他。”


    “況且,除了張陽,其餘人都該死,而張陽死了比活著有價值。”


    李賈問道:“為什麽?”


    宋威掃了李賈一眼,威嚴如獄,反問道:“什麽為什麽?”


    李賈沉默少許,無力的坐在桌椅上,心灰意冷的搖頭,“···沒什麽”


    夜幕如一團濃墨暈開,昏沉又厚重。不知何時,蕭瑟的秋風無意間把門推開,絲絲寒意在屋子內彌漫。


    宋威伸手觸入黑暗,眸光幽深,沉聲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世界格局即將重寫,我泱泱華夏定當占據一席,楚河是我預定的序列人選,縱是背負罵名,我也在所不惜。”


    李賈神情痛苦,坐在椅子上,看著身前縈繞的茶香水霧,拿著茶杯的手不由顫抖,滾燙的茶水溢出澆濺在手背上也渾然不覺,他的聲音低沉嘶啞:“都是我們太廢物了,這重任就不該由他們這些年輕人來承擔。”


    聞言,宋威高大威嚴的身軀一顫,明銳的眼中透出一股子瘋狂,低吼道:“為了九州華夏,為了人族,我可以放棄一切,也可以付出所有!”


    李賈怔怔的看著宋威,自知勸不了他,多說無益,歎道:“隨便你吧,我去巡夜了。”


    說完,轉身就走。


    “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宋威的身體一半處於黑暗中,另一半籠罩在昏黃的燈光下,非神似魔,看著離開的李賈,臉上一片冰冷,眼中跳動著凜冽殺意。


    ······


    楚河離開分局後,腦海中一直回想著剛剛的談話。


    “賈隊長最後那句話,看似在警告我不要去,但我怎麽感覺他是在···提醒我去礦場···”


    楚河腦中各種想法層出不窮,心中暗暗自語:“我和賈隊長一無愛恨情仇,二無利益糾紛,賈隊長不會害我。難道是我多心了?”


    “去不去呢?”


    楚河摸著下巴,反複衡量著其間得失。


    鏡中人這件事如鯁在喉。去,有危險;不去,他心難安。


    “媽的,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楚河心中一狠,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然後給九老打了個電話,讓他關注一下這邊,感知到戰鬥氣息就趕緊來救他。


    想了想,楚河感覺還不太靠譜,又給宋威發了條消息。


    做完這些,楚河稍稍心安,在路上順手打了輛車前去礦場。


    江海礦場位於江海市郊區北邊,自從發生女屍案後,那裏時不時爆出有鬼的消息,事情越鬧越大,沒人敢繼續在那裏幹活,現在已是一片廢墟。


    一路上,司機老師傅很健談,聽說楚河要去礦場後,連忙勸阻,說是那裏晚上有鬼。老師傅說他有同事曾在礦山下,看到過山上出現過一個紅色身影,極為恐怖。


    在距離礦場還有幾裏地時,老師傅說什麽也不敢往這邊開,不顧老師傅的規勸,楚河隻得下車。


    “難道我又要走路過去?”


    楚河看了眼遠方黑幽幽的礦山,正準備吐槽時,轉身剛好看到司機老師傅將他坐過的護墊從車窗扔出,並拿出一張用朱砂畫滿奇怪圖案的黃色紙張,在車內四周照照,最後貼在他坐過的副駕駛位上,然後沒有一絲猶豫,發動車子掉頭就跑。


    “這麽恐怖嗎?嘖嘖,這速度不錯,秋名山車神啊。”


    看著一溜煙兒就沒影了的司機,楚河心中讚道。


    ······


    一眼看去,盡是幽深的黑。


    雜草叢生的破爛小徑,濃厚的陰影,刀也割不開,針也刺不透,目光所及,除了黑,一無所有。


    沒有任何猶豫,楚河一頭紮進粘稠的黑暗中。


    礦場早已廢棄,此前人為工作痕跡已被野草風沙淹沒,隻剩下一地零落的碎石和裂痕橫鋪的地麵。


    楚河沒有打燈,僅靠著烏雲後垂落的點點慘白月光,和記憶中的方向,在翻湧的黑暗中向前摸索。


    時至深夜,四周寂靜一片,隻有楚河時快時慢的腳步聲,踢踢踏踏的回蕩在山間。


    嗚···嗚嗚!


    黑暗而遙遠的角落,輕微的哭聲借著夜色蜿蜒潛伏,悄然模糊著傳來,似被黑夜融化在空氣裏,輪廓被洗刷,隻留薄薄的一層,像嬰孩微弱哭聲沉浸在嗚咽的風中。


    楚河猛然停下,尖著耳朵聽去,但除了輕若的風聲,好像什麽都沒有。


    難道是錯覺?


    楚河心中疑惑,繼而加快了腳步,像一隻潛行在黑暗中的獵豹,身影矯健敏捷,穿梭在雜石廢墟中。


    風刮得臉頰生疼,耳邊冷風呼嘯,尖銳的刺鳴聲仿若鬼怪在叫囂著要衝破地麵、踏出黑暗。


    短短幾分鍾,楚河來到一處平地,四周有活動過的痕跡,地麵被風吹動的塑料袋和其他生活用品發出沙沙的聲響,像蟲子爬動一樣,詭異驚人。


    這裏,就是江海礦場的營地。


    叮!


    通緝令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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