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人在前,封北寒無暇顧及這小小的馬蹄聲。


    “放了他。”


    “傻子才會放了他!如果堂堂鎮北王不想害這孩子死的話……”


    山匪的聲音還未落下。


    隻見方才還站立於眼前的人,身形一晃,已然逼近身前,冰冷的殺意緊緊攥住了幾個山匪的心髒,幾人隻覺得脖子一涼,臨死前甚至還能看見自己的身軀立在原地,而頭顱已經咕嚕嚕的滾落在地。


    一瞬,身首異處。


    那馬蹄聲越來越近,就要到他身邊。


    封北寒側目,抬手抓住了小少年,染血的長刀驀地一抖,霎時血落如雨。


    少年滿臉淚痕,拚了命的抓緊了封北寒的手腕。


    封北寒正要將他拉起,卻聽背後傳來馬兒的嘶鳴一聲,一道黑影從天上竄來,不偏不倚的一腳將他手裏的少年踹飛出去。


    奈何下盤不穩,黑影自己也車軲轆似的在地上滾了一圈,高高束起的長發在封北寒眼前劃過一道凜冽的弧度,借她半跪在地、穩住身形的姿勢,掠過那窄腰。


    “敵襲!”


    背後有士兵用長槍對準了他。


    封北寒無動於衷,麵色冰冷的看向了安彥。


    “王爺,人心險惡,可千萬不要以為您還身處在邊疆。”


    唐婉仍半跪在地,方才飛身下馬那一腳,震得她小腿發麻。


    可想到自己方才可是救了封北寒一命,心髒狂跳,略帶著幾分興奮,讓她嘴角噙著一抹得意的笑。


    封北寒俯視,見士兵的長槍即將將她戳了個對穿,當即揚手。


    長刀脫手,不偏不倚的砸中了士兵的長槍。


    “王爺,此人來曆不明,方才竟還傷了您救下的少年……”


    “人心哪裏險惡了?”


    封北寒揮袖,被鮮血染濕了袖口沉甸甸如巨石,他隻是從善如流的彎身蹲下,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安彥,“你此時,應該在李沐清的身邊才是,如何到我這裏來了?”


    “李沐清背叛了你,我何必同背叛之人為伍?”


    唐婉嗤笑一聲,餘光瞥見幾個士兵還要去扶起那少年,當即手肘撐著膝蓋站起身來,提醒道,“那少年可是山匪。”


    “啊——”


    士兵尖銳的叫聲傳來。


    封北寒循聲望去,竟看見剛才滿臉淚痕求救的少年,手裏竟然多了一把手長的小刀,不偏不倚的刺入了士兵的手臂。


    “去死吧!”


    少年咒罵著,猛地抽出刀,再一次朝著封北寒而來。


    封北寒看在眼裏,並未閃躲,隻是在少年衝來時,沉甸甸的袖口陡然掃去。


    少年整個人都被掀飛出去,砸在巨石之上,猛地嘔出一口血來,懷裏的小刀也被砸碎,刺啦刺啦的落了一地。


    “快捉住那個少年!”


    “他竟然和山匪是一起的!”


    眾人驚呼,兩兩三三的衝上前去要將少年製住。


    封北寒卻淡然的收回袖子,複而朝著唐婉伸出手去:“你可帶著毒霧的解藥?”


    “什麽?”


    唐婉正不解,手臂卻已經被封北寒死死擒住。


    不等她點頭說是,封北寒已經抱著她翻身上馬,餘光瞥見她馬上的韁繩已經被鮮血染就,就連手上的細布都是腥紅一片,眼底泛起陣陣不解。


    唐婉正要奪回自己的韁繩。


    封北寒的手卻比他更快,先一步拽著韁繩,聲音低沉:“刀。”


    “王爺,接好!”


    士兵高呼了一聲,為他將刀甩了過來。


    刀刃迎麵而來,唐婉驚得抬手躲避,卻聽背後頭上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低笑,脊背一僵。


    正常人的話,都會害怕刀刃的好麽!


    她不甘,回頭橫了封北寒一眼:“王爺這是打算做什麽?”


    封北寒穩穩當當的接住自己的刀,一手拽緊韁繩,身子微微前傾,幾乎將安彥這瘦弱窄小的身子完全包裹住,低聲道:“乘勝追擊,直.搗黃.龍。”


    “你想要直接殺回他們的山寨嗎!”


    唐婉大驚,她環視四周,所剩下的人至多也不超過五十人……


    而山寨裏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呢!


    “不可,山寨裏有多少人還未可知,若是出了什麽事……啊!”


    封北寒已經甩動韁繩,身下的馬兒霎時朝著幾個山匪逃跑的地方,一路疾馳而去。


    山林中溫柔的風,霎時成了狂風驟雨迎麵撲來。


    唐婉被顛的左右搖晃,匆忙的摁住了身下的馬鞍,脊背不住的彎曲,幾乎嚴絲密合的和封北寒的胸膛緊貼在一起。


    高高束起的長發都撲進封北寒的脖頸。


    癢癢的。


    封北寒難得在乘勝追擊的時候失了神,總覺得除卻血腥味,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似有若無的藥香味。


    倒是讓他想起了許久未見的枕邊人。


    他難得渙散了心神,鬼使神差的將長刀收入腰間,空出一隻手來,橫在了安彥的小腹前,虛虛的將他環著。


    “不會騎馬,不會武功,也敢從李沐清那裏衝到本王跟前來?”


    “我會騎馬!”


    剛學的。


    唐婉心中悄悄補了一句,不過腰腹前多了個保險,她便也不必擔心自己被從馬背上甩下去,心中莫名的安心。


    “別人騎馬是多年技藝精進,你騎馬是用血染韁繩,以自身毅力來騎馬?”


    “不然呢?”


    唐婉怒目而視,旋即看著眼前山路上山匪留下的痕跡,蹙眉,“這裏沒有毒霧,應當是他們為了出入方便而撤下了些。”


    “如何看出?”


    “毒霧有怪異的香味,類似檀香與龍涎香的混合,實則其中用著些樟木碎屑。”


    唐婉應答如流,但誰知道那些山匪,是否真的將毒霧殘留都弄幹淨。


    而身後的男人根本沒有減速的意思,怕是不準備回頭,直闖山寨。


    想到這裏,唐婉掏出一顆藥丸,轉身送入他的口中。


    封北寒蹙眉,牙關緊閉,冷眼盯著她,像是在問,不是沒有毒霧了嗎?


    唐婉被逗笑:“我也並非是弄出這些毒霧的人,若是判斷失誤又該如何?”


    封北寒牙關一開,隻覺得那清涼的藥丸滑入食道,而那柔軟的指尖,不輕不重的從他嘴角掃過。


    唐婉正要將回過身,手裏的藥瓶卻被奪走,封北寒隨手將藥瓶扔到了身後幾個下屬的手中,瞥見唐婉眼底的驚愕,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記在本王賬上,不會虧你的。”


    “鎮北王可不能反悔。”


    唐婉抱緊了自己的小藥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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