嶗山縣,鎮北王暫居的府中。


    封北寒半倚在軟榻之上,隻著一身單薄的白色裏衣,手肘撐著一邊的扶手,烏發傾灑而下,如此懶散的模樣卻也沒有掩蓋他眼底的冷光。


    李沐清踏入屋中,卻嗅到淡淡的血腥味和藥味兒。


    守一蹲守在軟榻邊,見李沐清進來,緊張的開口:“王爺昨日外出一夜,午後回來,便吐了一大口血,隻怕是之前的毒還沒有徹底清理幹淨。”


    李沐清卻揚手屏退了守一。


    等到屋中無人,李沐清才開口:“你昨日匆忙離開,不是去追王妃了麽,怎的將自己弄得口吐鮮血?”


    “她有些老毛病,需得本王以內力梳理。”封北寒說的雲淡風輕,喉頭卻又感覺到血氣上湧,沉著臉將其壓下,方才繼續說,“隻是不曾想到,為緩解她的疼痛,竟是比本王徹夜殺敵,還要累上幾分。”


    李沐清眉間擰了個疙瘩。


    “你體內的毒素還未清理幹淨,之前斬殺都靠蠻力足矣,如今,竟敗在自家王妃身上,倒也真的是……稀奇。”


    他刻意咬重了最後兩個字。


    封北寒仍不為所動,隻是攏了一件外袍起身,問李沐清:“之後剿匪的路線和計劃可都整理好了?”


    “已然準備穩妥,隻是京城那邊怕是難以應付。”李沐清抬眸,眼底泛起寒意,“雖然褚多和縣令死有餘辜,百姓們的訴狀也都是真,可朝廷那邊似乎還是掀起了很大風浪。”


    即使那些朝廷官員一來沾染邪術,二來盤剝百姓,可也都是新帝一紙詔書封的官職。


    封北寒為求快,沒有通報京城,就地斬殺了朝廷官員,無論如何,都會惹得龍顏大怒。


    可相比於李沐清,封北寒反倒神態自若:“新帝即使為了自己的名聲,也不會貿貿然的定罪於本王。”


    “希望如你所說。”


    李沐清暫時將此事放下,繼續調兵遣將,為之後幾日的剿匪做準備。


    唐婉則在晚上歸來,沒事人一樣回到自己的宅院裏整理衣衫,中途隻是和胭脂見了一麵,再無其他。


    翌日清晨,封北寒和李修滿各自帶隊外出剿匪。


    封北寒手下隻帶了一隊精英,若說李修滿負責遍地尋找山匪的下落,那麽封北寒便會在得知確切消息之後,迅速前去剿匪,一舉殲滅。


    而李沐清則帶著另外的人鎮守嶗山縣,邊從牢獄裏的那些山匪口中,挖出一些消息,再上報。


    一切都井井有條,似乎和之前的策略沒有變化。


    隻是封北寒的不耐與日俱增。


    之前唐婉從來不拒絕他任何的接近,兩人同乘也好,還是同一個營帳也罷,唐婉總裝出一副男人的模樣,不曾拒絕。


    而現在,唐婉聽說自己要和封北寒住在同一營帳,當即退開三步。


    “我安彥不過一介平民,何德何能能同鎮北王同住屋簷之下。”


    亦或是聽說馬匹不夠時,唐婉便自發的跟幾個後勤的士兵走到一起。


    “我腿腳沒那麽利索,後勤就很好。”


    甚至是雨裏風餐露宿,眾人都隻能先搭起帳篷,唐婉這次更好,一言不發的沒了蹤影。


    等封北寒夜裏想要尋人的時候,山坳裏的山匪竟然拚死一搏,攻了上來。


    唐婉半途聽見消息,加入戰局,雖然不擅長打架,但還是借著毒勉強解決了兩個敵人。


    封北寒還想去幫忙,她卻一溜煙跑到後麵安全的地方:“我不給你們當累贅。”


    封北寒眼神微寒,殺人的招式都凜冽幾分。


    等到清晨時分,大雨還沒有停歇,早已經洗刷幹淨了地上的血跡,願意投降的山匪冒著雨被送回嶗山縣的牢獄,剩下的士兵則開始處理這些屍體。


    封北寒擦幹淨腰間的長刀,循著士兵的話找到了唐婉。


    唐婉正自己靠在一棵樹下,雨水打在臉上,混淆了她臉上人皮麵具的邊界,唯一不變的隻有她滿是血絲的眼,還有捂著手臂的傷口,可仍有雨水裹著血汩汩從她指縫裏流出來。


    封北寒冷眼而視,直接將她給拖拽起來。


    動作之大,令四周不少將士都紛紛看了過來。


    這次的山匪沒什麽本事,對於他們這些將士來說,頂多隻是些擦傷。


    安彥能受傷,隻是因為她沒太過弱小。


    可,王爺發這麽大脾氣幹什麽?將士們都紛紛不解,卻也不敢多說什麽。


    唐婉自然也知曉這一點,心中也覺得不忿,要不是下雨,她也不至於讓自己受傷,反倒讓自己成了為數不多的傷者。


    她悶悶的一路被封北寒抓進營帳,衣服上落下的水瞬間在她腳邊積成一個小水窪,她仍捂著傷口。


    “既然知道自己沒多大本事,為何不一開始就逃。”


    “我不想做誰的累贅。”唐婉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心裏也泛起淡淡的委屈來。


    她本可以帶著這人皮麵具,去看看山川河流,一路閑散的看遍風光。


    可她卻選擇了跟著封北寒,到這兵荒馬亂的嶗山縣裏來,吃苦受傷,她都無所謂。


    她獨獨不想看見封北寒的冷眼。


    封北寒心中鬱結,一把把她扔到椅子上,撕開她的袖口,瞥見那傷口已經被雨水泡的發白,彎刀的刀傷微微翻卷著皮肉,十分可怖。


    “你!”封北寒正要怒斥她,為何不要自己的幫忙。


    轉臉,又見唐婉默不作聲的捂住了手臂。


    還真是他的好王妃!


    封北寒眸光一沉,徑直扯開她的手臂,不顧她眼底閃過一絲慌亂,直接拿了藥箱來,給她包紮,藥粉刻意用的多了些,酒也用了多了些。


    他不收斂力道,生生逼得唐婉裏淚水打轉,卻也遲遲沒聽見一句討饒。


    真是……


    封北寒差點兒被她這倔強氣笑,卻又不忍心的放柔了動作,問:“不怕疼?”


    “男人才不怕疼。”唐婉咬牙開口。


    封北寒額角青筋突突,手裏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血色霎時浸染了幹淨的紗布,可唐婉偏偏就不說一句討饒的話。


    等到守一回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封北寒腳下厚厚的、滿是血色的紗布。


    他一驚,才發現是封北寒下手沒輕沒重,安彥疼的脖子都紅了,偏偏還是一聲不吭。


    “王爺,還是屬下來吧。”守一戰戰兢兢的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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