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已盡,正臨初夏。


    嶗山縣與涼城地處南方,初夏之時雨落不斷,雨幕遮天蔽日,如一層薄霧籠罩山林,雖能將幾處山寨的毒霧徹底化作無物,卻也讓他們難以尋得山寨要地。


    一連數日,唐婉都閉門不出,務求將四周地形背的滾瓜爛熟,就連日日巡邏和探聽消息的將士,也習以為常的將唐婉當做軍師來用,匯報消息,無一不告知。


    唐婉身無官職,本不該這麽聽軍中機密。


    可她一想到封北寒在外沾花惹草,男女通吃,就連自己的男兒身都不肯放過,心中又氣又怕,氣他不守夫道男德,又怕多靠近他,再生出什麽事端和流言。


    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封北寒沒攔著這些士兵跟自己匯報消息,她便順勢而為,免得又招惹到這位陰晴不定的王爺,又在另一條手臂上也扣出個傷疤來。


    “安彥大人,這塊地咱們兄弟去了好幾次,的確沒發現山寨的痕跡。”


    將士們如常問詢,抵著桌麵上的地圖,滿臉疑問。


    唐婉坐在地圖一角,手裏捏著幾根剛剛收集來的草植,蹙眉:“這裏肯定有蹊蹺,這些草藥本不該生長在這樣的地方,定然是人為,附近四個村子都說不認識這草藥,可見這裏的確有另一波人。”


    “可已經找了三次了。”


    “之前三次,你們都是循著草被壓平的痕跡找,這次,不如試著深入山坳,山坳另一側的山背,還沒人去過。”


    唐婉的指尖落在地圖上的一角。


    將士們都麵露難色:“山背這裏有點陡峭,憑我們幾個上不去啊。”


    “李副將呢?”


    “他受了點輕傷,趁著這兩日休息去嶗山縣了。”將士無奈。


    唐婉有些焦躁的點了點桌麵。


    這裏的山匪都已經探尋三次,再不找到可能就要跑了。


    不過李修滿之前就從牢獄裏走了一趟,而後跟著封北寒奮戰殺敵,身上的傷口一直沒好全,這些日子裏雨裏作戰,身上的傷口眼看著要感染化膿,這才迫不得已的退居到嶗山縣。


    正好,也能讓他和李沐清他們兄妹相見,齊聚一堂。


    可……手裏能用的人就少了。


    正為難之際,門外傳來一聲尖銳的馬兒嘶鳴聲,緊接著又是一片混亂。


    “是王爺回來了!”將士們麵露喜色,趕緊出去迎接。


    唐婉無語,踏雲雖然是封北寒的千裏馬,偏偏這馬兒的性子和主人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每到下雨裏疾馳,回到營地裏非要鬧個人仰馬翻,吵鬧異常。


    不過多時,門外的馬蹄聲暫歇,門簾再次被撩開。


    封北寒正帶著之前幾個將士走進來,袖口上還沾著血,發絲粘膩著雨水緊貼著在輪廓分明的臉上,更叫他多出幾分肅殺之意,令人難以接近。


    “還沒找到嗎?”他說。


    “還有一處山背,他們上不去,李副將雖然把精兵留在這裏,但沒人可以調配。”唐婉直接掏出藥箱來,遞給封北寒。


    封北寒推走藥箱,眼底壓著幾分煩躁:“這不是本王的血,山背在哪兒。”


    唐婉指了個地方,便見封北寒轉身要走,她忍不住蹙眉,把人叫住。


    “王爺兩日都沒闔眼了,這些事情交給其他人……”


    她話音剛落,封北寒意味深長的回頭看來:“本王隻是去調兵遣將。”


    “……”


    她真是眼瞎心盲,才會去關心這位麵麵俱到的王爺。


    唐婉憤憤的坐了下來,自然沒看見封北寒嘴角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小小弧度。


    封北寒調了一撥人前去山背尋山寨,等回來的時候,隻聽門外看守的將士說了一句:“安彥大人說自己也要回一趟嶗山縣,騎馬走了。”


    淅淅瀝瀝的雨似乎更大了些。


    封北寒測算了一下時間,又看了一眼營地裏的各處,吩咐:“把李沐清叫過來。”


    “可軍師不是還要鎮守嶗山縣麽?”


    “叫他過來,本王今夜有事。”


    封北寒隻留下這一句,又去將馬廄裏快把門扉踹飛的踏雲帶走,隱入山林裏沒了蹤影。


    唐婉的老毛病,又要發作了。


    陰雨連綿中,唐婉早就預定好了一個還算偏遠的小山洞,之前零零散散的拿了些薄毯和繩子之類的東西過來,還借著茶樓老板的手裏買了點小機關,安置在洞口處,將自己躲藏起來。


    剿匪之事需要時辰,她的七日寒發作卻從不等半分,定時發作,更因之前濫用邪術,發作的更加頻繁和疼痛。


    隻是……


    她總覺得這些日子發作,沒有以前疼了,隱約有人在暗中幫助。


    唐婉綁好洞口處的隱蔽的袖箭,喃喃自語:“我還不信捉不住你了。”


    她直接將帶有麻痹的藥粉塗抹到袖箭上。


    量大,保準隻是擦傷一點,都能成年男人倒下,全身無力十二個時辰!


    她自信滿滿的躺回到洞穴深處,過了一會兒五感都被剝奪,隻有疼痛在體內翻攪。


    等到一夜酷刑結束,她急忙爬起身來看向洞口。


    袖箭裏的短箭不翼而飛,洞口處卻連個人都沒有。


    浪費我暗器。


    唐婉憤憤的想著,艱難的爬起身,往外一一檢查機關。


    無一例外,都被人拔了。


    這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唐婉抿著嘴一捂胸口,一時不知道這位來幫自己的是好心人,還是特意來給自己散財的。


    既然能躲過機關,何必跟她的錢袋子過不去?


    “別讓我找到你。”唐婉暗自咬牙,仍將東西收拾好再折返。


    ……


    此時此刻,營地。


    李沐清聽著耳邊傳來清脆的哢嚓聲響,頭皮發麻。


    “我還以為王爺是要為了流言之事教訓我,結果,隻是讓我在這裏聽你拆暗器?”


    “哢嚓——”


    兩柄袖箭,在封北寒的手指下被折斷成了兩半,落入桌上的各類殘破暗器裏,他眸光微寒:“她以為這些就能擋得住豺狼虎豹。”


    李沐清喉頭一緊,蹙眉:“豺狼虎豹碰到這些都得栽,隻可惜她碰上了你這等修羅惡鬼,拆了她這一手防身利器。”


    封北寒指尖向下,輕而易舉的碾碎了桌案上幾隻箭頭。


    聽著鐵塊嘎吱作響,李沐清將剩下的話都咽了回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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