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斂眸,邊將自己剛才寫下的東西都收拾好,藏到自己的包袱裏。


    黑袍人明顯看見了她的動作,微微抬起頭來,露出一雙小小的三角眼,帶著幾分不爽。


    “安大夫,難道和我們暗莊不是一條心嗎?”


    “倒也不是。”


    唐婉搖頭,目光上下打量著他,“你們確認了我的身份,我可還沒確認你們的身份呢。之前一直和我牽線搭橋的小乞丐呢?他難道沒跟你們逃出來,已經被京城的人捉去了嗎?”


    聽聞此言,黑袍人竟是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原來這位安大夫懷疑的點在這。


    他當即又乖順的低下頭:“那位兄弟暫時沒能聯絡上,但我們都是暗莊一脈,自然是與安大夫一條心的。”


    “誰知道你們跟我是不是一條心呢,學士府裏的單子可是宅院內的事情,我之前同小乞丐說過,他可是答應我要幫我做的。如今連人都看不見,你們還指望我將東西交給你們嗎?”


    唐婉冷笑連連,說著,竟是將水囊給拿了出來,放到包袱上,“這對於我來說隻是一個能走的單子,但對於你們來說,這很重要吧。”


    “您這是做什麽!”


    黑袍人果然激動了起來。


    不過他眼底除了慌亂,還有幾分對唐婉的欣賞。


    短短幾句話,對方就能察覺到自己的想法,該說不愧是那個小乞丐找到的人嗎!


    唐婉看在眼裏,愈發覺得有趣。


    這些人明明是想要將自己置之死地的,卻又用這樣的求賢若渴的神色盯著自己。也許,他們不僅是對學士府的東西感興趣,也對自己感興趣。


    是對自己的毒物感興趣嗎?


    唐婉如此想著,又將手裏的水囊傾斜了些:“你們非要搶我單子,總覺得我要是不答應,你們就要殺了我,那倒不如,我和這東西一起陪葬唄。”


    “且慢,安大夫,我們絕對沒有要殺你的意思。”


    “所以呢?”唐婉眉頭一挑。


    “不如這樣,我們合作,之前小乞丐答應您的事情,我們暗莊代為做到。隻是與之相對的,您也要和我們暗莊合作,如何?”


    黑袍人也不傻,如果安大夫是受學士府所托做事。


    一來,這個安大夫多多少少在學士府裏有點地位,唐玄育才會相信她,並且讓她代為處理內宅裏的事情,這差事前後,安大夫這個線人都十分重要。


    二來,安大夫對於他們來說,用處很大。


    他自然不可能傻到解決安大夫。


    他急急忙忙的開口:“這單子指定是您的,我們就算搶了也做不成啊。”


    而唐婉明顯看清了他的這番意圖,幾番唇槍舌戰之後,她暫時放下了水囊:“說的倒是有理,可我,要怎麽相信你們能幫我做到這件事情?”


    黑袍人則問:“若是我們幫您做完這單子,您可願意與暗莊共進退?”


    “共進退說不上,我隻想留條命。”


    “好說。”


    四目相對,唐婉暫時表露出相信對方的模樣,跟著黑袍人離開了這暗無天日的地下,這才注意到天邊已經微微發亮,應當是清晨時分。


    長街上還沒有什麽人。


    黑袍人帶著她上了馬車,還想蒙住她的眼睛,唐婉卻搖頭:“一點誠意都沒有,剛才還說共進退,現在就想讓我變傀儡,好好聽你們的話是麽?”


    “倒也不是……”


    黑袍人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沒蒙住她僅剩的一隻眼睛。


    安大夫,已經和暗莊合作了數年有餘,隻是她一直都是和小乞丐單獨聯係,沒多少人間,但她腰間的兩塊玉佩,可是暗莊上頭親自命人打的,不可能有錯。


    唐婉反而打量著黑袍人,完全不打量外麵的動靜。


    “你瞧著,入暗莊還沒多久。”


    “安大夫慧眼。”


    “並非是慧眼,不過是你行事太過蠢笨,我有些看不過眼罷了。”唐婉隨意開口,目光又看向了門簾外的馬夫,驀地笑了,“接頭的人就在跟前坐著,我和你這三角眼的新人說什麽。”


    黑袍人輕輕顫抖了一下,戰戰兢兢的不敢去看那馬夫。


    而馬夫則驀地笑了,將頭頂上的草帽摘下來,嘴裏還叼著個狗尾巴草:“安大夫,怎麽看出來的?”


    “小乞丐說他在暗莊裏做乞丐,無人超越。你的馬夫偽裝和他比起來,可還差得遠。”


    唐婉說著,突然一腳輕輕踹在那人的脊背上,“馬夫不會武功,自然是挺直了脊背抵在牆板上,你倒是一身馬夫的衣裳,卻吊兒郎當佝僂著背坐在前麵,手裏揚鞭,馬車顛簸,你卻巍然不動,眼瞧著是個會武功的。”


    此言一出,那人突然笑出聲來。


    唐婉不解,慢慢收回腿。


    雖然她記得跟暗莊的人要記得痞氣一點打交道,不過,若是她太過火,似乎也不太好。


    而那馬夫慢慢回過頭來,目光落在唐婉的臉上。


    “你,有些眼熟。”


    “想和我成親的男人,一開始可都這麽說。”唐婉失笑,同樣傾身上前,打量著馬夫的那張臉,指尖輕輕點在他的下巴上,“不過你可看清楚了,我就這一隻眼睛,與其做人妻子,不如瀟灑過一聲。”


    馬夫沒有說話,隻是意味深長的收回了目光,指腹不經意的掃過自己的下巴。


    而唐婉也不自討沒趣,怕自己說的太過火惹出事情,當即閉嘴不言。


    隻不過……


    她能聯係到暗莊,還能打入內部是好事。


    但是唐玄育那邊,還是要想辦法回去交差一趟,之後她還要借著暗莊的人去找血月閣。


    隻有在短時間內,搞清楚暗莊和血月閣的目的,究竟是什麽,背後的人究竟是誰,她才能還封北寒一個公道。


    她沒隻手遮天的權利,更沒暗地裏緊密的關係網。


    僅剩的,隻有她自己這個人而已。


    她坐著馬車來到了山野之中的一處山莊,眼看著暗莊人數眾多,自己卻隻形單影隻,不免緊了緊拳頭,啞然失笑。


    以前,她都是為了活命,而不得不和這些人打交道。


    沒想到如今有一天。


    她會為了別人而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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