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楊開身後的,正是黑水峪、小村莊都救過楊開性命的年輕人,名字叫做趙虎。


    趙虎時刻關注著楊開的動向,第一時間就明白了他的想法,緊緊跟在後麵。


    官軍把總也發現了楊開的行蹤,變得有些慌亂,他非常明白,身邊看似還有幾十人,但都已經成為了空架子。這樣下去,他撐不住太多時間,隻是短短的一瞬間,他們這邊又有幾個士兵落地。


    陣腳大亂的官軍,四處張望隨時提防著流賊的襲擊,他們顧及的東西越多,形成的防守就越弱,麵對楊開的衝擊,僅僅分出一隊的人馬,前來阻擋。


    “趙虎,你往右邊去!”


    楊開往前直突二十餘步,大聲呼喝一聲,卷帶人馬,撞入官軍的攔截隊伍中,一槍挑飛當道的兵卒,輕易破陣長驅直入,側頭瞥往趙虎那邊。


    無人關注的趙虎奮勇當先,連連斬落十幾名亂陣中的官兵,幾是單槍匹騎,便逼近至官軍把總十步範圍。


    楊開心中鬆一口氣,長槍拍馬,奮力大喝:“殺過去,擒了官軍把總!”


    二十多個人,左右兩側往中間一夾,官軍把總還在感歎:“流賊之中,何時擁有了如此戰術配合水平的隊伍?”


    一柄長槍飛來,刺中了把總身邊的扛旗兵卒,四方旗應聲倒下,投擲長槍者正是楊開,真回過神來,周遭的敗兵已然四處往外奔竄,正要拔刀迎戰,背後一刀下來,戰甲崩裂,劇痛纏身。回過頭來才發現,趙虎殺到他跟前來了!


    楊開隨即拔出紮緊在馬肚子上的長刀,銜接上趙虎的攻勢,手起刀落,長刀破甲如泥,轉瞬便在那位把總身上砍出一刀口子,鮮血瘋湧。


    一刀之後又一刀,頭顱翻飛。


    趙虎扯住韁繩勒住馬匹,衝出幾步,折身回來,穩穩將拋飛的頭顱,抓在手上,猛力一躍在馬背上站起,手舉一個血淋淋的頭顱,大喝:


    “殺了官軍把總!”


    三十多人跟著齊聲呐喊:“殺了官軍把總!”力量更大,氣勢更雄偉。


    亂陣之中,把總喪命的消息迅速蔓延,原本驚惶的一眾兵卒,幾近肝膽俱裂,自相擁擠,亂作一團。


    聰明醒目的,機靈棄了手中兵刃,或是轉頭向自己的兄弟捅上兩刀,立個加入流賊的投名狀,求條生路,蠢笨的,拎著刀槍四處張望,免不了頭上一刀落下。


    楊開順勢改變陣型,裏外相向一突,如同兩輛騎兵戰車狠狠撞擊在一起,中間若是有人怎麽辦?


    根本無人會去理會他們該怎麽辦,他們結果了這邊的戰事,楊開下令大旗一揮,直往蔡遷那邊支援過去了。


    幾乎是相同的時間,韓彬那邊也有了戰果,毫無意外的大勝而出,見此情景,倉促應戰蔡遷部,已覺力不從心的官軍最後的總旗,一邊暗暗咒罵流賊奸詐,正麵打不過他們,隻能搞埋伏偷襲,一邊領著所有人,想要從側翼突擊。


    蔡遷一直沿用的是,集眾人之力,克敵以弱,隻要在楊開、韓彬還未包圍上來之前,突到前麵這個隊伍的側方,他們就還有一絲逃出去的希望。


    趙虎站在馬背上,一個打轉,長刀飛舞,落座坐穩,將那把總的頭顱在馬鞍上吊緊,朝楊開的方向大喝:


    “開哥兒,那邊有個兵頭要跑!”


    楊開奮勇當先,側頭看向同樣一馬當先,俯身策騎的韓彬,呼喝道:“韓四哥,看看我的箭術練得怎樣?”


    他從策騎上來的親信手中接過長弓,張弓搭箭勁射一箭,長箭破空直入官軍兵頭坐騎後庭。韓彬眼尖,見此一幕捧腹大笑,差點從馬背上翻倒下來。


    可憐了那匹健壯的馬兒,還未嚐過母馬的滋味,這下襲擊正中命門,前蹄失足,後蹄騰起,整個馬身崩塌下去,馬背上的總旗,也難以幸免。


    直拋飛出去,滾地七八圈,口噴鮮血,睜目而死。


    三方合圍殺了一陣,近三百官軍,最終剩下六十多個,投降的約莫三分之二,剩下的皆被砍掉左手手掌,其餘的皆已死傷殆盡。農民軍一方,加上蔡遷部,死傷不過百。


    規模雖小,在流賊與官軍鬥爭的這些年,卻已經算得上是一場很不錯的勝戰了。


    眾人正在打掃戰場之時,楊開跳下馬,親兵上來拉住了他的坐騎,他在地上找到了那位把總的身份腰牌,上麵書有“湖廣督府把總馬千六”,撿回長槍,翻開那被刺出一個洞的旗幟,認不清上麵的圖案。


    “這支隊伍哪裏來的?”最終楊開問了一個誰也回答補上來的問題。


    韓彬撓撓頭,轉身讓底下的親信,抓了個投降的過來,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罵道:“問他娘你呢,你們從哪裏來的?”


    “湖廣,我們是湖廣來的。”拖上來的降卒年紀不大,被踹翻在地,迅速爬起,見楊開神色肅穆,再補一聲道,“當家,小的說的絕對都是真話,說假話我的手可要沒了。”


    楊開麵無表情,看著他再問道:“那你們的總兵是誰?”


    “是......是湖廣總兵秦翼明秦大人,六月甲寅,我等奉洪總兵的命令,進軍陝豫交界地帶,配合圍剿老回回、混十萬等流寇,官軍在商洛山大敗回營,流寇見勢不妙,藏匿於山。


    秦大人領騎步一萬三千餘,封山圍剿,數日將流賊大軍圍堵在商洛、藍田一帶,遇混天王、滿天星數萬大軍,隻能作罷,且此前回營嫡係,早已脫殼而去,直走盧氏去往了洛陽,因洛陽有左大人鎮守,我軍便退往了山陽城外修整。”


    “你不過是一名普通兵卒耳,為何會知道這些?”楊開皺了皺眉,如此問道。就是他這樣的身份,想要清楚整個闖營的活動和敵人的全部動向都難。


    那降卒嚇得連連磕頭,解下腰上的身份令牌呈上,求饒道:“當家英明,小的不過軍中普通一卒耳,全靠家在縣衙當主簿的父親,從小鍛煉在下聽聞書寫能力,至在下所見所聞皆能記下。


    又因長時間跟把總在外野戰巡查,知曉多了一些消息,此乃身份令牌還請當家的過目。”


    楊開拿來他的身份令牌,跟自己手上那塊比對了一下,確實別無二致,大概確認了這對人馬的身份,繼續問道:“那你們這次是要去哪裏?”


    “聽我們把總發騷時的說話,還是洪總兵詔令我們前往,大概是要對付正在陝西洪總兵對峙的闖將等人。”


    楊開看著他道:“你們是先頭部隊?後方的主力隊伍距離此地還有多遠?有多少人?”


    “我們的確是陣前先鋒,出來時,秦大人已經在整軍調令糧食,最多半日就能出發,至於有多少人......約莫、約莫......”


    “多長時間回去複命一次?你們用什麽方式傳遞軍報?”楊開知他並不了解詳情,也沒加追究,轉而再問。


    “每個時辰往後傳遞一次軍報,若越到緊急情況,則在要在地麵留下線索,先行將情況化解,是在無法化解的,另派遊騎趕回匯報。”


    楊開看他嚇得六神無主的模樣,大概也不敢造假,他默默將這些消息記在心中:“說說你家總兵是何來頭?”


    降卒看了一眼楊開的眼神,迅速躲閃:“聽聞軍中老班頭說,秦大人乃是巾幗英雄秦良玉將軍的侄兒,隻知道是將門之後,小的入伍才半個年頭,隻知道這麽多了......”


    秦翼明這個人,楊開沒有什麽印象,但是秦良玉這個人他還是略有耳聞的,畢竟曆史上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將軍,掰著手指數得過來。


    “能夠大敗回營,封山圍堵,難道這位秦大人是秦門的虎將?”


    他心中如此想著,在不了解對方作戰方式和戰鬥力的情況下,人數還不占優勢,即使雙方都屬於敗兵,士氣也不相當,楊開不覺得他們這個身上創口還未愈合的新闖營,能與這支隊伍一戰。


    他讓人將那降卒帶下去,問他傳遞軍報需要使用的口號和禮儀。


    “是個懂事的。”韓彬點點頭,“就是性子太軟,回頭送到我部下,我親自幫他弄一弄,就硬了。”


    楊開滿臉凝重看著他:“韓四哥,這個湖廣總兵在圍剿老回回他們時,出兵一萬三千餘,現在十有八九還能保留近萬人的兵力,隻怕不好與他們硬碰。”


    韓彬斂起笑容,說道:“現在就等曹老二那邊回來,再和大哥商量一下,你要手下去問他們官軍傳遞軍報的口號做什麽?”


    楊開抬頭看了看天色,太陽升上了中天,距離蔡遷與這支隊伍交戰,已經快要過去一個時辰了,他們可不可以利用這個機會?


    死去的官軍就躺在地下,投降的也被他們關了起來,換上他們的衣衫,帶上他們的腰牌,再用他們傳遞軍報的方式將假的消息傳遞回去,可否幫助他們化解此次危機?


    亂糟糟的消息在楊開的腦海中滾動,慕然間,他下定了決心:“四哥,恐怕等不及回去和大哥商量了,遲則生變,趙虎,你讓他們把拖下去的人再拖過來,讓投降的兵卒全部脫下衣衫,再挑選幾個醒目的兄弟過來。”


    “是!”


    ps:除夕了,各位書友兄弟們,大家過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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