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走了,發什麽呆呢。”


    “來了來了,”南嘉魚咕噥了一聲。


    曹沫一手牽馬,一手牽著少女的手。


    左手江湖氣短,右手兒女情長。


    歲月靜好,莫過於此。


    可剛走幾步沒多遠,少女就一把甩開了曹沫的手,


    “想幹嘛?沒大沒小了不是?這幾天是不是以為我不磨刀,你就可以飄了?想試試?”


    少女煞有介事地將手中刀輕輕推出鞘半寸,眼神之中殺氣十足,瞪著曹沫。


    好嘛,曹沫在此時覺得,少女的心情就好比那盛夏的天氣,陰晴不定,甚至還比天氣更加讓人難以琢磨,看著那兩把寒光凜冽的短刃,曹沫心有餘辜,打了一個冷戰,再不敢造次。


    看到曹沫這副樣子,南嘉魚很是滿意,昂著頭,勾了勾手,示意他跟上,曹沫隻得老老實實牽著馬跟在了南嘉魚後麵。


    走了大約半炷香的時間,南嘉魚突然走在前麵一拍腦袋,那雙好看的眸子一轉,小跑到曹沫麵前,對著他說道:


    “來,把那匹白馬給我。”


    曹沫將韁繩交給了南嘉魚,少女摸了摸白馬那綢緞似的鬃毛,自顧自地說道:


    “好好一匹馬,怎麽就跟了那麽一個殺人如麻的惡人,還好你運氣好,今天遇上了我,在我麾下好好幹,我南嘉魚保證你餐餐吃的好,頓頓有青草。”


    說完,少女又拍了拍那比她隻低半個頭的馬背,這匹神俊的白馬似乎是聽懂了南嘉魚的話,很不屑打了個響鼻。


    曹沫看白馬那副樣子心知不妙,果然,在南嘉魚對白馬說完了歸順詔書,就要翻身上馬時。


    這匹平日裏在土匪窩裏撅蹄子慣了的白馬性子異常高傲,愣是不讓南嘉魚坐上馬背,少女一上馬背,白馬就可著勁顛簸。


    本來少女駕馭馬匹的技術就讓人不太敢恭維,加上這匹馬似乎是吃定了少女這一點,所以忙活了好一會,少女依舊不能成功上馬。


    少女在馬旁氣喘籲籲,曹沫在旁邊看著南嘉魚狼狽的樣子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活生生的就要憋出內傷來。


    而那匹白馬在一旁瞥見南嘉魚這個樣子,則是挑釁著朝天打了一個響鼻,完事還一臉不屑地著看著南嘉魚,白馬這不叫不要緊,一叫這南嘉魚的脾氣就上來了,一個飛身,縱上馬背。


    白馬不肯輕易就範,深刻發揮了與南嘉魚抗爭到底的精神,兩人一馬,就這樣一路鬧騰,半天也沒有走出多遠。


    終於,曹沫看不下去了,對南嘉魚抱拳,說了一聲失禮。


    也一個飛身縱上了馬背,坐在了南嘉魚背後。


    一開始南嘉魚還是有點抵觸曹沫的做法,可是沒想到就在曹沫一坐上馬背,用力一拉馬韁後,原本桀驁不馴的白馬竟然溫順下去了。


    就這樣,曹沫名正言順地與南嘉魚同乘一馬。


    南嘉魚安靜地坐在馬背上,心裏有說不上的感覺。


    而兩人座下的白馬則一臉鄙視地斜瞥了眼曹沫,可是就算它再怎麽不忿,也是不敢妄動分毫。


    因為就在馬屁股後,有一柄寒光凜冽的飛劍正亦步亦趨地懸在半空。


    曹沫一臉正氣地抓著韁繩,殊不知臉上早已經是一副麵紅耳赤的光景。


    而他的心則是已經飛出了九霄雲外。


    終究還是少年。


    青衣少女的發絲被風帶向身後,發絲拂過曹沫的那張白皙的臉龐,好似若有若無的挑逗,少女發間那隱隱約約的香氣,沁人心脾。


    心猿意馬的少年,突然有一股想要抱住身前少女的衝動。


    不過一想到少女腰間掛的那兩柄短刃,曹沫還是打住了自己危險的想法。


    而此時,坐在前方的青衣少女,卻是異常的安靜,就連呼吸都屏住了。


    因為她聽到了一個聲音。


    一個確確實實的心跳的聲音,那個身後之人心跳的聲音。


    南嘉魚屏住呼吸,靜靜地記著那個心跳的頻率。


    雪下的很大,無人在意。


    半路上,一隻雪兔從路邊竄出,一柄飛劍就要跟著飛了出去,不過被南嘉魚製止了。


    被飛劍擊殺的兔子味道不好,這是南嘉魚的原話。


    其實這不過是南嘉魚怕曹沫將直接將雪兔一劍兩半,到時候兩個人不好分贓,畢竟每次都是南嘉魚半推半搶將曹沫那份搶去一大半。


    曹沫無奈,隻得翻身下馬,親力親為。


    處理雪兔,點火撒鹽,動作行雲流水,不多時,雪兔就被火烤地滋滋冒油。


    走了一路,原本在之前的村子,兩人是有機會補充食物的,不過因為一些原因兩人還是放棄了。


    “好了,可以了。”


    曹沫將烤好的雪兔遞給南嘉魚,曹沫處理,南嘉魚分,這是兩人的默契,也是少女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清閑而要求的。


    可是這次南嘉魚竟然轉變了主意,南嘉魚咽了咽口水,將散發著香氣的兔子推給了曹沫。


    “喲,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平常這點東西我可是搶都搶不過你的”


    曹沫打趣道。


    “這不是看你今天出力最多嘛,又是出劍又是殺人的,我還不算太餓,”南嘉魚不好意的擺了擺手,解釋道。


    “行,還挺會心疼人的,不過,就這會,與我之前比那都不算什麽事,我還沒餓到要你讓給我的地步,你就放心吃吧。”


    恰巧曹沫說完,南嘉魚的肚子很不合時宜地響起了擂鼓聲。


    南嘉魚隻好尷尬的接過了曹沫遞過來的雪兔,分成兩半,還給了曹沫一半。


    南嘉魚這才吃了一口,吃著還不忘空出一隻手對曹沫豎起大拇指。


    嘴裏含糊不清道“手藝是屬這個的。”


    曹沫衝她咧嘴一笑。


    “對了對了,剛才你說,現在這個樣子與以前比都不算餓,你以前是不是受了很多苦啊。”


    “沒有沒有,隨便說說的。”曹沫含糊其辭地擺了擺手。


    他不是想隱瞞,隻是覺得,自己受的那些苦,落在心底就好了,沒有必要拿出來當做炫耀的資本。


    可是心思細膩的南嘉魚怎麽肯就這麽輕易放過曹沫,一雙剛剛吃完烤雪兔還油膩的手就箍住了曹沫的脖子。


    畢竟五品修為,力氣不是曹沫能抵抗的了的,直勒得曹沫眼泛淚花。


    “快說快說,”南嘉魚催促道。


    “真沒什麽,真沒什麽。”


    ……


    吃過了這頓不算太豐盛的午餐,兩人正準備繼續上路。


    那匹拴在旁邊的白馬突然開始焦躁地用蹄子刨著地麵,使勁想要掙脫那根係在樹上的韁繩,嘴裏不住地打著響鼻,看起來很激動,似乎在害怕什麽。


    曹沫和南嘉魚都疑惑著看著白馬奇怪的舉動,曹沫突然想到了什麽,連忙催促南嘉魚上馬。


    南嘉魚雖然疑惑,可也還是聽從了曹沫的話一躍上馬而去,曹沫也立刻解韁上馬,整個動作一氣嗬成。


    就在這時,遠處開始傳來沉悶的響聲,由遠及近,聲音越來越大,好似白日裏傳出的悶雷,接著天地間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


    兩人抓住韁繩策馬狂奔,白馬在這時也沒再使性子,放開了四蹄,撒丫子狂奔。


    “這是怎麽了?”南嘉魚向後麵的曹沫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看看後麵是什麽。”


    少女轉頭向後看去,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就在兩人剛才烤雪兔的地方,已經被密密麻麻的各類山中猛獸淹沒,猛獸像潮水一般從山林中狂奔而下,首當其衝的是獅虎熊羆一類的大型猛獸,再之後南嘉魚隱隱約約能看到一些小型野獸跟在後麵。


    這就是活生生一個獸潮。


    整個獸潮勢如破竹,所到之處,被摧毀地幹幹淨淨。那些生長幾百年須要幾人才能合抱的參天巨木被巨獸抓撕口咬,一瞬間就被摧毀,而小些的草木就則被如潮的鼠類啃噬地幹幹淨淨。


    看到這裏,馬背上的南嘉魚一陣後怕,要是自己兩人還在剛剛的位置,就算是九品高手來了,那也回天乏術,難以讓自己和曹沫全身而退。


    曹沫此時正緊張地觀察著身後如潮信般湧來的獸潮,數九天裏,額頭上卻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手上緊緊地拽著韁繩。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跑出這個獸潮的範圍,自己這兩人一馬被身後的獸潮吞沒是遲早的事。


    身後的獸潮越來越近。


    兩人坐下的白馬因為劇烈的狂奔,開始喘粗氣,眼看不多時就要力竭倒下。


    就在這時,原本緊緊抓住韁繩的曹沫突然取出一本書籍塞到南嘉魚懷裏。


    然後雙腿猛然發力一夾馬腹,再以一個飛躍跳下馬背。


    背上輕鬆不少的白馬速度立刻加快了不少,感覺到身後那絲溫暖消失了的南嘉魚立刻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南嘉魚立刻緊拽韁繩,可是受了驚的白馬哪有這麽簡單停下,速度不減反增。


    少女趕緊看向身後,向來要強的青衣少女此時眼裏帶著淚花,朝著遠處那一襲白衣大聲喊道:


    “小沫子你幹嘛!快上來,你幹嘛!……”


    可遠處那一襲白衣卻未回應,隻是笑著衝她揮了揮手。


    那一襲白衣屹立在風雪中,白衣與飛雪交錯,身影越來越模糊,逐漸消失。


    那帶著哭腔的呼喊聲也越來與小,越來越聽不太真切。


    看著那一抹青色遠去,風雪中的曹沫放心地轉過頭來,麵對著身後那勢不可擋的獸潮,緩緩召出了本麵飛劍。


    “南嘉魚,遇到你,我很高興,很可惜,不能親自陪著你在這江湖走一遭了,不過光是遇到你,我就覺得是一件極為幸運的事。”


    這一襲白衣大聲說道,雖然已經沒人能夠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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