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寨祠堂內,屍體橫陳,殘肢遍地。


    地麵的青石板上,流淌著的血液也已經凝成了厚厚的一層血膏。


    存活下來的苗寨子弟開始往外搬屍體,這一翻動,祠堂裏的血腥氣就更重了。


    曹沫捂著鼻子出了祠堂,想著出去喘口氣。


    可沒想到剛到大門,映入眼簾的景象更是讓他幾欲作嘔,心中不禁生出一陣惡寒。


    隻見大門之外的屍首已經被堆成了一座小山,周圍無數蠱蟲向著屍首堆爬去。


    曹沫看著這一切直皺眉,後背生起一大片雞皮疙瘩。


    不斷有苗寨人從祠堂裏抬出屍體丟到小山上去,蟻附在上麵的蠱蟲瘋狂吸取啃噬那些屍體。


    每丟上去一具屍體,那些蠱蟲便瘋狂的往屍體上攀附,密密麻麻。


    曹沫從這些屍體穿著的衣物可以看出,這些人都是來自青山城的修士。


    而在這處京觀的另一邊,更多的的苗寨男女守在一座熊熊燃燒的火堆旁,低頭無言,身形悲切。


    那座燃燒著的火堆比那座放任蠱蟲啃噬的京觀還要更加龐大,


    由此可見,這場守衛之戰,這個寨子付出了多少人的性命。


    忽的,吹來一陣詭異的山風。


    攀附在京觀之上的蠱蟲在這陣山風的吹拂下,頃刻之間土崩瓦解,開始向四處逃竄。


    那座熊熊燃燒的火堆也在這陣山風的吹拂下詭異地熄滅了。


    曹沫心念一動,本命飛劍驀然之間握在手中,


    正在祠堂內調息的孫林等人也在山風吹起的一瞬間就跑了出來。


    所有人皆是緊握著手中兵刃,抬頭往一個方向看了過去。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一個恐怖而有悠遠的聲音從天邊傳來,傳入在場每一人耳中,


    “要麽放下兵刃,要麽死!”


    聽到這個聲音,在場眾人皆是心中一凜,但是手中武器卻握的更緊了。


    終於,十幾道身影從天邊禦風而來,


    速度極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到了近前。


    曹沫認出這些人正是之前的青山城眾長老們,


    他握劍的那隻手在微微顫抖,隨時準備出劍。


    一眾手提苗刀的男女從一棟宅子中走了出來,走在前麵的正是一身綴銀的苗夫人,高挑少女苗牽機緊隨其後。


    隨著他們出來的,還有一眾麵色慘白,身上傷痕累累,早已經半死不活的青山城修士。


    加上之前抓住的梁凡,足足二十五個。


    那十幾位禦風而至,氣勢跋扈至極的青山城長老們見到後麵這些人出來,無不麵露驚駭之色。


    有幾位性子烈的一見到出來的這些半死不活的人中有自家晚輩,幾乎就已經使出了自身手段,想著立刻出手救人。


    但那想要動手的幾人很快就被同行的另外幾位長老給擋住了身形。


    “諸位,莫急,先看看他們怎麽說!”


    一位灰白胡須如銀針的青山城長老氣的吹胡子瞪眼,怒罵道:


    “莫急,莫個屁,我看這裏麵是沒你劉家的種你才不急吧,我告訴你,大耳劉,你他娘的再擋著我,我孫子要是出了什麽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那位被稱為大耳劉的長老聽到幾人的怒罵不惱也不怒,反而給他們讓出了一條道,


    幾人正想出手救援,可那人接下來說出的話卻讓他們止住了腳步,


    “你們大可以試試,我不攔著,不過我敢保證,你們要是敢出手,你們現在就要給你們那些孝子賢孫收屍。”


    聽到他的話,幾位正欲出手的長老皆是楞在了原地,想到這處寨子大多數人走的是蠱道一途,


    他們敢這樣大張旗鼓地走出來,自家晚輩恐怕早已經著了道。


    幾位長老再不敢向前邁上半步,而是轉頭看向一位身著青衣的中年男子。


    曹沫其實早就注意到了這位青衣男子,因為這人就是那日在青山城自己買酒致歉之人。


    隻見這位立在一旁一直未說話的青衣男子緩緩向前邁出了一步,麵色表情地看著苗夫人,淡然開口道:


    “怎麽說?”


    苗夫人修為上與這人雖然差上了一大截,不過氣勢上卻也不怯,直接招了招手,


    兩位苗寨男子立刻將一位氣若遊絲的錦衣少年帶了上來,一把丟在眾人中間。


    青衣中年人看也未看自己的兒子,身形未動,依舊是那副淡然的模樣。


    反倒是他身後的幾位青山城長老在看到被帶出來的梁凡之後,臉色立刻大變,轉頭看向了青衣男子。


    苗夫人看著對麵人冷笑一聲,不鹹不淡地開口道:


    “梁城主,你說怎麽辦?”


    這位梁城主卻是笑著看向苗夫人,輕輕一抬手,


    十幾位遍體鱗傷,看著已經氣息奄奄幾近喪命的中年男女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曹沫,一眼看去,這些人皆是身著苗寨特有服飾,分明就是之前被逼出去的苗寨高手。


    苗夫人看著昏倒在地上的一位身形強壯的男子,緊緊捂著嘴,眼眶含著淚,驚呼道:


    “大林哥!”


    向來在眾人麵前氣勢高冷的苗牽機,這次竟然直接哭出來聲,淚如雨下,衝著強壯男子喊了一聲爹。


    而其他苗寨男子見到昏倒之地上生死不知的族人亦是神情激動,哭喊著就要上前去救人。


    幾十位手持苗刀的男女見此情景立馬就橫刀於身前,隨時準備動手。


    一眾青山城長老見此場景皆是冷笑一聲,所有人毫不避諱地就將自身境界氣勢給散了開來。


    在場所有人皆是感覺身軀如陷泥沼,經脈閉塞,就連呼吸都要困難幾分。


    一直在一旁冷靜注視著事態發展的曹沫在一這瞬間感覺身體如墜千斤,握劍的那隻手不住地在顫抖,眼看著就要緩緩垂下去。


    這便是洗髓境的真正實力嗎?


    曹沫心中生出了一股巨大的無力感,一種在絕對實力麵前不得不感慨的渺小感。


    隻見那位梁城主雲淡風輕地衝著身後人擺了擺手,頃刻之間,壓製在所有人身上的氣機消失不見。


    他指著地上那些人,笑著向苗夫人問道:


    “你說怎麽辦?”


    苗夫人眼含熱淚看了地上那些人一眼,然後又緩緩轉身看了族人一眼,淒慘地看著梁城主,


    驀然之間,原本看著有些懦弱無剛的婦人突然眼神凶狠,獰笑著道:


    “那就讓你們青山城的下一代和我們族人一起去死吧,反正中了金蟬蠱的人,沒有我的解藥,在十二個時辰之內他們的血肉就會化為一灘膿血。”


    原本看著有些風韻猶存、大家氣質的苗夫人在這一刻卻有些狼狽,氣態全無,宛如一位絲毫不講理的潑皮破落戶。


    隻見她拔下發髻上的一支銀釵,將銀釵遞給了身旁的苗牽機,披散下滿頭青絲,像個瘋子一般繼續獰笑著開口道:


    “化了血肉,到時候留具空殼給你們拿回家去祭奠,也不算辱沒了我們這金蟬蠱的名號。”


    這句話一出,那群青山城長老立刻麵色大變,有人提起手中長劍便要出手,卻被那位梁城主攔了下來。


    被稱為梁城主的中年男子終於是收起了之前那副笑意盈盈的樣子,看著身前婦人,正色道:


    “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嗎?”


    苗夫人慘笑一聲,狀若瘋癲,毫無氣態地往身前啐了一口,罵道:


    “我們寨子與你們青山城無冤無仇,井水不犯河水,你們攻打我們的時候,我們有過回旋的餘地嗎?”


    “你們這群畜生殺我族人的時候,我們有過回旋的餘地嗎?”


    聽完她的話,梁城主低著頭沉思了一會,長呼出了一口氣,隨即猛地抬頭,猶如病虎睜眸。


    一旁的曹沫看到他這副模樣,心中立刻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隻見那位梁城主手腕猛地虛抓,一股巨大的吸力瞬間就將不遠處的苗夫人給吸了過去。


    苗夫人那片白皙的脖頸被他扼地通紅。


    可苗婦人卻沒有掙紮,而是艱難地轉過頭,笑著看向了不遠處握著銀釵的苗牽機。


    苗牽機拋下手中銀釵,眼眶含淚,哭著喊著衝上前去,使出渾身力氣捶打撕咬掰踹那隻有力的手掌。


    可是梁城主身軀卻沒動分毫,就這樣任由那個少女撕咬自己的那隻手,饒有趣味地看著這一切。


    被扼住喉嚨的苗夫人原本就要閉眼等死了,可是在看到苗牽機拋下那隻銀釵之後,


    她愣是強提起一口氣,嘴唇一張一合,想要說出什麽,可就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梁城主見到她的異樣,心念一動,另一隻手輕輕一掬,那枚落在地上的銀釵就到了手中。


    神識進入銀釵,見到裏麵的東西,立刻就知曉了原委。


    隻見他看著被自己扼在手中苗夫人,笑罵道:


    “真是個賤人,之前我還當你是個識大體有氣節的女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聽到他的話,曹沫聯想到之前苗夫人偷偷和自己說的話,立刻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看著就要被那位梁城主活生生扼死的苗夫人,曹沫心中萬分焦急。


    他用心神不止一次向扶翼詢問有無破局之法,可扶翼卻一直是搖頭。


    他剛剛在自己的方寸物之中搜尋了一遍又一遍,翻遍了所有先生和師叔留給自己的東西,可是沒有一樣能解如今這個局。


    在此刻,麵對那位已經到達了洗髓境的梁城主,曹沫突然覺得自己心中,有一劍不出不快。


    正當苗夫人氣息逐漸衰減,這一切就要以玉石俱焚來收場的時候。


    天空中突然垂下了一道金色光柱,方寸大小,恰巧將曹沫籠罩了起來。


    無數氣機開始在這處山頭急速聚集,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蒼穹之上,隱隱有鳳鳥哀號,金石交錯之聲。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來的一幕吸引了目光,在場人都在看著那個被金色光柱包裹住的少年。


    孫林手中的金鳴劍突然之間開始顫鳴,在一瞬間便脫手而去,


    被曹沫握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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