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道西域一個人煙稀少的官道旁,山花豔如血,鳥雀鳴如泣。


    四位少年男女看著那位一邊沿著官道往東倒走,一邊揮手的玄袍老人,也揮了揮手。


    腰間捆著銀鞭的少女臉色黯然,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道逐漸迤邐遠去的背影,直到老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腳處時,才終於鼓起勇氣開口道:


    “師傅!早點回家,我在天機閣等你!”


    少女清脆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崖壁之間左衝右撞,這片空曠的山林頓時回音陣陣。


    走過那處山坳拐角的易北鬥聽到裴玉藕的呼喊,那張滿是皺紋溝壑的老臉欣慰地笑了笑,沒有說話,身形如虹,直接拔地而起。


    扶翼將目光從老人消失的那個山坳處收回,隨即掏出兩張金色玄妙的符籙分別遞給曹沫和苗牽機,


    “易老頭說這是給咱們的酬勞,這是你們兩的。”


    曹沫和苗牽機將符籙接到手中,都仔細查探了一番,隨後齊齊望向扶翼。


    “這兩張是品秩最上乘的北鬥引路符,顧名思義,可以在遇到危險時用它來尋找一線生機,和你們熟悉的挑燈符類似,不過這兩張符籙可比挑燈符厲害多了,”


    “用一句俗話來概括那就是,北鬥星光下,閻羅不擋道。無錯更新@”


    曹沫盯著手中那張符籙,蹙眉問道:“拿這麽貴重的東西出來,易前輩是要我們做什麽?”


    苗牽機同樣沒有立即收起符籙,滿臉疑惑地看向扶翼。


    扶翼見兩人如此見外,很無奈地摸了摸額頭,歎道:“你們就心安理得地收著吧,易老…呃易老前輩沒給咱們出什麽難題,”說著,他朝著前麵那道靚麗背影努了努嘴,繼續道:“就是要求我把這丫頭給安全帶回去。”


    身形多出眾人幾步的裴玉藕,聽到背後三人交談的內容牽扯到了自己身上,轉過身來,先是看了一眼那兩張金色符籙,隨後用那雙有些暗淡地眼眸掃視了眾人一眼,輕聲開口道:


    “給我。”


    聽到這句話,扶翼往前邁出一步,夾在三人中間,麵對著裴玉藕,笑著道:


    “丫頭,這是你師父給我們的酬勞。”


    裴玉藕緊抿著嘴唇,抬起頭怒視著身形稍稍比自己高些的少年,冷冷地開口道:


    “我再說一遍,把符籙給我,我不用你們照顧,我也不會跟著你們走。”


    少女那張絕美的麵龐生出縷縷寒意,接著一字一句道:


    “還有!不要叫我丫頭,我有名字,叫裴——玉——藕!”


    扶翼可不管麵前的是千年寒冰還是萬年寒鐵,臉上依舊是掛著那縷不卑不亢的笑意,義正詞嚴道:


    “你跟不跟著不關我們的事,反正易老前輩已經將酬勞給了,我們概不退換,”


    看著裴玉藕臉上寒意越加濃重,扶翼又補充了一句,


    “還有,你姓什麽,叫什麽,也不關我的事。”


    大概是過慣了順風順水的日子,還從來沒有遇到過敢這樣忤逆自己的人,裴玉藕此時竟是不知用什麽話回擊扶翼,嘴唇開始微微顫抖起來,眼眸中彷佛蘊藏著九天烈火,嘴裏蹦出了兩個字,


    “無恥!”


    扶翼沒有惱怒,隻是嘿嘿一笑,將這兩個字坦然受之。


    可越是如此,裴玉藕就越發的憤怒,她感覺自己好不容易搜腸刮肚找出來的回擊手段彷佛打在一團軟綿綿的棉花上,沒有起到絲毫作用。


    此時的扶翼心中卻在對早已遠去的易北鬥越發的欽佩,也對他那混沌星占術越發的好奇,


    混沌星占術果然不愧為天下前十的扶乩之術,竟然連這妮子的一言一行,臉色神情都給預知的一清二楚,易北鬥啊易北鬥,你真是了不得,要是沒有你的提點,我還不知道怎麽說服你家這位脾氣比野馬還烈的寶貝徒弟呢。


    “我就是無恥。


    怎麽了,你有本事來打我,我倒要看看,沒有易北鬥在這,你的那根什麽狗屁鳳鳴響尾鞭有多厲害。”扶翼大喇喇說道,絲毫不在乎裴玉藕臉上滲人的寒意。


    一陣清亮鳳鳴聲突兀響起,可在這之後卻沒有預料之中的鞭子抽在身軀之上的悶響,


    裴玉藕又羞又惱地握著銀鞭鞭杆,而鞭子的下半截則被扶翼死死地抓在手中。


    立在扶翼身後的曹沫和苗牽機看到兩人這副舉動,心有靈犀地對視了一眼,想到扶翼之前的交代,又默契地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


    “怎麽,”扶翼看著想要將鞭子掙脫的裴玉藕,譏諷著開口道:“你之前不是很厲害,現在鞭子怎麽軟綿綿的,沒吃飯?”


    “不就是靠著有一個當天機閣閣主的姐姐嗎,看看,你師父走了,現在連揮鞭子都使不上勁,還想出門遊曆江湖,真是笑話。”


    說罷,扶翼一把將那根銀鞭鬆了出去,臉上的輕視神色不言而喻。


    剛剛還在使勁拽鞭子的裴玉藕沒預料到扶翼這突如其來的收手,泄力不及時,直接踉踉蹌蹌地向後跌去,倒走出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


    “你!”


    看著目眥欲裂的裴玉藕,扶翼笑著道:“我什麽我,不服氣嗎?你看看現在這裏就你一人,我們有三個人,你勝得了我們嗎?”


    “再說,就算是是咱們兩之間一對一,縱使你有六品初階,可對上自幼嬌生慣養的你,我也未必會輸,你信不信。”


    聽到這句話,裴玉藕剛想抬起手中的銀鞭與扶翼來場一對一的比試,可驀然之間,那隻手又無力地垂了下來,氣焰受到接連打擊的少女頹然道:


    “那你想怎樣。”


    扶翼將那隻剛剛抓住滾燙銀鞭的手很自然地收到背後,輕輕甩了甩,慢條斯理道:


    “什麽叫我想怎麽樣,大道朝天各走一邊唄,你不是要去青衣策馬獨自遊曆江湖嗎,自個兒走唄,我們又不攔著你。”


    裴玉藕手腕一鬆,那根銀色長鞭便生出靈智一般自行繞到她那纖細柳腰上,伸出一隻手,冷聲道:


    “還我。”


    “給你什麽?”


    “北鬥引路符。”


    “憑什麽?”


    聽到扶翼這句極其無賴的話,裴玉藕原本稍稍緩和的臉色立刻又漲得通紅,她緊咬後槽牙地盯著扶翼那張極為不要臉的麵孔,強行按壓下怒氣,聲音顫抖道:


    “這本來……本來就是我師父的,我不跟你們走,你們理應還我。”


    “我之前都說了,概不退換,既然你要走你便走就是了,天下這麽大,往哪裏去都行,我們又不攔著你。”


    裴玉藕可以確定,自己這輩子肯定沒有見過這麽無恥的人,現在她隻想快速離開這裏,一個字都不想和麵前的無賴說,


    忽然,她看到扶翼身後那兩個在麵相上看著稍微通情達理一點的少年男女,於是直接和扶翼錯身而過,走到側麵,看著曹沫和苗牽機兩人道:


    “這是我師父給你們的酬勞,現在我不需要你們的保護,所以要求你們物歸原主。”


    曹沫自視肯定是沒有扶翼那般無賴的,見裴玉藕直接越過他直接和自己交流,又想到之前他的交代,拿著那張符籙的手舉起也不是,收回也不是,有些尷尬地立在原地,不過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一句,


    “不能給你。”


    與曹沫並肩立著的苗牽機則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緊閉著嘴,也不去看她。


    向來是無法無天慣了的裴玉藕眼見三人都是這般無賴,想著自己何曾受到過這等欺負,沒來由地心底便生出些委屈,一雙桃花眼周圍瞬間浮現出些許濕潤,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其實不是裴玉藕小氣,實在是北鬥引路符太過貴重,所以她才想著從扶翼三人身上要回來。@·無錯首發~~


    在。


    天下最大商會天機閣中長大的她,打小便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何曾為金銀這等庸俗的黃白之物發過愁,一擲千金,金龜換灑這等豪氣事向來是信手拈來,隻是如今易北鬥留下的這兩張符籙實在是不同,她沒有理由或者可以說實在不舍得將其白白送給他人。


    裴玉藕將目光又移到了扶翼身上,冷聲道:


    “你們到底怎樣才肯將這兩張符籙還給我。”


    扶翼原本想直接說“不還”,不過想到以後肯定還得和這丫頭打交道,所以便換了個比較沒那麽無賴的措辭,伸出一根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說道:


    “還什麽?”


    裴玉藕臉龐漲得通紅,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盯著扶翼那雙狹長的眼眸,說道:


    “不還,那我便一直跟著你們。”


    扶翼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心想終於是將這腦子不太正常的丫頭給哄上勾了,就是不知道易老頭平常是怎麽和她相處的,怎麽受得了她身上那股已經滲進骨髓裏的趾高氣揚。


    耐著性子跟扶翼演了這麽一場激將法的曹沫和苗牽機兩人也相視一笑,心底暗暗鬆了口氣。


    “你要跟就跟著吧,反正我們現在也不打算去哪,就在這附近隨便找個地方修行,”扶翼漫不經心道。


    “不,我現在反悔了,不要那兩張北鬥引路符,要求你們現在就將我安全送回天機閣總舵。”


    扶翼擺了擺手,滿臉的不耐煩,說了兩個字,


    “沒空。_o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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