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涼城。


    也被有些人稱為孤城。


    因為偌大的城池內,隻有洛青陽一人居住,除了這位孤劍仙之外,別說人,連條狗都沒有!


    蕭羽在城外的十幾裏處,便走下了其精致豪華的隨行馬車,抻了抻衣袖,要步行到慕涼城下;


    說這是本王對義父的尊敬!


    ……


    此時在蕭羽步行前往慕涼城時,幾裏外的一處隱蔽高崖。


    一隻毛羽漆黑的鷹隼掠過長空,飛落到高崖上站著的一個枯瘦男子的肩膀上。


    枯瘦男子帶著鬥笠,眼神和肩膀上的鷹隼一樣銳利,看著蕭羽前往慕涼城的方向,低喃道:


    “那位赤王似乎要去抓住自己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洛青陽十幾年不出慕涼城一步,會因為他的這位義子而拔劍出城嗎?”


    枯瘦男子是百曉堂的人,他的身後,還站在一個麵容普通,但身形窈窕的女子;


    女子眸光閃爍的說道:


    “孤劍仙還沒有入神遊,不可能是雪月城吳銘的對手……那位吳長老不久前已經放出過話,說孤劍仙敢踏出慕涼城去插手小一輩的事情的話,他會出手打斷孤劍仙的腿!”


    說著,女子走到枯瘦男子的身邊,和其一起眺望蕭羽的方向:


    “如果孤劍仙這一次真的為自己的義子出頭,恐怕他還沒到天啟城去對堂主的那位弟子出手,就會被吳銘在半路阻擊;


    畢竟這位吳長老一向都是言出必行!而且此時暗河覆滅,他正好能騰出手來!”


    “不僅如此,堂主也會讓我們迅速把情報送到吳長老的手中,讓其得知此事,仔細想想,這幾年百曉堂似乎一直都圍著那位六皇子在轉……”


    枯瘦男子補充著說道,旋即語氣略有些感慨:


    “不過,既然堂主和大小姐都支持六皇子,我們自然也當竭盡全力,不容有絲毫懈怠。”


    “……那蕭家六皇子是個很不錯的人,我曾經和他接觸過,他會是一個好的君王。”女子開口說道。


    “或許吧,對於我們而言這些都不重要……”枯瘦男子搖了搖頭。


    百曉堂內,都說除了堂主姬若風外,其餘弟子地位一樣,無尊卑之說;


    但那隻是光鮮無力的口號而已,不說其他的,大小姐姬雪的地位,自然淩駕於所有弟子之上;


    這一次既然堂主和大小姐都選擇了六皇子蕭楚河,枯瘦男子也隻能捏鼻子認了;


    和女子不同,他和那位六皇子一點都不熟,相反,過去幾年一直負責堂內監視赤王蕭羽的任務的他;


    對遠處正準備請自己義父出城的七皇子倒是頗有些了解。


    ‘這位赤王的手段一向是無所不用其極,那孤劍仙洛青陽雖然威懾天下,還是這位皇子的義父,但在這蕭羽的眼裏,恐怕也隻是一枚棋子罷了……’


    枯瘦男子內心想著,對蕭羽這種蕭氏皇族子弟,沒有一絲好感!


    ……


    一個時辰後。


    功力明顯比女子深厚的枯瘦男子臉色一變:


    “退!!”


    “嗯?!”女子麵露不解。


    “……洛青陽出城了!”


    枯瘦男子語氣凝重:


    “以這位劍仙的修為,我們不要出現在其方圓十裏之內,速退!”


    說著,枯瘦男子帶著身後女子快速離去。


    至於其肩膀上的鷹隼,早就一飛衝天,消失在遠方的天穹處。


    “我繼續跟著他們,你速去把消息傳給最近的堂內據點!”


    枯瘦男子對著女子吩咐道。


    ……


    雪月城。


    吳銘和曉夢,以及告別李素王,離開劍心塚的李寒衣已經入了城中。


    依舊是登天閣下視野最開闊的那處酒肆,司空長風和一個白發男子正坐在那裏。


    “子孝!寒衣!”


    “大師兄……”


    司空長風正對著吳銘和李寒衣打招呼。


    吳銘身邊的李寒衣卻是驚呼一聲,俏臉滿是不敢置信之色。


    隻見那白發男子聞言轉身,露出苦笑,正是海外仙山一行無功而返的百裏東君。


    ……


    “子孝啊子孝,你…唉……”


    頭發已經全白的百裏東君更加蒼老,看著吳銘歎息了好幾聲。


    他在海外仙山等了莫衣許久,最終失望而歸;


    並且從去帶著天女蕊去海外尋他的弟子唐蓮口中,也得知了莫衣已死,唐門也已經徹底覆滅的消息。


    而每次酒醒後,回憶起死在自己手中的妻子;


    時刻都想去死,又有點舍不得死的他,自然內心滿是愁緒,煎熬無比;


    去海外仙山前,百裏東君的頭發隻是半白,但此時已經看不到一根黑發了,宛如花甲老人。


    “孟婆湯需要莫衣幫助的部分是什麽?”


    看著眼前蒼老消瘦的百裏東君,吳銘想了想後,並沒有說什麽廢話,直接開口詢問。


    而在剛剛的交談中,他也從這位酒仙口中,得知了唐蓮在濱海小鎮和天女蕊成婚,並且短時間內不會再回雪月城的消息;


    對此他眸光微閃,並沒有多說什麽,也沒有再多問什麽。


    “……海外仙山上釀造孟婆湯的材料,我已經收集好了,現在唯獨缺的,是神遊之力!”


    百裏東君頓了頓後,直視吳銘的眼睛。


    “神遊之力?”


    吳銘眉梢微動,旋即陷入沉思之中,幾息後,他緩緩說道:


    “一年內,我會入神遊!”


    “一年內入神遊?!”


    百裏東君麵露錯愕之色,他知道吳銘的實力現在絕對勝過他,畢竟是能殺死莫衣的人;


    但他困在半步神遊巔峰多年,很清楚半步神遊和神遊玄境之間,有著何其艱難的一道天塹。


    “不錯,大城主你最多再等一年,一年之內,我會助你釀造孟婆湯!”


    吳銘語氣平淡的說道。


    霎時間,百裏東君還有些半信半疑,但司空長風和李寒衣卻是內心燃起了極大的希望;


    在他們的認知裏,吳銘從來沒有信口開河過,承諾過的事就一定會辦到!


    而看大師兄百裏東君此時宛如花甲老人、風中殘燭的狀態,他們內心也自然很是擔憂,吳銘此時給出承諾;


    讓他們內心大大鬆了口氣。


    ……


    酒肆內幾人正聊著,這時一個雪月城弟子走過來,俯身在司空長風耳邊說了什麽。


    司空長風眼眸微動,看了吳銘一眼:


    “子孝,那洛青陽出城了……”


    吳銘眸光閃爍,和百裏東君對飲一杯後,把手中酒杯放下:


    “知道了。”


    ——


    慕涼城距離天啟城,有近乎半個北離的距離。


    洛青陽佩戴著自己的九歌劍,身上沒有絲毫殺氣露出,就這麽一步步的走向天啟城。


    他的身後,蕭羽身為封王的皇子,竟然半跪在地上恭送自己的義父!


    對此,洛青陽的眼神毫無變化,隻是手放在了自己十幾年沒有出鞘的九歌劍上;


    以一種拔劍的姿勢,不徐不疾的走著。


    “……義父的速度,有些慢了吧?”


    穀饁


    等洛青陽走遠後,蕭羽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皺眉說道。


    白王、赤王、永安王這三王中,他的年紀最小,武學修為也是最弱的,最強的也自然是蕭瑟。


    蕭羽身後一個心腹高手低聲回答:


    “赤王不知,孤劍仙前輩這是在蓄勢,他每走一步,氣勢便強一分,等到劍仙拔劍的時候,必然是石破天驚、萬物驚蟄的一劍!”


    “可按照義父的這種速度,走到天啟城恐怕要到猴年馬月了!”


    蕭羽的眉頭依舊沒有鬆開。


    “……屬下想孤劍仙去天啟城前,應該是在等那個人吧。”


    “哪個人?你是說雪月城的吳銘?!”蕭羽臉色微沉。


    見屬下點頭。


    蕭羽的臉色更加陰沉,旋即他突然冷笑起來:


    “蕭楚河啊蕭楚河,你以為自己勝券在握了嗎?!哼哼……本王得不到的東西,你也休想得到!”


    ……


    天啟城中。


    姬若風站在蕭瑟的身前,正對峙著一個蒙麵人。


    “閣下的功法老夫實在是難以忘記,而據我所知,在濁清死後,這虛懷功也隻有天啟五大監修煉;


    不知道閣下是哪一位大監?”


    姬若風緩緩說道,語氣間帶著一絲冷意。


    就在剛剛,蒙麵人準備對蕭瑟施加毒手,雖然不是殺招,但也有讓蕭瑟臥床不起的心思;


    隻是蕭瑟如今的實力在天境中,也是不可小覷的存在,再加上不久前進入天境,同樣實力強橫的無心,和已經一隻腳邁入天境的姬雪,這蒙麵人的實力雖然最低有大逍遙,但也無法得手。


    “阿彌陀佛,這位蒙麵的公公既然來者不善,也就不要怪小僧這邊以多欺少了!”


    打了個佛號,無心對蒙麵人微微一笑,陡然間已經出手:


    “大家還在等什麽?動手先打他一頓再說!”


    “拿下他!”


    見無心動手,蕭瑟手中的無極棍化為一團虛影,朝著蒙麵人砸去,隻見長棍還在半空,便於須臾之間抖為上百道棍影,呼嘯聲中,有種無邊無際的氣勢!


    同一時間,雷無桀手持心劍,姬雪揮起雲起棍,皆是對蒙麵人發出淩厲的攻勢。


    “轟——”


    一聲巨響,接連打出幾道掌影的無心身後有佛陀浮現,金光大漲。


    那蒙麵人的虛懷功則是如同幽暗的旋渦一樣,吞噬了無心所有的掌力。


    庭院內,幾人快速的交起手來。


    姬若風把無極棍傳給自己的弟子後,手中用的是一柄普通的精鐵長棍;


    但正在和無心、蕭瑟幾人交手的蒙麵人,卻是對姬若風最為忌憚。


    他清楚,就算是一對一,自己也不會是這位昔日白虎守護使的對手,況且和他交手的這幾個年輕人中;


    那六皇子和白衣小和尚,已經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了!


    ‘退……不好!’


    正在思索退路的蒙麵人突然臉色一變。


    因為一直在尋找一招製敵的姬若風,已經對他出手!


    霎時間,姬若風手中的精鐵長棍消失,已臻化境的無極棍法使出;


    那種‘一棍即出,無邊際,無窮盡,是無終’的恐怖壓迫感,讓蒙麵人汗毛倒豎。


    ‘噗——’


    姬若風的實力本就在蒙麵人之上,再加上有無心、蕭瑟等人的配合,直接一棍子敲在了蒙麵人的胸膛,重傷了這位虛懷功內力極為深厚的大監。


    而如果不是見這蒙麵人剛剛隻是想重傷自家徒兒,並沒什麽殺心的話;


    姬若風這一棍子能直接把這位還沒確定身份的大監敲死!


    畢竟這蒙麵人此時麵對的陣容,就算是半步神遊來,也要頭疼無比。


    突然。


    正準備用手中長棍挑飛蒙麵人麵巾的姬若風臉色一變:


    “小心!”


    隻見一道灰影從庭院外飛躍進來,如同鬼魅般出現在重傷的蒙麵人身邊;


    電光火石間,和姬若風‘嘭——’的一聲對了一掌,竟然平分秋色。


    而蕭瑟和無心等人,這時候也自然不會發呆。


    在灰影和姬若風都踉蹌著後退幾步時,皆是一起出手,圍攻突然出現的灰影。


    很快,饒是灰影邁入半步神遊多年,也因為姬若風的那一掌內息不穩下,依舊中了蕭瑟的一棍和無心的一掌。


    半空中有血珠灑落。


    已經受傷的灰影冷哼一聲,急忙從懷中掏出了幾個如同雷門霹靂子的圓球;


    朝著正欲追擊的蕭瑟幾人擲去。


    砰的一聲,在內力的趨勢下,濃鬱的煙霧帶著刺鼻的氣息,從破碎的圓珠中快速鑽出。


    “這煙有毒……”


    雷無桀等人急忙捂住口鼻。


    下一瞬,皺眉的姬若風直接揮袖驅散濃煙,低喃道:


    “好快的身法!”


    庭院中,隻見那灰影和蒙麵人已然消失不見!


    “……我已經猜到了他們是五大監的哪兩位。”蕭瑟把無極棍杵在地上,輕聲說道。


    “小僧即使是個來天啟城打醬油的,也知道白王蕭崇的二師父,是五大監的瑾玉公公,那蒙麵人的身份確實不難猜;


    但之後出現的另一人,小僧就猜不到了。”


    無心白衣飄飄,嘴角含笑:


    “不過那人的實力確實強橫,中了小僧一掌,竟然還能用內力把小僧的手反震到傷了兩條經脈;


    看來……小僧也應該找一個兵刃了,徒手到底是吃虧啊。”


    見無心一邊說一邊看著自己手中的無極棍,蕭瑟無奈的翻了翻眼睛:


    “我的虎口現在也隱隱作痛好不好!”


    “那人是五大監之首,伴讀大監瑾萱公公!”在無心和蕭瑟聊天打屁的時候,姬若風幽幽說道。


    蕭瑟點頭:


    “也隻能是他了,天啟城內,雖然高手無數,但據我所知,半步神遊的強者,隻有伴讀大監和國師兩人!”


    看向皇宮的方向,蕭瑟眼眸微眯:


    “不過這一次,兩位大監皆是受傷不淺,他們如果足夠明智的話,接下來就應該好好的恢複傷勢,而不是插手我們幾位皇子之間的事!”


    此時蕭瑟的內心深處,不乏有殺機浮現。


    經過這麽多年的調查,和吳銘隨口指點的幾句,他已經隱隱察覺;


    無論是皇叔琅琊王一案,還是四年前的那場雨夜伏殺,都有上一代五大監的影子;


    後一件事更是已經證據確鑿了!


    而如果以瑾萱為首的這一代五大監依舊膽敢興風作浪的話,他蕭瑟登臨皇位之後,不介意清算時再加上幾人!


    ……


    慕涼城和天啟城之間,會經過一處大漠。


    此時正是黃昏時分,殘陽如血;


    一望無垠的大漠盡頭,西墜的紅日中,有種磅礴和蒼涼之感。


    已經持續拔劍的姿勢整整七日的洛青陽腳步一頓。


    看向了他的前方。


    吳銘正負手站在那裏,其腳下是大漠中的一處小型綠洲。


    “隻是半步神遊嗎……”


    看著臉色冷峻的洛青陽,和曉夢一同過來觀戰的李寒衣美眸微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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