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仙聽到江忘旅說出了一個官職後,仔細回想著看過的昶史,順便給成神解釋道,“太閣相是大昶六閣最高官職,天下之事,事無巨細。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李澀...我想起來了!”阿仙在讀過的萬卷書中找到了這個名字。一旁的江忘旅轉憂為喜,將魚竿扔到一邊,“仙士想起來了?李澀!太閣相!”


    成神很是好奇這李澀到底是誰,讓一隻野魅如此惦記思念。


    阿仙轉述著,“書上說,李澀三十而中通州臣派文榜第一,隨後一路平步青雲,官至太閣相。”


    “對極了!李澀那小子,中榜那年剛好三十歲,然後呢仙士?”江忘旅開心極了,他多想現在就去找李澀好好地敘敘舊。


    “沒了。”阿仙記得大昶很多位太閣相的生平,從出生到退位再至死去,極其詳細清楚,唯有李澀如此簡短。悲喜交加的江忘旅愣了好久,才從回憶中抽離,他長長的歎了口氣,仿佛是對命運的埋怨,隨後講起和李澀的故事。


    “江忘旅這個名字是李澀七歲那年給我的取的,他說江河忘記了旅途,就會變成湖泊;還寫詩念與我聽,說人生在世皆如江河奔湧,終有一日厭倦孤旅,願為湖泊守一盞燈火。”


    李澀是李家第三個孩子,他出生之時,兩位兄長皆已成家立業。晚來得子的李父連李澀步入正堂也沒能看到,便遺憾而去。從小孤單影隻的李澀和老母親相依為命,住在桑湖鎮槐蔭巷的老宅。


    從正堂到正院,讀書時的李澀經常被同齡人欺負,愛哭的他總是忍著委屈獨自來到桑湖岸,一邊落淚讀書一邊發誓將來要如何光彩奪目。


    那個時候的李澀時常穿的破破爛爛背著一個舊書包,一直背到他十六歲科舉,然而等待他的是名落孫山。


    “那天李澀不敢回家麵對老母親,坐在我旁邊失魂落魄。我去把那些一直以來欺負嘲笑李澀的家夥們暗中收拾了一頓,回來給李澀繪聲繪色的講著,但他笑的很牽強。”


    看著沉默不語的李澀夜深方歸,李母一眼便懂了,她熱好飯菜,笑著鼓勵李澀既然想做官,就別放棄。


    從那以後李澀每年都堅持參加通州科舉,雖然屢次不中,但李澀的老母親從未責怪於他,隻是默默守著燈火監督李澀讀書。


    命運改變在李澀三十歲那年,還未成家的他一舉考上通州臣派文榜第一,金榜題名,一雪前恥。


    “可是,”江忘旅仿佛又看到當年,李澀在他麵前痛哭流涕,“李澀的老母親卻走了。”


    “李澀與我,七歲相識,三十歲折桂。二十年間,我們幾乎形影不離,無話不談,我看著他從一個愛哭鼻子的孩童到家喻戶曉的狀元郎,由衷的為他開心。”


    “我多想陪他一起去那大昶最繁華的都城天都做官,但仙士也知道,我是離不開這片湖泊的。賭氣的我看著李澀坐在岸邊等了我一天。他走之後,我隻能從桑湖百姓零零碎碎的閑聊中,尋找著李澀的消息。”


    江忘旅滿是自責,在朋友需要陪伴的時候,他卻隻顧著自己的心情,“李澀一定埋怨極了,才會一直杳無音訊。”


    成神聽完江忘旅將的故事,想起了常寶,摯友之所以是摯友,是因為互相理解懂得對方,“我覺得,李澀應該從未埋怨過你。”


    “你們形影不離二十載,難道你不相信李澀嗎?你不了解李澀嗎?除了他那離去的老母親,我想世界上最懂他的應該是你。”


    “他到了天都之後,一定發生了很多事。這些事讓他沒有時間或者沒有辦法給你寫信,又或者他寫了,隻是不知為何你沒收到。”成神每說一句話,江忘旅便難過一分。


    “我真是個傻子。”江忘旅一會哭一會笑,這麽多年來,他總在埋怨自己最好的朋友,卻沒想過李澀到底經曆了什麽。


    可身為野魅的他又如何能夠離開桑湖?隻能苦等。


    一旁的阿仙聽完後,擺弄著江忘旅的魚竿,隨意收杆,無鉤的魚竿竟釣上來一柄破劍!正是桑湖鎮藏劍,天地神兵逍遙。


    真是稀奇古怪!


    那江忘旅連滾帶爬上前取下逍遙,仔細看了又看,抱在懷裏開心的手舞足蹈,“是它就是它!我找到了!和夢裏說的一模一樣!”


    “最近我總是在重複做一個夢,夢裏說桑湖藏著一把劍,能讓我如願離開桑湖,去任何想去之處。”江忘旅一手持劍,腦海瞬間有很多陌生記憶湧現,其中之一便是手中之劍的名字,逍遙。


    突然的變故讓成神驚奇萬分,他看著淤泥片片跌落露出劍的本身,此劍極窄極長,劍鞘僅寬三指,黑色漆麵雕刻著朱砂紋路,整劍長約五尺,劍柄漆黑如墨。


    江忘旅隨後拔劍,劍指桑湖。逍遙劍鍔冷如淵月,劍脊璨若星河,劍身鋪滿與三座石門字符相似的淡紋。


    頓時驚濤拍岸,浪聲鼓鼓!


    成神便看到桑湖之水排山倒海般翻湧而來,他連忙帶著阿仙站起遠離湖岸。桑湖水勢雖不勝當年,但千萬鈞的湖水依然足以將整座桑湖鎮夷為平地。


    成神問阿仙為何剛剛還平靜的桑湖這般景象,阿仙體內靈氣運轉,隨時準備施展仙法劈開湖水,“好像是這野魅拔劍所致。”


    隻見湖水旋起如瀑直直飛向江忘旅,隨後沒入其手中之劍,半柱香後,桑湖之水盡數消失在劍中,隻剩方圓數裏的淤泥湖底,數不盡將死的魚蝦。


    成神何曾見過這般劍飲桑湖的震撼仙術,他頓時覺得江忘旅其實一直在藏拙,拉著阿仙讓其退後一步。


    阿仙稱讚道,“原來江忘旅這般厲害!”


    劍飲桑湖的江忘旅終於如願以償,如此一來,他再也不會被困在原地,因為桑湖被他帶在了身邊。一刻不願停留的江忘旅準備離開桑湖,去往天都找尋李澀。臨行之前,他滿是感激的看向阿仙和成神。


    “多謝兩位仙士相助,此等恩情,江忘旅此生難忘!”江忘旅深深給成神和阿仙行了一禮,“江忘旅暫時沒什麽能夠報答兩位恩人,這片青銅桑葉是我在三座石門所撿,可隨意變換大小,贈予恩人做個信物。他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此時可敵天命境仙士的江忘旅輕輕將手中桑葉推去,飄到阿仙成神麵前。江忘旅收劍入鞘,無影無蹤。


    今日桑湖也算得上滄海桑田,安靜的湖岸回蕩著江忘旅臨走前吟念的兩首詩句,“故地春花靜,重遊落日城。殘霞辭舊燕,弱水試新箏。柳巷暖煙橫,雲橋冷月生。孤舟江忘旅,照我萬家燈。”


    成神記下最後兩句,他仿佛看到詩人故地重遊,熟悉和陌生互相交織;夜晚時分坐船離去之時,詩人多想忘了這逆旅之身一直待在故地,驀然回首,隻有滿城燈火與他相望,“孤舟江忘旅,照我萬家燈。”


    成神不禁對李澀更加好奇,其七歲之時寫的絕句,如此情深字淺。


    阿仙接過江忘旅贈與的青銅桑葉瞧了瞧,這是一片輕薄的銅桑葉,十分柔韌,靈氣覆蓋其上,便可以隨心變換大小。阿仙擺弄了會便丟給成神保管,今日桑湖野魅奇遇可謂如夢如幻。


    成神剛把青銅桑葉放進行囊,右手手腕突然無比劇痛,悶聲忍耐的他咬緊牙關。阿仙看出這是通竅的關鍵時刻,上前握住成神右手,隨著靈珠加速運轉,更多磅礴的天地靈氣衝刷著成神的第十五竅尺澤。


    呼吸之間,第十五竅尺澤,通!“尺澤不倦,道自成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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