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濤跟青梅第一次回山城的山路上,文濤的耳鳴反應特別厲害,用文濤自己的話說,如果不是因為耳鳴,我都感覺不到耳膜的存在。這是怎樣一種感覺呢,剛開始還在低海拔的時候,文濤就望著穿行在山麓下層層疊翠、花叢錦簇裏的蹁躚彩蝶,他覺得耳廓裏是酥麻微癢的,他情不自禁對青梅說了句,山裏的風真好,美妙的像在采耳店裏享受服務一樣。青梅望著他淺笑不語。


    後來是一段似乎沒有終止的盤山路,忽高忽低忽左忽右不停的繞行著“之”字,青梅看著他躺靠在皮座上,拿著一副喝得差不多還能壓住場的樣子,笑笑道,感覺怎樣,跟你們筆直寬坦的觀海大道不一樣吧?


    這時文濤的耳膜好像是閉卷而內縮的,就像小時候遊泳紮大海裏海水灌進耳鼻的感覺,這感覺又跟海水灌進耳朵有些不一樣,海水灌進耳朵一下子就壓住耳膜了,而這種感覺耳膜似乎是慢慢翻卷閉合的,慢慢的卷曲,好像收到外界擾襲而形成的一種自我保護一樣。所以青梅的話在此刻就顯得小了許多,他聽到青梅說,濤總,他們都說你眼光特毒,一塊木頭裏有沒有料有多大料你一眼就能看穿,你這火眼金睛是孫猴子轉世,是寶貝是妖怪都逃不過你的法眼。


    文濤聽到她長句裏麵提到了“大料”、“火眼金睛”、“寶貝”、“妖怪””、“法眼”,因為山風和耳膜壓迫的關係青梅的話在他的耳朵裏是斷斷續續的,就像一串斷了線的沉香手串一樣散落一地。聽覺失聰,所以視覺的作用就代替發揮出來,他盯著青梅白皙無暇的臉龐,視線像一隻車箱水母一般往下一沉,就落在青梅白襯衣扣裏那潔白細膩如硨磲的雙乳上。目光就這麽一掃,本來要察顏辨話的文濤就更記不起青梅剛才那句話的完整性。


    文濤說:“梅小姐,風大,壓的我的耳朵,你講了什麽咯?”隻是眼睛還舍不得離開青梅的胸脯。


    青梅笑笑道:“濤總,你不好這麽一直看著我哩,我要分神的,要車毀人亡哩,小女子窮人一個,您大老板可還有億萬身價的,你要麽就把車窗搖下來吧。”


    文濤就把車窗放了下來,望著窗外一閃而逝的攏煙疊翠的林木和山花道:“可惜了這良辰美景,你說是吧梅小姐,如果沒人欣賞,再美的東西也隻是被埋在地底的花枝,變成林妹妹的花塚,你說對吧梅小姐?”


    青梅道:“哎喲濤總,你不要一口一個梅小姐的叫我行不行,搞得人家像夜總會的頭牌一樣,我叫你濤哥,你呢叫我梅梅或梅子行不行?”


    文濤笑道:“好,濤哥好,好,梅子更好,人生懵懂處,恰似青梅時,美好而又回不去的青蔥歲月啊。”


    青梅笑道:“濤哥還會吟詩哩,看不出來,大家都以為杜文濤是個暴發戶,哪裏知道他還是個詩人。”


    文濤笑道:“附庸風雅,見笑見笑。不過話說回來,梅梅如果是天上人間的頭牌,濤哥也就做次神仙哩,昔日宋玉赴巫山而得雲雨,可惜宋才子曆淒風苦雨而親有芳澤,我杜文濤家財萬貫而不能買佳人一笑。”


    青梅正色道:“才誇你一句才子,一下子流氓本性就流露出來了!”


    文濤忽然轉過臉去,拿火辣辣的眼神盯著她,她看到他眼光裏的火,像熾烈的火山熔岩一樣,感覺就要把自己燒融,她目不斜視注視前方,文濤足足看了她幾分鍾,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她都被看得摸在方向盤上的手沁出汗津,她低聲道:“濤總,你想幹嘛,怪怪的。”


    文濤忽然哈哈大笑道:“看你有什麽反應唄。哎!梅子,你說說,你濤哥真有那麽嚇人嗎,你看你,額頭都出汗了”,說著抽了一張紙遞給青梅。


    青梅籲了口氣:“壓力當然大啊,我剛才感受到了平生來自鈔能力的最大一次壓力,我被一位億萬富豪千足金的眼神灼燒得體無完膚。”


    文濤笑道:“梅子是越來越會講話了,越來越精致圓滑了,也越來越漂亮了,哎,還記得第一次你來玲瓏齋的模樣嗎?活脫脫一個村姑進城啊,哈哈!”


    梅子自然記得第一次去玲瓏齋的情景,那時她頭帶一頂椰葉編織的鬥笠,上身滌綸印花碎染襯衣,下身棉麻米色卷筒褲,踩著解放鞋,肩挑著一擔子碎木料,在玲瓏齋前怯生生的問,杜文濤杜老板在嗎?


    店裏吹慣冷氣那銷售姑娘看著從門縫裏灌進來的熱浪,哎喲叫道,你…你可別把門敞開啊,這忒熱的天,路麵都可以煎生雞蛋了,你想熱死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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