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叩門聲響。


    片刻之後,隻聽莊內傳來一聲:“自行進來吧。”


    陳澤暗道,還挺擺譜,連個開門的人都沒有,這得是多高高在上啊。


    可直到穿過院子,入得內堂,陳澤才了然。


    好家夥,偌大的一個山莊,原來隻有兩人。


    就是那白袍公子與黑衣大漢二人。


    唉,也確實沒人給開門,二位上差也不能親自穿過莊子開門,那也太掉價了。


    陳澤無語,這麽有來頭的二人,難道連點隨從手下都沒有麽?


    陳澤抱拳拱手:“二位,又見麵了。”


    白袍公子微微一笑,也還了一禮:“好說,在下謝必安。校事司白衣明探,領單翎校事銜。見過陳公子。達官顯貴避白袍,說的就是我們。”


    那黑衣麵具大漢也一抱拳:“範無咎,黑衣暗諜,單翎校事。”


    校事司,這個詞第一次聽說還是那日林燁嘲諷他二人時。


    又明探又暗諜,想來是個特務機構吧,軍情六處?軍統局?國安局?cia?


    大抵此類吧,估計更像是東廠錦衣衛什麽的。


    古往今來,但凡此類機構,都有著特殊的權利和勢力。


    陳澤已然對二人有了更深了解。


    “陳小兄弟,此來……”


    這話是白袍謝必安問的,言外之意,就是你是不是來投奔的。


    畢竟那日說了,可來投奔自保。


    陳澤又一拱手:“二位上差,陳澤此來,非為避禍,實為求援。”


    他開門見山,畢竟沒工夫在這先混個臉熟,再虛與委蛇的闡明目的,眼瞅著都迫在眉睫了。


    謝必安範無咎這黑白二人聞言,對視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掩飾著實際的尷尬。


    陳澤見狀追問:“怎麽?二位上差為難?校事司想來是有些手段可以傳出消息的吧,隻要援軍一到,哪怕無法阻敵致勝,起碼,豁出一條口子,讓這城中的百姓逃出一條生路啊。”


    見陳澤都如此說了,黑衣範無咎別過頭去,一聲歎息:“唉!”


    白袍謝必安無奈說道:“北莽向會寧而來,已不是一天兩天了,若有援軍,早已來了。”


    陳澤沉默。


    是啊,這種消息,還需要傳遞麽,外麵的人恐怕早就知道了,是焦急昏了頭,竟想不到這點。


    “唉,原來如此,沒想到,這會寧城……竟是座棄城!”


    陳澤有些失望,複而又言:“二位上差,若有幸能上達天聽,請為陳某代陳一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為社稷之本,安民即是安天下!告辭!”


    言罷,轉身而走。


    謝必安範無咎二人相顧無言,他們誠然代表了這個國家最高權力,但如此情境下,一個百姓說出此言,他們竟無言以對。


    “此言甚狂。”


    說這話的是黑衣範無咎。


    “但此言也振聾發聵不是麽?”


    白袍謝必安慨歎。


    複又言道:“不單振聾發聵,更是令我羞愧。你我二人不也因曾經的少年熱血才披上這白袍黑衣?唉,好小子!”


    言罷,就要出手阻攔行將遠去的陳澤。


    忽地,範無咎握住了謝必安的臂膀。


    謝必安無奈:“老八,你若攔我,可叫你我兄弟失信於人啊。而且這小子,若不留他,著實可惜了。”


    “失信又如何!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當如是!我不忍見有情之人難逢,更不忍見少年熱血悔恨。失信那便失信了!”


    說著,大聲喚道:“小子,若城破,可隨時來投!”


    陳澤沒回頭,擺擺手:“道不同,不必勞煩,我自去守城。”


    言畢,陳澤出門遠去。


    待陳澤走遠,黑衣範無咎久久不能平靜。


    忽地周身戾氣爆發,直震碎了一屋子擺設。


    “嘛的!陛下為何如此啊!為何如此!這城中可是數萬萬百姓啊!”


    說著,起身就要離去,卻被謝必安強行攔住。


    “老八,憑你我之力,無論如何也攔不住北莽大軍,何況你我任務在身,露了行蹤,那才是追悔莫及!”


    “七哥,我……我氣不過啊!插諜子插諜子,鬼特麽的插諜子!來了援軍,城守住了,還用個p的諜子!”


    ……


    “紅姐,我回來了!”


    還未入樓門,陳澤便大喊起來,朝氣蓬勃,少年英氣。


    隻聞其聲,就知道這必是個正在笑著的少年。


    而梁紅英,此時正在二樓房內,猶自失神,忽地聽見樓下喊聲,心神一震,隨即起身。


    一瞬之間,她不知變換了多少個表情。


    有悲傷,有欣喜,有難過,更多的,是種莫名的,不自知的幸福洋溢於臉上。


    她想哭,感動的哭。


    這個小男人終究是回來了,那黑白二人竟都沒能攔住他。


    她想怒,不忿的怒。


    這個傻弟弟,迫在眉睫了,為何還要回來。


    可最終,還是平複了心情,一身紅裙,微笑著下了樓。


    笑的那麽開心,似乎忘了明天便是攻城。


    或許此刻,破城什麽的,對她來說已不再重要了吧。


    此時的英紅樓內,儼然一片嚴肅氣氛,早已沒什麽賓客——這時若再有賓客,那賓客們可真就是想浪到死了。


    樓內,姑娘們都在各自房裏準備著什麽。


    大廳,牛二帶著一眾護院和一些陌生漢子,正在整理著些刀槍棍棒,還有些不知從哪弄來的殘甲什麽的。


    這是在備戰了。


    看來,百姓也是要參與了。


    “牛二哥,這是……”


    陳澤問著。


    “啊,陳小哥啊,紅姐同意俺們同街坊商戶的護院,以及些精壯百姓明日一同守城。特奶奶的,不就北莽妖人麽,怕個鳥,咱大周的漢子若是連這一樓的女人都守不住,那不如死了幹淨!”


    旁邊的鐵匠趙老幺也悻悻道:“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怕甚!俺們莊上就是被那北莽蠻子屠了的,我逃到會寧,虧得英紅樓收留,俺老漢講恩,蠻子想占了英紅樓,先要了老漢的腦袋!”


    剛才回來路上還有些傷感的陳澤,見一眾漢子赤誠,忽地心裏那股子悲涼瞬間就沒了。


    狂笑一聲:“哈哈哈哈,好,趙老漢,給我整個趁手的家夥,明日咱們一同守城!咱英紅樓的娘們兒一頂一的俊。倒也叫天底下的英雄看看,咱英紅樓的漢子也都一頂一的勇!”


    牛二聞言甚是對胃口:“哈哈哈哈哈!不錯!也叫天下看看咱英紅樓裏一等一的漢子,不是誰都有資格能整日守著天底下最俊的娘們兒!”


    眾漢子,或高或矮,或胖或瘦,聞言具都放聲狂笑。


    這笑聲好似衝破了大戰前的寂寥。


    ……


    翌日清晨,天尚未亮。


    梁紅英緩緩從浴桶中站起。


    她的房間很大,大到完全可以再站下10個人。


    因為此刻,正有十個約麽十五六、十六七歲的少女列排而立。


    皆是紅裙軟甲,紅巾幗發,左手一柄秀女劍,英氣勃發。


    待紅姐纖纖玉體擦拭幹爽,隨即雙目一凝,全然沒有了平日裏的嫵媚,儼然露著炯炯英光。


    “青兒,雲兒,著紅裝,縛甲配劍!”


    “是,姐姐。”


    此時此刻,房間內的陳澤,一壺冷酒喝完。


    微微一笑,轉身出門。


    前塵往事,過眼雲煙。


    此刻,陳澤隻為守這英紅樓裏的娘們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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