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女大人陳澤之前從未有過交集。


    但對方自報了“大內校事司”的名號,想來又是位上差。


    陳澤偷眼瞥了眼樓上的紅綠二人,二人見陳澤瞥來,馬上別過臉去,似是心裏有鬼。


    繼而轉頭微微一笑,抱拳拱手:“見過這位這位大人,大人樓上請。”


    女子一仰頭:“好說,我是官,多有不便,陳樓主,可否單獨聊幾句?”


    陳澤一側身:“大人雅間請。”


    二人上樓,牛二和秀才呂唯也招呼著各方勢力代表上樓小廳一敘。


    那位女大人和陳澤行經紅綠二人時,二人似是有意躲閃,作勢就要衝眾人包廂走去。


    隻聽一句:“紅綠二位義士,聽聞那日守城,幸得二位相助,身為官家,尹某甚是感激,且同來一敘。”


    二人對視一眼,心中無奈,終究是被大人認出來了麽?


    雅間內,此時隻有那位姓尹的女大人,以及陳澤和紅綠二人。


    “大人請上座。”陳澤招呼。


    這大人也沒客氣,堂而皇之的坐於上位,甚至沒招呼陳澤三人坐。


    “不知大人此來……”


    陳澤先聲奪人。


    “鄙人尹玥瑤,你也看出來了,是個女人,大內校事司同執節使。”


    陳澤尷尬微笑。


    心想著,你是不是女人沒什麽強調的必要吧,你就是頭豬,當了高官,我也得客客氣氣。


    此時那紅綠二人也仿佛陌生人一般齊抱拳:“見過大人,我兄弟二人即是大周人士,守大周城池實乃本分,切不敢受大人掛念。”


    陳澤一愣,什麽情況?


    你們不是商量好的?


    跟我這唱什麽雙簧呢?


    卻聽尹玥瑤不屑一笑:“老七,老八,就你倆這拙劣的偽裝,怕不是認為我是傻子?”


    謝必安範無咎聞言,尷尬不已,無奈苦笑。


    “呃,大人,非有意蒙蔽,既您派了任務給我兄弟,完成任務,當然要必要手段,您看,這陳樓主,此時不已在您麵前了麽?”


    謝必安向來是思維敏捷的,無論任何時候。


    範無咎隻應了一聲:“是啊,大人。”


    尹玥瑤也沒搭理他們,隻回了句:“節外生枝,逞一時之勇,犯忌,罰俸一年。守城有功,獎一年俸祿,待罰俸期滿兌現。”


    二人無語,但大人也不再搭理他們,而是望向陳澤。


    似有半刻鍾,尹玥瑤和陳澤就這麽相互對望著,什麽都沒說,室內靜的落針可聞。


    尹大人似是要在陳澤眼中瞧出什麽,而陳澤也不躲閃對方的目光,不卑不亢。


    不得不說,這位尹玥瑤尹大人,的確是個美人,雖沒有紅姐那麽精致魅惑,以及那複雜的氣質。


    但那腿是真長啊。


    用陳澤習慣的度量類比,這尹大人怕是有一米七五的個頭,英氣勃發,若用陳澤前世跟一幫流氓瞧美女的玩笑,這尹玥瑤的腿怕不是肚臍眼以下就分了岔了。


    一身的軟甲勁裝都難掩那雙腿的修長。


    “陳樓主,你可願入校事司?”


    尹玥瑤率先發問。


    陳澤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也發一問。


    “校事司可代天子執事?”


    “當然。”尹玥瑤斬釘截鐵。


    “好,那陳某代城中百姓一問,天子可棄會寧?”


    這一句出,尹玥瑤麵色依舊平靜,卻遲遲沒有開口。


    她無法答,也答不出。


    陳澤自是沒指望她能答,繼續問了句似乎跟自己加入有關的話:“校事司可校何事?”


    “大內校事司,可校天下萬事。”


    “那這棄城之事,可校否?”


    尹玥瑤依舊無言。


    他雖是校事司同執節使,與執節使同級,是直接呈報皇帝的。


    但這棄城恰恰是皇帝所決。


    校事司可校天下萬事,唯獨不可校天子事。


    表情依舊平靜,但心中,尹玥瑤已是翻江倒海。


    謝必安所報不虛,這陳澤,果然膽子大的沒邊,口中百無禁忌。


    但現在他是百姓,自己代天答話,能不答?


    不能。


    因為陳澤的話代表的民心。


    似乎不想讓尹大人太尷尬,陳澤話鋒一轉:“好了,尹大人勿怪,剛才兩問,實乃代城中數萬萬百姓而言。於我個人,於英紅樓裏的幾十位姑娘以及英雄樓裏上百條漢子,無論如何,即有機會,我當加入。”


    尹玥瑤似是一掃心中陰鬱,豪邁一句:“好,老七,受……”


    陳澤打斷:“慢!”


    三人聞言具都一怔,且等陳澤言語。


    “我知尹大人看上我什麽,無非我這英雄樓如今在會寧城中有些根基,若為校事司做事,事半功倍。否則,以我陳澤半吊子三腳貓功夫,還不足以入了尹大人的眼。這點無可厚非,但我有一點要求,大人若應允,此事既成,否則斷難相投。”


    “這算是……交易?”尹玥瑤眼神一眯。


    “是。”陳澤毫無遮掩。


    這也擺明了態度,既然是交易,大家各取所需,沒什麽忠心歸屬和情感寄托。


    陳澤又言:“大人可放心,既已答應,那陳澤此身,便賣與了尹大人。何況無論是英雄樓還是英紅樓,誠然也都需要靠山,大靠山。尹大人最合適。”


    尹玥瑤聞言一聲歎息:“唉,陳公子,你非要把賬算的這麽清楚,把話說的這麽無情麽。”


    陳澤訕然一笑:“新兄弟明算賬,何況,天家本無情,否則也用不著我等江湖漢子來守城了。”


    尹玥瑤似有無奈,她本不想跟陳澤界限劃分的這麽明確,她其實看中的,是陳澤這個人,而不是什麽英雄樓。


    但,奈何,事已至此,朝廷棄城,這是事實。


    “且說你的條件。”


    “英紅樓裏的所有賤籍姑娘,無論受何事牽連,一律改了她們的賤籍為民籍。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是。”


    “唉。”尹玥瑤皺眉感歎一聲:“其他人皆可,但,紅英姑娘,我做不了主。”


    陳澤已了然。


    校事司同執節使做不了主,那也就說明,這事兒隻能是皇帝老子做主。


    嗬嗬,原來姐姐家裏來頭這麽大,竟是惹了大周的皇帝老子,想必這處置決定也是皇帝老子親下的吧。


    陳澤本沒有指望真的能改了姐姐賤籍,他隻是試探一下姐姐一家所犯之事究竟是個什麽級別。


    如今已了然。


    “既然這樣,可。”


    尹玥瑤當即交代:“老七,受翎賜令。”


    隻見謝必安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支孔雀羽翎羽和一個烏木牌牌,交給陳澤。


    陳澤觀瞧令牌,正麵“校事”二字,背麵刻著一柄劍,與一支……花?


    對,就是花,陳澤還認識,是他見過的薔薇花。


    花與劍相交的圖案。


    不禁心裏吐槽:這尹大人果然是女人,這令牌設計的都一股濃濃的女子味道。


    陳澤一邊看,尹玥瑤一邊說:“紅英姑娘之事,算我尹玥瑤私人欠你個人情,日後必還。”


    接著又鄭重其事的言著。


    “校事司共兩位執節使,我乃同執節使,執節使為馮席帆馮大人。我二人共執天子節鉞。但各有自己編製。你為我麾下第十三位兄弟,領單翎校事銜。”


    陳澤大略知道,單翎校事,應該就是級別吧。


    “老七老八亦是單翎校事,其上有雙翎校事與三翎校事。正常來說,應是三翎節製10雙翎,雙翎節製10單翎。但我這一支有些特殊,除普通白袍明探與黑衣暗諜外,帶翎校事均我本人親自節製。”


    陳澤了然,不就是扁平化管理麽。


    但這樣的體係,對老大的要求很高,而且很累。


    “陳某記下了。”


    尹玥瑤點點頭:“嗯,如此甚好。我與老七老八在會寧,其實並非朝廷徹底放棄這裏,實是為馬上的大梁與大周和談準備。這幾日,和談隊伍便至。因此,會寧城內一應事物,你都要細心。待我們走後,那富貴山莊也歸你了。”


    陳澤苦笑。


    富貴山莊?


    一點也不富貴,那地方我要來何用?又不能開發房地產。


    當然這也隻是心裏吐槽。


    但陳澤卻知道了一些他疑惑的信息。


    原來,這會寧城忽然來了這麽多大勢力,竟是兩國要在這裏和談。


    這也算是國際大事了。


    此時誰也尚不知道,這兩國間的大事,將演變成天下大事。


    “今日你這開張,且去招待,我身份特殊,這便離去。”


    “陳某告退。”


    陳澤剛走到門口,就聽身後尹玥瑤忽言:“陳澤,‘民為社稷之本’,這句話出自你口,卻入得我心。望你莫忘初心。”


    陳澤微微一笑,走出房門。


    其實陳澤還有前半句,尹玥瑤沒有說。


    那就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這句話她誠然也是認可的,但在她的立場,這話實屬大逆不道,她不能說。


    ……


    會寧城內,兩輛馬車緩慢行往英雄樓,似是很重,馬腿都有些打顫。


    這裏麵全是黃金,足足兩車。


    隻因今晚赫連少爺用了五十萬兩黃金拍下了兩幅畫。


    在場見證之人皆言從未見過如此瘋狂之舉。


    拍賣時,本來價格叫到近千兩黃金便叫不動了。


    誰想到赫連少爺一擲萬金,隻一句:“紅英姑娘安可受如此羞辱?無萬金不可得!”


    於是,千兩黃金的下一手叫價,就是兩幅畫五十萬兩黃金。


    眾人皆驚。


    會寧城外,野林內,兩壯漢蹲身觀瞧。


    不遠處幾隻野狗在分食著些生肉塊。


    “哥,少爺這回有些反常啊。”


    “少爺反常豈不正常?”


    “不是,我是說,咱少爺什麽時候殺人還看場合?還要低調?還什麽別鬧出動靜?少爺該不會……”


    “慎言慎言!好不容易來了這大周花花世界,你沒見老三下場?你是想死還是想滾回漠北?”


    二人隨即住口。


    與會寧相遙百裏。


    一隊浩蕩車馬緩緩向北。


    其中一輛甚是豪華的馬車內,一公子模樣青年正摟著佳人醉飲。


    “三娘,何處了?”


    “約麽明日清晨便到。”


    “不過月餘,竟又回來了。去時春寒料峭,如今已草木逢春,生機盎然,但這山河卻險些破碎啊,嗚呼,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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