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申時,陳澤正在英雄樓二樓議事的內室中思索事情。


    忽地窗子一動。


    陳澤抬頭,就見二人已至身前。


    正是牛二與一名約麽三十左右的英俊男子。


    牛二一抱拳:“樓主,事畢。”


    這麽快?


    這也才一個多時辰吧?


    那《添丁誌》就到手了?


    那想必牛二身旁這男子,就是那會寧盜門魁首了?


    隻見牛二介紹:“樓主,這位是會寧下九流盜門魁首金伴花。”


    陳澤聞言抱拳:“原來是金老大,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這金伴花也趕緊拱手:“哪裏,陳樓主過譽了,您才是咱會寧城首屈一指的少年英雄,金某慚愧,如今能得見陳樓主,實乃三生有幸。”


    陳澤心中吐槽,都是社團老大,咱就別相互彩虹屁了,怪沒勁的。


    但臉上依舊燦爛。


    忽地,“金伴花”,這名字怎麽這麽耳熟呢?


    我跟這什麽盜門沒交集啊。


    猛地,陳澤想起了前世自己上學時偷看過的武俠小說。


    正想著,隻見金伴花不知從何處掏出一碩大木盒,大略有一尺高,諂媚碰到陳澤麵前。


    “陳樓主,上次英雄樓開業,本想前來前來道賀,奈何咱盜門的名聲,怕有礙英雄樓聲譽,故而作罷。今日城外大陣,某有幸見證了英雄樓諸位英雄的豪邁壯舉,特此前來拜會。”


    這是上門送禮啊。


    既幫忙,又送禮。


    不得不說,這些個當老大的,不光要有本事,這人情世故也是沒的說。


    都是江湖兒女嘛,江湖本不是打打殺殺。


    陳澤打開木盒觀瞧,卻見裏麵近一尺高一尊玉雕,竟是尊美人。


    此玉溫潤,雕工細膩,著實難得。


    金伴花,白玉美人……


    呃……


    陳澤趕緊推脫,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英雄樓如今可是會寧城內秩序的維護者,雖不能做到麵麵俱到,但也不能堂而皇之收小偷禮不是?


    但又怕金伴花心中不安,索性道:“金老大不必如此,此次尚且有勞金老大出力,又怎能收下如此重寶。金老大且寬心,我知盜門向來盜亦有道,若非苦主上門求助,我等自不會多管閑事。”


    有了陳澤這麽句話,金伴花也便踏實了。


    豪邁說道:“陳樓主坦誠,我金某甚是佩服。您放心,若苦主上門,諸位理當該查,若查到我盜門某人頭上,那是他沒本事,辱沒了祖師爺,該抓就抓,該罰就罰,金某絕無二話。”


    最終,見陳澤堅持不收這白玉美人,金伴花也便作罷,隻是有言“日後若有需要,盜門必當盡力”,隨後便要離開。


    他自然知道陳澤與牛二有要是要談,也不是他這個外人該聽的。


    離開前,陳澤惡趣味的提醒道:“金老大,這白玉美人且萬萬看好,他日沒準會有個姓楚的家夥來盜,也沒準會奪了你這魁首的位置也說不定。”


    金伴花一愣,哈哈一笑,也沒在意,道了聲謝便自離開。


    盜門之中,自認為有本事、想一爭魁首的人多了,他自己不就是這麽憑本事上位的麽,還怕什麽挑戰。


    待金伴花離開,牛二掩上門窗,如做賊一般,十分謹慎的掏出一堆冊子。


    往案上一鋪,好家夥,陳澤隻一數,足足六十本。


    具為《添丁誌》,每本記載一個年份。


    也就是說,這些就是上一個甲子六十載的全部記錄。


    這麽老多,得看什麽時候去?


    陳澤無奈,但也得看。


    隨便翻開一本觀瞧,隻見均記錄了每月添丁多少,男女各數,不足歲夭折多少,夭折原因,難產夭折多少,難產一屍兩命多少,懷孕小產多少,小產原因,懷孕身死多少,身死原因,等等數據一應俱全。


    陳澤著實驚到了。


    這數據統計很科學啊。


    此時他已有了大致整理方向,那就是統計出每年的懷孕身死的孕婦數即可,不看原因,不看其他,隻看這一項數據。


    這就是大數據統計了。


    饒是如此,但也著實多了些。


    “二哥,你識字否?”


    牛二聞言撓撓頭,有些難為情:“呃……自是識一些的。”


    “太好了,簡單的就行。”


    陳澤沒指望粗莽的牛二能有多高文化,認識簡單字,那就足夠幫他看數據了。


    “來,二哥,我教你如何看這冊子,其實不用全……”


    還沒說完,就聽牛二老臉一紅:“呃……‘牛、二、仲、達’這四字俺是認識的。”


    陳澤立時閉口物語,滿臉的無奈。


    好家夥,你說識一些,就是隻認識你名字裏那四個字?


    真真兒的哭笑不得。


    “咱樓裏還有識字的兄弟沒?”


    “這個……識字的,都跟秀才去走訪記錄了……”


    “那……唉,我去找紅姐幫忙吧。”


    陳澤知道紅姐是識字的,不但識字,沒準學識底蘊還很深也說不定。


    “呃,剛才我回來時,似見英紅樓有客,好像是紅姐的一個好姐妹回來了。”


    陳澤一聲歎息。


    終究是他一個人應下了所有。


    好在要查的數據量沒那麽大,不到兩個時辰也就統計完了。


    為了統計,他還特地去後廚找了個沒燒禁的木炭棍子,匕首削了個手指粗的小木棒,在一塊大木板上寫寫畫畫。


    沒辦法,毛筆他實在用不慣,倒也能勉強出字,但效率太低,權當這小碳棍為鉛筆吧。


    而最終,統計出的數字,領陳澤大為驚訝。


    按照陳澤的粗略統計。


    之前的六十年,這會寧城人口總數雖有變動,但除去幾個特殊的戰亂年,其餘年份浮動不大。


    因此,那幾個戰亂年被陳澤排除在比照範圍之內。


    今歲雖也逢戰亂,但實際上還沒波及城內就暫時停息了。


    最終,陳澤得到,每年大概新生兒六千左右,高時能有六千一二,低時或可五千七八。


    而未到臨產便孕婦身死、一屍兩命的數據,每年大概六十人左右。


    不足新生兒百分之一。


    這就很不對了。


    正常數據未臨產身死者整年六十左右。


    可今歲,這才僅僅過去不到半年,已發生了七百多起不幸。


    這正常麽?


    當然不正常。


    陳澤斷定:此事必有蹊蹺。


    而且是大蹊蹺。


    因為上一個甲子伊始的甲子年,數據與其他年份沒什麽不同,也都是符合數據規律的,隻有今歲,這數據驟然上升,竟上升了20倍。


    牛二看不懂,在一旁焦急,見陳澤看著大木板上的亂塗亂畫皺眉,疑惑發問:“可是發現了問題?”


    陳澤無聲點頭。


    “問題很大。”


    “有多大?”


    “特別大。”


    “哎呀我的樓主啊,你別賣關子啊,俺粗人一個,你就直說吧。”


    “今歲不幸身死的孕婦,保守估計,大致是往年的二十倍之數。”


    “啊?!”


    牛二聞言,大為驚歎。


    他雖不識字,但數字他當然能聽懂,也知道代表什麽。


    就比如若某人對牛二說,我的功力是你的二十倍,那牛二知道,此人必是登峰造極的人物,是個仙人也說不定。


    “唉,且待秀才那邊詳實記錄吧,從哪裏我們才能找到尋蹤方向。”


    陳澤感歎。


    ……


    英紅樓內,三娘與眾姐妹敘舊之後,在靈堂祭拜了死去的眾姐妹,便起身上樓去拜會梁紅英。


    她在陣前觀瞧時,自是也知道紅姐與那小男人陳澤隻見的曖昧,同是女人,對這些最敏感。


    沒想到他就是英雄樓的當家,李郎托自己拜會之人,一邊上樓,三娘一邊琢磨。


    可就在桃兒陪伴下,接近紅姐閨房之時。


    三娘忽地心頭一震,似是靈魂出竅一般,而後馬上轉醒,但不知為何,莫名的就想朝屋內跪拜。


    強忍著,才抑製住這種衝動。


    三娘眉頭一緊,這是什麽情況?


    難道屋內有什麽無上存在?致使自己靈魂臣服?


    “姐姐,三娘回來啦。”


    桃兒隔著門高聲道。


    “三娘回來啦,進來吧。”


    二人推門而入。


    就見紅姐依舊紅巾遮麵,依舊一襲紅裙。


    在浴桶旁,正在為桶內一個柔弱的小丫頭洗澡。


    待三娘看到少女的一刻,猛地一個寒顫,雙腿不自覺的似要發抖,正要張嘴說什麽。


    可桶內少女不被察覺的眼神向三娘一瞥,三娘立時一身輕鬆。


    三娘隻覺得靈魂深處有道聲音:“小丫頭,切莫多言,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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