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脂明燈光彩柔和,散發著好聞的馨香味道,如蘭似麝,淡淡地漂浮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呼嚕!”“呼嚕!”


    一陣陣鼾聲起伏連綿,宛如一聲聲悶雷驟響。孫衛、周山、劉簡四仰八叉地躺在大通鋪上,周山壓在孫衛的身上,劉簡則是幹脆夾在兩人中間,成了夾肉餅。他們睡得如死豬一般,此時也都不在乎身上的傷勢了。反正修士的身體超乎常人,隻要不是受了內傷,修養一陣子總能痊愈。


    這次披雲山之行,實在是把他們累壞了。先是經曆了兩次生死搏殺,元氣大傷,之後又是不眠不休地在雪地裏跋涉趕路。是以,一碰到床,三人便很幹脆地倒地不起,昏昏睡去。李泰尚能保持隊長的風度,和衣躺在鋪子上,輕聲打鼾。


    李泰旁邊是趙康,他倒是精神得很。鍾家靈衛巡邏查探,都是幾個小隊交替進行,能夠保持充足體力、精力、戰力。今日城內宵禁,盤查極嚴,趙康便沒有返回鍾家營地,而是留宿再此。他此刻正盯著床鋪另一側輾轉反側的身影。


    犬戎進犯,滄州半陷,西疆危局。犬戎人素來凶殘暴虐,徒具人形,未有人性。在清虛觀中,他看過一本遊方俠士的手稿,描述了犬戎人種種凶殘之舉。犬戎抓住帝國百姓,以繩索綁縛著編作一隊,當做口糧,號“人彘”。以人為牲畜,喂養狼騎,如此慘無人道之舉,在犬戎卻是再正常不過。他們還喜歡虐殺俘虜的帝國百姓,以此取樂,割鼻、斷耳、斬首截足、剜心、掏肺……把被俘百姓放逐在荒野上,縱狼追殺撕咬,號“圍獵”。以狼獵人,如此喪心病狂,卻成為犬戎一年一度的盛節……


    想到師父師兄現在可能身陷險境,甚至是發生不測,秦風便覺得陣陣心悸,不寒而栗。雖然困乏至極,卻又哪裏能夠睡得著?


    趙康本沒有把隊長鍾百威的話記在心上,直到方才說到西疆局勢,秦風抓破手心,滴血而不自知,卻被他看在眼裏。趙康這才想起來隊長的吩咐,暗暗觀察起來。


    ……


    金雞鳴朝,一聲響亮的初啼響徹全城。這是鍾家豢養的靈獸獨腳金雞,相傳有金烏血脈,為神獸血裔。獨腳金雞是否有金烏焚滅星河的威能不可知。但從其每天一次嘹亮的日升晨啼,便可得知真元渾厚,修為高深,不可小覷。


    隨著這聲啼叫,宵禁之後的爛柯城瞬時從沉睡中蘇醒。修士們三三兩兩地走出庭院、客棧,驚訝地發現,昨日還往來巡守的鍾家靈衛,竟然全都消失不見了。於是,忐忑也隨之而去。原本的小心翼翼、謹小慎微被拋到一旁,膽子漸漸大了起來,恢複了往日的灑脫。有那性子豪放的俠士,更呼朋喚友地高歌起來,宣泄幾日來的憋屈。五日內敢在城內高呼的,都被鍾家靈衛抓捕,關入陰牢,生死不知。這幾天他們連大門都不敢出,打呼嚕都憋著氣,噤若寒蟬。


    在爛柯城,鍾家便是一尊巨無霸,名符其實的無冕之王,強橫至極。鍾家震怒於鍾千旭滄州遭劫,更震驚於滄州修士的放肆追殺,寧肯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這幾日,但凡有一絲嫌疑的修士,盡皆被抓。膽敢反抗拘捕者,更是被強勢鎮壓,當場擊殺。


    修士們驟獲解禁,失而複得之下,呼喝招呼比平常高了幾分。他們相邀著聚在酒肆裏,交杯換盞地暢快地喝著靈酒,品嚐著大廚精心烹飪的美味佳肴,交流各自得到的消息。


    上一刻還是沉寂蟄伏的爛柯城,去了自縛的枷鎖,活絡起來,發出喧吼。


    這次披雲之行,黎雨耗費了極大心力體力,本打算先美美地睡上三天三夜再說。反正城內戒嚴,出行不便,還不如老老實實地睡美顏覺呢!


    沉睡中,她還做了一個羞人春夢。鍾千旭居然朝人家笑了,笑得那麽溫柔。他那俊朗的容貌,如春風般溫暖,小家的心都要化啦……哦,他居然要拉我的手,他的胸懷是那麽的溫熱,那麽的寬厚。額,他低下頭來,是要吻我嗎?好激動哦,要死了,實在是羞死人了。要不要拒絕呢?女孩子還是矜持一點比較好吧?


    哦,本姑娘不管了,先勾搭了再說!


    啪!


    突然,孫衛從來過來,推開鍾千旭,還嘰裏咕嚕地大聲嘮叨,指指點點。吵死了!


    “吵死了!”黎雨抓狂,怪叫一聲,從睡夢中驚醒。


    許琳兒似笑非笑,饒有趣味地看著她,黎雨俏臉一下變紅了,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


    “怎麽了,做惡夢了?還是外麵吵著你了?”琳兒“關切”地問道。這丫頭,剛才喊“不要”、“不要”的時候,自己便醒了。她這“不要”,糯糯軟軟,欲拒還迎,著實銷魂。哪裏可能是噩夢,分明春是夢!


    黎雨羞紅著臉,一言不發。城中巨大的喧囂,穿過院子、牆壁,傳到耳中。她這才驚訝地發現,昨日冷清沉靜的爛柯城,今天卻比往日更熱鬧了幾分!


    是犬戎賊人在鬧事?隻聞純正的帝國口音在交談,沒聽見絲毫刀劍交擊的金鐵鏗鳴。她又很快地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莫非是解禁了?想到這個可能,黎雨興奮起來,顧不得羞澀,立刻跳下床去,就要去開門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誒,你把衣服穿……”許琳兒的話還沒說完,黎雨便已一陣風般地衝了出去。她隻能無奈地搖搖頭,這小雨都大姑娘了,怎麽還是毛毛躁躁地?


    黎雨打開院門,探出半個腦袋。街上人聲鼎沸,來來往往的修士摩肩擦踵,密密麻麻的比平時都要多上幾分,似乎全從屋子裏出來了。修士們麵帶笑容,興高采烈地相互交談。一個門前走過的英俊劍客,甚至還朝黎雨吹了扣哨,眼神怪怪的、直直的,像是八輩子沒見過女子的**,要把眼前美麗可愛小仙子生吞活剝。


    “流氓!”黎雨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眼,啐了一口。直到……


    直到一陣冷風吹過,吹在仙子雪白嫩滑的肌膚上,宛如夢中情人愛的撫摸。這時,她才羞憤欲絕地發現,自己竟然隻穿了中衣與褻褲就跑了出來!窄小的內衣根本遮攔不住青春少女含苞待放的玉體,大好春光無情外泄,欺霜賽雪的肌膚裸露,落入登徒浪子眼中。


    “啊!”黎雨尖叫一聲,轉頭跑回院中。


    “嘎吱!”東側廂房房門打開,三個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男子打著哈欠走來出來,為首者迷迷糊糊還嘟囔道:“怎麽這麽吵……”


    話音未落,轉而三聲慘叫響起。


    “啊!”這是孫衛的慘叫,比仙子叫得還要慘烈淒厲,不過貌似眼睛瞪大的有點過分。


    “啊,我什麽都沒看到!”周山趕緊捂住眼睛,但並不妨礙透過指間縫隙偷窺春光。


    “啊,今天天氣真好,好大的太陽,真是縱情賞日的好時機!”劉簡反應最快,抬頭望天,滿口胡謅的同時,還忍不住偷偷往下瞄了幾眼。下了一冬的雪,天昏地暗,一絲陽光都沒有,哪裏談得上“好大的太陽”?不過,說實話,小雨這丫頭還真是有料哈……


    “整天毛毛糙糙的,趕緊穿上!”許琳兒從屋內拿出一件外衣在黎雨身上,嗔斥道。


    “唉。”三聲輕歎,同時響起,略帶惋惜。


    春光無限好,就是有點短,不過癮啊。


    黎雨俏臉漲得通紅,仿佛要滴出血來,羞憤地奔入屋內,“啪”地一聲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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