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便夜色漸晚。


    李默和梅令子走在去往車站的路上。


    他的手仍由梅令子抓著,另一隻手提著一大袋的土特產。


    於是他們手牽手,宛如一對真正的戀人。


    “對不起,好像自己的告白會讓你感到困擾,很過意不去。”


    她看著腳下不斷後移的地板,盡管周圍各種廣告牌各種帥哥美女的組合各種時代前沿進步,以至於各種商家的廣告都像是一場又一場眼花繚亂的節目演出。


    不乏校園偶像隨便找個地段站街獻唱,和直播主癟著一口關東腔的英語毫不尷尬的為國外的觀眾介紹東京。


    也不知道那些老外能不能聽懂。


    但這都和梅令子沒有關係,她眼中隻有李默。


    “居然還有大姐姐送給我們一大袋土特產。”


    “安心收下吧。本身那個大姐姐也是我家附近的鄰居。”


    “是鄰居嗎?啊、要不是我家有門禁,就給你把這些土特產做成晚飯了。”


    “你拿回去吧...我很少吃飯的。”


    “是辟穀嗎?”


    “嗯,煉氣境就開始辟穀了,配合著吃水果喝茶養胃排毒,好給後麵逐漸增多的聚氣打基礎,胃不好的話高強度的煉氣也容易煉出胃穿孔來。”


    似乎察覺到了李默一聊到自己擅長的科目話就多出來的原因。


    然後後麵話題全是修仙之類的知識。


    那之後,說是有門禁結果還是跟著李默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他家裏。


    偶爾不加班回來的李默原宿主的老媽看到李默把女生帶回家,盡管她知道李默真正的身份,但看見李默能帶女生回家,仍然異常激動。


    不顧三七二十一,就拉著梅令子走進了屋。


    然後梅令子徹底沒了脫身的借口,也其實完全就忘了門禁這回事。


    老媽看著梅令子驚歎道:“李默竟然交到霓虹女朋友了。”就讀女子高校周末難得回家一趟的妹妹也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還以為將來得由我照顧哥哥呢。”


    後麵單獨在一起的時候,老媽給的解釋是“入侵者其實和轉生差不多啊,但由於二十年前的一位轉生者差點毀掉了整個世界,引爆了古巴核危機,所以防剿局很多人對入侵者都抱著激進的態度。”


    當得知現代社會有不少人和他一樣來自異世界後,李默有些怔仲。


    老媽還說“之前就是因為組織對你考察,不知道從異世界回來的那部分記憶對你會造成什麽人性上的影響,所以沒讓我這種得知能夠接觸世界真相的人讓你提前知道。”


    “就是想考驗你的本性,幸好你不愧是嘉珍的兒子,天生善良,就算在比魔法世界殘酷無數倍的修仙世界裏待了2000年,也沒改善良本性。”


    李默這時候很想吐槽,修仙本來就必須唯我的好吧。


    唯我可沒有所謂善良與邪惡的定義,但在很多情況下,其實修仙者做出的惡,比那魔法世界的魔王做出的惡,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大羅金仙級大佬為了體悟某種道,和公開給自己的學生上課,不惜生生將眾多世界的無數生靈當做試驗田,人為製造出種種規則怪異的世界。


    比如不許說慌的世界,比如完全是惡的世界,比如完全是善的世界。


    不許說謊的世界則如灰之魔女的現象一般,因為不許說謊,所以空氣間充盈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社會極度停滯,整個社會幾萬年仍然停留在以物易物的經濟秩序下,深度還原道經裏麵的一句“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至於有沒有“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則未可知了。


    畢竟他們都不說話,麵無表情沉默的可怕,就算引用莊子的“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的道理,也難以說通。


    另外完全是惡的世界則過不了幾百年,就會出現一個極度善良的聖母,經曆種種非人磨難,卻偏偏在百分之99的惡人比例裏,硬生生以極為迅速的驅使,使整個社會都開始推崇善的美德。


    完全是善也一樣。


    那位真人見狀心甚喜,以此教育修仙大眾,用此實驗告知所有修仙之輩,何謂玄門,此便是玄門。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但也正是受到那位真人最初的無私教導,同樣得到這份教導的李默,在之後的仙路也同樣奉行此之行為準則。


    看上去弱小的人,隨意欺辱,未必沒有代價。


    這便是因果。


    就像李默才降臨此方世界,看上去這個世界的等級低的可怕,所謂的令站立在這個世界頂端魔女都敬畏的a級夢魘不過是所謂的新手村boss。


    兩個月後的今天,這個世界終於開始向自己展露它可怕的另一麵。


    然後老媽對梅令子鞠了一躬說“犬子就承蒙您照顧了”,梅令子則用十分標準的貴族禮節回以“小女子才是”。


    梅令子在自己麵前和其他人麵前,態度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種反差萌深度符合道的規律。


    大概也是為什麽李默這次陷入桃花劫,難以自拔的緣故。


    他確實無法拒絕,拒絕的後果幾乎可以想象。


    依靠極端情緒作為兵器的魔女,似乎注定了結局悲劇,但李默不想這個悲劇炸在自己手裏。


    目前身為練氣鏡的他,一旦那種悲劇爆發,那絕對不是什麽夢魘可以比擬的。


    甚至於他自己可能因此再度跌入更下位的世界。


    這種矛盾與糾結的心態倒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在梅令子被老媽牽著鼻子走,導致自己被晾在一邊時。


    他完全不覺得有絲毫不快。


    但由於天色完全黑了,李默不可能忘記她門禁的事情,所以提議負責把她送到車站。


    “你妹妹是,霓虹人?”


    “嗯,爸媽是二婚,結合之前,爸媽就各自有了一個孩子。”


    “哇,但看你媽媽好像和你完全沒有後媽的隔閡呢。”


    “嗯,確實沒有,因為她人很好。”


    “你妹妹人也很好呢,她約我下次一起去逛街買衣服」


    妹妹很快就跟她熟絡了起來。


    “伯母和妹妹都很高興司李默君有了女朋友。”


    說到這裏,梅令子垂下眼簾,神色中略過一絲寂寥。


    “可是我在李默君眼裏,算是女朋友嗎?”


    這句話說得很輕,可李默還是聽見了。


    兩人步行在霓虹特有的直線帶拱廊的商業街長廊中。


    每當看到街邊的漢堡店和遊戲廳,李默都會不免想象。


    如果自己不是修仙者的話,這個時候肯定無法拒絕梅令子的告白,無法拒絕和櫻木凜在一起,乃至於早早和鬆子有了不良的關係。


    如果自己不是修仙者的話,那麽現在他們每天放學,應該會在這種地方玩耍吧。


    可是——


    如果自己不是修仙者,自己又怎麽可能遇見她們,吸引她們呢。


    從對方眼眸中看見自己那張即便平凡,卻神光內斂,自有一股宛若黑洞般深邃神秘之氣質。


    他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世俗所謂之戀愛,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場因果,一場磨礪心境之考驗。


    “騙她們說是你的女朋友,對不起。”


    “這不該由你來道歉。”


    “其實李默君還沒有接受我,對不起。”


    “這也,不該由你來道歉。”


    “如果我們是真正的戀人就好了。好想和妹妹一起出去玩,和伯母一起在廚房做菜。”


    “梅令子同學……”


    “我不該這麽想的,對不起。”


    說完這句,她又從極致高昂的情緒,變得極致的低沉,低沉到像張委屈的撲克牌q。


    李默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然而在那之後。


    盡管明知道自己沒有做出任何回複,在學校她還是完全變了樣。


    “李默君,數學課的筆記要上交了,你寫完了嗎?”


    以前的宿主,在學校是個學霸,但在李默回歸之後,學霸就變成了學渣,能夠保持中規中矩已經是很對得起他的人設了。


    但也因為成績不上不下的緣故,梅令子在此找到了突破口,以輔導學習的名義,正大光明在每天早課時就麵帶微笑向自己走過來詢問。


    “...昨晚上事情太多忘記寫了。”


    實際上是為了防止自己的分身再被幹掉。


    新做的分身他都讓零親自帶到仁德天皇陵寢所處附近的夢靨領域內。


    考慮到那片夢魘打著防剿局的名義,零本身實力又不弱,隻要不是主動找事,隱藏於這個世界的種種黑幕們。


    比如同為穿越者組成的地下組織,本著有著相同經曆的共情史,大概率也不會主動來找他麻煩。


    “我全都記下了哦。要抄嗎?”


    “額,謝謝。”


    “那,李默君你的筆記借我?”


    李默一臉茫然,沒有反應過來。


    等給她後。


    “我來幫你寫吧。”


    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


    然後不到半天的時間,在上午最後一節課,就還給自己了。


    筆記本上全是梅令子雋秀的字跡,傻子都看得出,這不是自己的。


    而中午李默習慣性躺在學園的小樹林。


    不經意間聽見了外班。


    還是外班同學的對話。


    “我聽說梅令子已經和李默在一塊了啊。”


    “確實有這個跡象啊,雖然沒有官宣,但有一次我都看見梅令子悄悄把自己午飯便當送給李默了。”


    “他們班的正人都告訴我,因為梅令子的緣故,他都沒辦法和他一起玩棒球了。”


    “嘛,畢竟李默隨口說了一句,學校裏麵的jk和動漫不一樣,然後第二天她就把自己的裙子剪短穿給她看了嘛。”


    “這不已經是戀人關係了嗎?就算李默進一步要求,估計她也不會拒絕了啊。”


    從零那裏找回的記憶,在沒有和櫻木凜火車上一起吃飯的視頻曝光之前,梅令子和他分身的關係都還很正常。


    屬於至少在學校是不相往來的。


    但那之後,她就想方設法主動頻頻約會自己了。


    而今在那場告白後,分身努力營造出的距離感,徹底前功盡棄。


    這屬於本尊給分身找了麻煩。


    分身努力打工,結果他不在後,換做本尊上場,反而導致情勢瞬間血崩。


    就在李默琢磨著該怎麽斬斷這些桃花劫的時候。


    至少關係不能再進一步時。


    突然有人站在了自己麵前。


    遮蔽陽光的陰影極為顯眼。


    李默睜開眼睛,抬頭一看。


    就看見了更顯眼的風景。


    藍白碗。


    她意識到後俏臉頓時一紅,立即蹲下,可是話題卻繞到另一邊。


    “李默君,上午的烹飪課我有做了巧克力,你吃了嗎?”


    是的,烹飪課上她做出的巧克力,給老師確定成績後就立刻送給了李默。


    至於李默自己的烹飪,不說也罷。


    總之那時開始,班上的男生就在交頭接耳,和遠處外班的交談相差無幾。


    “甜味過高,吃了一點,放在課桌內了。”


    李默想以此隱喻她有些過度了。


    然而她卻很雀躍,還對自己做出了一個霓虹少女特有的剪刀手。


    “那我下次給你做甜味低的吧。”


    於遠處發現了他們兩人的男生們已是對李默仇恨值拉滿。


    “我說梅令子同學,最近你是不是有些太明目張膽了點?榊野學園的校規你不怕嗎?”


    “怎麽說?”


    “我聽說你那位校長爸爸,最近在考慮把你送到國外去了。”


    “放心,我可是魔女哦,我會辦妥一切的。”


    “閑話你也不怕嗎?”


    “但我得先滿足你啊?不然的話,你不要我了怎麽辦?”


    “...那個、梅令子同學——”


    “嗯嗯,我一定能成功!哪怕李默君欺負我也可以的。


    她握緊拳頭,信誓旦旦地說。


    “所以你就期待明天吧!”


    綜上所述,李默過上了現代社會大多數男性夢寐以求的,沒有女朋友卻又有女孩單方麵對他予取予求的生活。


    哪怕李默根本沒有任何要求。


    可在午休時連自己舞蹈社的活動都不做了,特地跑到小樹林和他一起用餐。


    雖然李默吃不了多少。


    而且周遭的眼光和評價以及學校日益嚴打的戀愛風氣也全被她無視。


    就像有一次李默便聽見她校長的父親沉著臉說,“我會想辦法找個借口,把她騙上飛機再說。”


    結果確實騙上去了,可她身為魔女,下午又準時出現在了李默身邊。


    還評價李默的發型不夠時尚,然後笑嗬嗬的拿出自己的梳妝鏡和梳子給他打理。


    連校園論壇上關於兩人的八卦帖子已經漫天飛,她都能夠統統忽略。


    和可愛女生談戀愛的動漫劇情生活,莫過於此了吧。


    換做兩千年前在和當下同一社會發展線上。


    當被人問。


    “同學,你有女朋友了嗎?”


    他的回答肯定是,“你這話說的,你沒有的我能有嗎?”


    但現在他連回答這個問題的心情都不會有了。


    李默心想這樣的生活其實也不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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