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現在怎麽辦?”


    “蘇老頭搞什麽?我來看他,他居然還不樂意了!算了,你和阿弦先回去。”


    楚辭眼珠子一轉,頓時有了主意,拎起裙子一溜煙兒跑遠了。


    芷秋喊了幾聲,見楚辭跑沒影了,無奈之下,隻好和兼任車夫的南弦一起回安親王府。


    楚辭跑到一條小巷子裏麵,這條小巷子緊緊靠著蘇府,如果她沒記錯,翻過眼前這堵牆就是太師府後花園。


    她幼時性子頑劣,雖然時不時病上一場,但是打架爬牆的事情也沒少幹,原本這裏有兩棵梨樹,正好方便她當年爬牆,現在卻沒有了,八成是被蘇老頭下令砍了。


    不過,蘇老頭若是認為這樣就能難倒她,未免也太小看她楚辭了!


    楚辭退開一步,將裝著白毫銀針的木匣子塞進袖子裏,玉骨折扇笙歌往懷裏一揣,擼起袖子就開始爬牆。


    隻不過,楚辭剛翻過牆頭,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被蘇老太師逮了個正著。


    楚辭頓時風中淩亂,誰能告訴她,這個老家夥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和蘇老太師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太師府後花園一處涼亭附近,蘇老太師正和一名老者坐在涼亭裏對弈。


    “楚辭!你又翻牆!”


    安靜了片刻之後,一聲怒喝猛然響起,嚇得楚辭腳下一滑,直接從牆頭上摔了下來。


    幸好花園裏泥土多,楚辭沒有受傷,倒是屁股摔得生疼。


    眼瞅著蘇老太師丟下黑色棋子,怒氣衝衝朝這邊過來,楚辭趕緊爬起來,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顧不得拍掉身上的泥土,朝著後院的方向拔腿就跑。


    蘇老太師一見到楚辭往蘇府後院跑,哪能不知道這小丫頭打什麽主意?


    這小丫頭,怕不是要去搬救兵!


    但是蘇老太師畢竟年紀大了,腿腳比不上年輕人靈便,追了幾步就開始喘氣,不得不停下來,一手扶著老腰,一手扶著欄杆。


    楚辭回頭瞅了一眼,“外公,您老人家還是別追了,這萬一磕著碰著,那我罪過可就大發了!”


    “還敢跑?膽兒肥了是不是?”


    蘇老太師追不上,惱怒之下,在老友驚詫的目光中,居然彎腰脫了一隻鞋,朝著楚辭砸了過去!


    楚辭自然不會乖乖挨砸,偏了偏頭,那隻鞋子從楚辭身邊飛了過去,“啪嗒”一聲砸在地上。


    不遠處月亮拱門外,七八個婆子擁著一位六十多歲,錦衣華服的老婦人慢慢走進來。


    老婦人忽然停下來,看著那隻砸在她麵前的鞋子,臉色十分怪異,而她身邊一群婆子皆是忍不住捂著嘴偷笑,顯然是認出了這隻鞋子的主人。


    蘇老太師這會子也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隻覺得老臉一陣發燙。


    如果隻有自己一家人倒還好辦,隨便家人怎麽取笑都行,偏偏今兒這裏還有個老東西在!


    蘇老太師完全可以想象的到,今後這老貨指不定怎麽嘲笑自己,真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楚辭一見到蘇老夫人,就急忙跑了過去,“外婆!救命啊!”


    蘇老夫人天生一雙淺紫色眼眸,雖然因為年邁而略顯渾濁,卻依然明亮,楚辭那雙璀璨似星辰的眸子,正是遺傳自蘇老夫人。


    “你這都幹了些什麽啊?弄了一身泥,跟個泥猴子似的!”蘇老夫人看著楚辭狼狽的模樣,愣了一愣。


    “這可全都得怪外公!是他不讓人放我進來,我就隻好翻牆了!”被蘇老太師追著跑了一段路,楚辭原本蒼白的臉色紅潤了不少。


    “一走就是八年!也不回來看看!你還記得我這個外公?”蘇老太師瞪了楚辭一眼,“再說了,你一個姑娘家,翻牆成何體統?!”


    楚辭躲到蘇老夫人身後,探出腦袋,裝出一副委屈巴巴模樣,“咋就不記得了?這不昨兒才剛回來,今兒就急急忙忙趕過來了嘛!知道您老人家喜歡喝茶,還把我阿爹那盒白毫銀針給您帶來了,誰承想外公您老人家倒好,居然交代了人,把我給堵門口了,還放話說要打斷我的腿!”


    蘇老太師一噎。


    蘇老夫人卻頓時不樂意了,“你給這老貨帶了禮物,就沒給我帶?”


    蘇老太師臉色瞬間黑了,什麽叫老貨?!這娘們,小輩麵前,咋說話呢?


    “哪能啊!”楚辭反應極快,輕輕給蘇老夫人捶肩,“外婆,阿辭怎麽會忘了您呢?我不就是最好的禮物,您最貼心的小棉襖麽?您說是不是?”


    “你呀!”蘇老夫人忍不住笑出聲,伸出手指戳戳楚辭腦門,“就會油嘴滑舌。”


    楚辭從袖子裏取出一個木匣子,“無妄大師的手抄佛經《般若經》,外婆瞧著可喜歡?”


    “無妄大師?”蘇老夫人的眼神一瞬間亮了,“莫非是兩百多年前,菩提寺的那位無妄大師?”


    兩百多年前,菩提寺方丈無妄大師,乃是一位真正的得道高僧,信眾多達十數萬,他的手抄佛經,如今隻剩下少數幾本流傳於世,十分珍貴。


    “除了那一位,還能是誰?您老人家信佛,若是尋常的東西,我也不好意思送出手啊!您若是不喜,丟了便是。”


    楚辭作勢要把木匣子丟到一旁丫鬟懷裏,蘇老夫人趕緊接過來,“你小心點!”


    “奴婢倒是覺得啊,郡主還真是夫人您的貼心小棉襖,以前郡主沒回來的時候,您隔三差五就要念叨念叨,眼下郡主平安回來了,瞧瞧您臉上氣色都好多了。”一旁的老嬤嬤也笑了,她是蘇老夫人當年的陪嫁丫鬟,伺候了蘇老夫人幾十年,如今年紀大了,蘇老夫人就留她在府裏養老,主仆之間並沒有太大約束。


    “你就會順著她。”


    “夫人難道就不順著郡主麽?不然郡主也不會每次一惹老爺生氣,就往夫人這裏躲了。”老嬤嬤笑著反駁。


    “雲舒還是個孩子嘛!難免愛鬧騰了些,這也沒啥,可比我家那個臭小子乖巧多了。”之前陪著蘇老太師下棋的那名老者此刻也走了過來。


    “乖巧?”蘇老太師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誰家姑娘像她一樣打架翻牆?”


    楚辭沒理會老頭子,從蘇老夫人身後走出來,向著老者恭恭敬敬行禮,“舅爺爺。”


    “乖。”老者笑眯眯的說道,“我們阿辭,也出落成大姑娘了,日後怕是不知道多少家小郎君的魂要被我們阿辭勾走嘍!”


    北涼國姓為蕭,這位老者是昭寧帝的親皇叔容老王爺,亦是楚辭祖母的親兄弟。


    容老王爺與先帝一母同胞,再加上當年支持先帝登上皇位有功,所以先帝登基之後,其餘兄弟或被誅殺,或被流放,唯獨留他在長安做了個逍遙閑散王爺。


    “讓王爺見笑了。”蘇老夫人回頭吩咐老嬤嬤,“你帶這隻泥猴子下去換身衣服。”


    “是。”老嬤嬤笑著應聲,“郡主,請隨老奴過來。”


    “既然阿辭回來了,你這老東西恐怕也沒什麽心思繼續下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容老王爺笑了笑,隨即告辭。


    楚辭幼時每年都會不定期來太師府小住一段時日,蘇老夫人為此專門給她布置了一個小院,哪怕她八年不曾回來,小院依舊維持著原樣,每天都有人打掃。


    “每年夫人都會讓錦繡閣定製幾套新衣送去姑蘇,不過今年夫人聽說郡主要回來,就給留下了,也好方便郡主日後來太師府小住時換洗。”


    “這是……幾套?”楚辭打開衣櫥,看著衣櫥裏疊放整齊的衣服,不禁微微一呆,這何止是幾套衣服?整個衣櫥都快塞不下了!


    “郡主不喜歡嗎?”老嬤嬤見楚辭遲遲不動,有些疑惑。


    “怎麽會?隻是這會不會有點太多了?”楚辭看著那滿滿一櫥子的衣服,有些糾結:這麽多衣服,還全部都是她喜歡的顏色和料子,無論哪一件看上去都很順眼,她要怎麽挑?


    最後楚辭索性就不挑了,閉上眼睛隨手拿了一件月白色長裙。


    老嬤嬤在一旁笑道,“這條裙子,是錦繡閣昨兒下午送過來的,料子用的是姑蘇的金絲軟煙羅,夫人提前了一個月預定,才隻搶到了兩匹,給您和少夫人各做了一條裙子,您穿起來一定好看!”


    世家貴女命婦們,自幼得享榮華,所用之物最是不喜與他人相同,錦繡閣不僅繡娘技藝高超,而且為權貴們裁衣製鞋時款式獨一無二,因此很快得到了世家貴女命婦甚至是皇族宗親的青睞。


    楚辭換好裙子,來到海棠亭外,此亭四處連廊,周圍遍植海棠,故得名海棠亭。


    蘇老夫人坐在海棠亭下,煮著楚辭最愛喝的杏仁茶,楚辭拎著裙子小跑過去,挨著蘇老夫人跪坐下來,端起一盞杏仁茶,閉上眼睛聞了聞香氣,一臉的滿足,“好久沒喝到外婆親手煮的杏仁茶了,真是懷念啊!”


    蘇老太師伸手過來,也想端一盞杏仁茶,但是手指才剛剛觸碰到茶盞碗沿,就被蘇老夫人一手拍開了:“這是我專門給阿辭煮的,沒你的份!想喝自己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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