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個人伢子來,把退出來不要的幾人賣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白白耗費時間精力教導,一點派不上用場,唯一能做的隻有賣了換些銀兩。


    “他們可都是家生子。”吳媽有心規勸,眼見宋氏不予多談識趣的住口。


    “三家之中又不是隻有一個孩子。”宋氏心氣不順自來用下人泄憤,身為大丫環的清荷連點眼色全無,怨不得狠心將人賣掉。


    “賤種不喜用香,也好也不好。”好的一麵自然是省去了往不識貨的人那裏送昂貴的香料,省出一筆不小的開銷。


    不好的一麵自是待到下手之時就不可再從香料上費心,斷了一條下手的活路宋氏心裏頗不對味。


    “算了,總有機會。”宋氏有得是手段讓礙眼者死得悄無聲息。


    “今晚上的家宴告訴明蔭不可任性。”宋氏知曉女兒的脾氣,擔心女兒不願與賤種同桌用飯甩臉子下來,吩咐吳媽去勸。


    從小照看大小姐的吳媽在蘇明蔭心裏頗有地位,幾句話的功夫把人哄好,終於有了笑模樣。


    晚間吳媽特意去了一趟鬆濤苑,見過大公子務必請其按時到場,離開後回頭望了一眼空曠的院落眼底情緒湧動。


    慕雲掐著點到達正堂,裏麵的人已經等候多時,可以想見宋氏接下來的話該說他不敬重不守時。


    事實上連同蘇啟在內的真正一家人來早了,宋氏派小廝盯著門房,老爺一回來就開飯,時間上自然比通知的要早。


    “大哥真是的,怎麽能讓父母等你一個。”蘇明蔭見縫插針諷刺挖苦無所不用其極。


    “大哥快坐吧。”蘇明傑幸災樂禍的看向站在門口的某人。


    廳堂內的座次上首為一家之主蘇啟,右手邊是宋氏母女,蘇明傑坐左邊與其妹相對。


    即便中間隔出一個空當,慕雲沒打算坐在宋氏對麵,更沒心情扮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角色。


    隨手拖了張椅子就坐在背對著門口的位置,正對著上首的蘇啟,一張圓桌菜品豐富,又有下人從旁布菜不用擔心隻吃麵前的一樣。


    “你怎麽坐那裏!”打算看笑話的蘇明蔭見其不按常理出牌頓時急了眼。


    “大哥,你該坐到父親身邊。”蘇明傑假腥腥的起身要換位置,“我平常就是這麽坐。”暗指對方不夠格坐在父親的下手。


    “吃飯。”簡直煩不勝煩,慕雲拿起筷子無視其他人各自打著小算盤,伸筷子夾了塊排骨自顧自吃起來。


    “大哥,你怎麽可以先動筷?”又氣又透著幾分喜意的尖銳聲刺痛耳膜,慕雲自顧吃著頭也不抬。


    蘇明蔭沒見過這麽蠢不可及之人,長輩不動筷小輩豈能逾禮,鄉下長大的白癡自已作死看他接下來如何收場。


    正等著父親嚴厲訓斥對方的無禮行徑,等來等去卻聽到讓蘇明蔭萬分詫異的話。


    “夠了,開飯。”蘇啟是想教訓對麵目無尊長的小子,但是他敢嗎?不敢,所以心中的氣惱隻得往肚子裏咽。


    皇上給他出了道棘手的大難題,蘇啟需要用長時間去觀察分辨哪一個才是真相,隻要拿捏住命脈,蘇家或許可以更上一層樓。


    蘇明蔭氣父親在這個時候偏心,用筷子大力的戳碟子裏的鴨肉,嘟嘟囔囔的說了一些話,聲音小大家全作聽而不聞視而不見。


    正菜用過最後有一道甜湯用來消食,下人手腳麻利的撤掉部分用過的菜品,廚房的下人送上最後一盆剛做好的湯水。


    蘇明蔭氣了個半飽沒吃多少,就等著喝湯,看到下人小心翼翼的端著托盤,忽然腦中靈光乍現,計上心頭。


    朝門口的管事媽媽遞去眼色,對方立刻心領神會,快步上前截住端湯的下人,殷切的親自伸手接過。


    不用看身後發生何事,單憑蘇明蔭喜形於色的神情不難猜出後續發展,腳步聲臨近。


    歪向一側的托盤傾倒出的熱湯,沒有想像中澆到目標,在場幾人眼神刹那間變幻莫測。


    隻因慕雲反應迅速,熱湯灑是灑了卻未沾身,劈手奪過剩下大半的熱湯,一腳踹開蓄意謀害的婆子。


    在對方的尖叫痛呼聲中,快步上前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將餘下的熱湯整個澆到蘇明蔭身上。


    當下尖銳的三重奏開羅,其中包括刻意挑事的蘇明蔭本人,加上看到女兒受傷的宋氏,以及被嚇到站起來椅子倒地不自知的蘇明傑。


    “你怎麽敢!”宋氏惡狠狠的瞪向罪魁禍首,“我女兒要是被毀了容,這輩子不會放過你!”


    慕雲沒想同女人針尖對麥芒來場不死不休的宅鬥,要怪就怪蘇明蔭小小年紀心思歹毒如斯,那盆熱湯如果真順了其意,潑到他的臉上才真叫毀容。


    “放肆!”蘇啟至今未知對方名諱,是以沒辦法連名帶姓罵出口。


    “明蔭隻不過說了你幾句不是,何至於痛下黑手!”蘇明傑又不能像潑婦罵街一樣痛斥對方的惡毒,眼中冒著熊熊火光。


    “如果不是念在她無知,就不會手下留情。”慕雲沒有像害他之人一樣照著臉上澆下去,就已經足夠仁慈。


    大冬天穿衣服多且厚再燙也有限度,慕雲充分表明了自身態度,“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到底是誰先挑的事。”


    慕雲清楚的知道蘇家幾人記吃不記打的本性,不管這次動手反擊與否,日後絕對少不了各種暗害。


    既然如此慕雲自然不介意出手教訓一頓,好讓在坐之人搞清楚一點,他不是可以揉圓搓扁的可憐蟲。


    “我要殺了你,賤人!”蘇明蔭的確被燙紅了一片,由其手上的脖子部分,火辣辣的灼痛難惹。


    把她弄成這樣的賤人還敢大言不慚失口狡辯,要是真被毀容這輩子嫁不出去,蘇明蔭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住口,說得是什麽話,宋氏帶她回去擦藥。”蘇啟怒及之下常常會厲聲嗬斥隻道人稱謂。


    宋氏再不敢讓女兒同賤種多作糾纏,“跟娘回去擦藥,可不能留下疤。”要不是為了女兒的傷一定留下來撕碎賤人那張死人臉。


    “大哥,有什麽不滿意的衝我來,何必朝明蔭下手,她還是個孩子!”蘇明傑是個文弱書生,要不是看到賤種踹向管事婆子那一腳力道,真想上前賞對方兩巴掌替妹妹報仇。


    “哦,有多小。”蘇家人的態度令慕雲作嘔,“小到殺人未遂不便追究的地步!”


    “蘇府門庭委實令人大開眼界。”不再多言慕雲大步離開,臨走時斜睨了作死的仆婦一眼。


    冰冷的視線突兀掃射在身,踹中腹部疼痛難忍哼哼唧唧的管事婆子,一瞬間徹底沒了聲,險些嚇尿了褲子。


    “你……”沒等蘇明傑說點什麽就被打斷。


    “管好伸出來的手腳,再有下次絕不輕饒。”到現在蘇啟才感覺到後怕,萬一對方真的被傷到,哪怕是小傷可以醫治,一旦捅到皇上麵前。


    這才第一天剛到,就出現兄弟不睦事件,蘇啟不敢想皇上將會如何論處,當時事件發生的太快,沒想到小女兒會聯合下人做出有辱門風的醃渣事。


    “安分點。”蘇啟振袖離去,腦子裏一直盤衡該如何化解此次危機。


    蘇明傑錯愕當場,明明是賤種不對為什麽平白挨罵,父親到底站在哪一邊,片刻心神恍惚後,追上母親和妹妹離開的腳步。


    換過衣服身上無燙傷,就隻有脖子和手兩處,宋氏鬆了口氣女兒臉無事就好,趕緊拿出藥膏塗上。


    “娘,我會不會留下疤?”蘇明蔭現在方知道害怕二字怎麽寫,哭得淚眼婆娑好不可憐。


    “不會,不會,看上去嚴重沒有起水泡就沒事。”宋氏一邊塗藥一邊安慰泣不成聲的女兒,心裏別提有多難受,傷在兒身痛在娘心。


    “我要報仇,我要讓賤種生不如死!”蘇明蔭惡狠狠的大罵對方卑鄙。


    “小姐快住嘴。”吳媽上前苦勸,“可不能張口閉口把那兩個字說出來,他可是老爺的嫡長子。”罵其賤種那與之血脈相連的老爺又是什麽!


    “聽吳媽的,在人前裝也得給我裝出賢良淑德。”宋氏心驚於女兒的口不擇言,下意識朝門口遞去一眼。


    吳媽會意打了簾子出門一瞧,沒有發現屋外有偷聽的丫環這才放心,平日裏隻要瞧出宋氏不高興,便會把丫環打發的遠離屋子,避免屋內的動靜傳出去。


    “娘,我疼。”蘇明蔭是真痛得不知道該怎麽辦。


    “娘知道,娘知道。”宋氏急紅了眼眶,“等你好了娘替你報仇,這段時日先忍忍。”


    “不行!”蘇明蔭一刻也不想讓賤種好過。


    “我的小祖宗,難道你還想嚐試一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滋味!”宋氏快被女兒的魯莽行事氣炸了肺。


    “我,我……”蘇明蔭惱火異常光張嘴喘氣卻無法反駁母親的話。


    “聽話,你好了娘才能放下心。”宋氏絕不會讓賤種好過,“聽娘的這是為了你好。”


    “娘,說話要算數。”蘇明蔭再次強調非得除掉賤種的絕心。


    “娘什麽時候騙過你。”宋氏上完藥替女兒擦幹眼淚,蘇明傑這時進了屋。


    “明蔭怎麽樣了?”蘇明傑擔心妹妹,臉上的憤恨情緒噴湧而起。


    “母親,父親的態度很是奇怪。”蘇明傑看不出內含便想找母親說道說道,母親跟著父親這麽多年該有的了解絕對少不了。


    “不拿罪魁禍首開刀反而訓斥你?”宋氏忽然滋生出濃烈的危機感,“你父親該不會另有想法?”


    是什麽樣的想法母子二人有考慮到,卻說不出口,唯恐一旦吐露轉眼變成現實可就糟了。


    “不會的,父親那麽疼我和哥哥,為一個賤種實非必要。”蘇明蔭絲毫不信父親會舍近求遠的挑選繼承人。


    “一定是抹不開臉麵,剛才鬧得太凶。”蘇明蔭越說聲音越低,自行承認作妖的感覺令人羞窘。


    “有這可能,你父親最要臉麵。”宋氏放下不該有的念頭,安慰兒子別往心裏去,過段日子再觀察。


    “聽為娘的,不會害你們。”宋氏細思賤種孤身一人什麽都沒有,老爺惦記對方什麽?是她太多心了?


    “你也是,吃了飯嗆兩句非要動手。”宋氏真不知道說女兒什麽好,一點沒計劃想起一出是一出。


    “我就是想借熱湯的效果看看對方長什麽樣。”不是臉上有傷見不得人,也要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蘇明蔭的目的非常明確,雖然臨時起意不得不說一石二鳥的辦法不正確。


    換個人來就沒有今天這麽幸運,蘇明蔭將失敗怪罪於粗手笨腳的管事婆子身上,向宋氏告黑狀,“都怪那個婆子笨手笨腳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要她有什麽用!”


    為了給女兒順氣,宋氏吩咐吳媽去把管事婆子發賣出去,“你以後做事前細心思量補其不足才能成功。”


    “女兒明白。”蘇明蔭經此一事受了大罪老實不少。


    “虧得是大冬天,換成夏季這傷最是麻煩。”宋氏拿指頭點了點不省心的女兒。


    “兒子懷疑對方為何一直戴著麵具,母親可有查到些什麽?”蘇明傑曾一度不信對方是父親的孩子,奈何所有的證據均指向最不願相信的一點。


    宋氏也是今天見到其人才知麵具的存在。“沒有聽說過,估計真有不能見人的隱疾,不是說活不過十二,既然僥幸未死,因是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臉毀了也好,再有學識之人也不可能要身有缺損之人為官。”宋氏巴不得賤種一事無成自斷前程。


    “想法辦摘下來看看,我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如果符合猜測臉上有疾,蘇明傑大可不必在意這麽個廢物。


    “娘有分寸,你們兩人從現在起什麽都不用做。”宋氏同樣想弄清楚麵具下的臉是什麽樣,即便沒有女兒這件事,也會找時機確認。


    “夫人,不好了。”吳媽驚慌失措跑回來,滿頭大汗卻麵白如紙。


    “怎麽了?”蘇家兩兄妹好奇不已,不是去發賣管事婆子,難不成對方耍賴一哭二鬧三上吊?


    宋氏一向器重吳媽,除了舊時的情分外兼具辦事效率與手段,無須宋氏操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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