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漁帶著五十棵野草和一袋十多斤黍米去了東街老王頭的雜貨鋪。


    這次來的巧了,雜貨鋪裏熱鬧得很,有好幾個人在吵吵嚷嚷。


    “老王頭,這次你非得給我們個說法不可,陳糧漲價就算了,怎麽樣還漲了這麽多?!


    價格足足翻了一倍!!!”


    “就是就是,本來我們就節衣縮食才能勉強活下去,你這樣不是要逼死我們嗎?”


    “我門那麽多年鄰居,你娘是我表姑,咱們既是遠親又是近鄰,你真就非得把我們逼上絕路?”


    接著響起的是老王頭蒼老又精明的聲音,


    “各位,真不是我要逼你們,你們也不要用仇恨的眼神看著我。


    要恨就去恨降下這大旱的老天,要恨就去恨拿走我們大部分錢糧的人,或者,去恨那些高價把糧食賣給我的人。


    恨我這個給你們提供糧食的小小商人做什麽?


    大家冷靜一下聽我說。


    糧食的價錢不是我漲起來的,大家可以去別處的雜貨鋪、糧店、糧商那裏打聽看看,這個價格絕不隻有我一家在賣,別家甚至比我家賣得更貴哩!


    實話與你們說,我們的賣的糧價漲價了,是因為我們收的糧價又少又貴,不得已才漲價的,要是我們不漲價,就隻能虧本倒閉了。


    災荒年間誰都不容易,我開鋪子要是沒錢賺還得倒搭錢當然是不可能的,那我還不如直接倒閉了去,大家都多走幾條街去別處買糧食去吧。


    大家對我知根知底,就這大家還覺得我賺了很多錢,那大家去別處的鋪子,根底都不知道,怎麽敢相信他們不會坑你們的錢呢?


    便是坑了你們,也沒出說理去。


    所以說,我這鋪子堅持開下去,不是為了賺錢,更多的是為了大家啊!


    大家說,是不是這麽個理兒?”


    ……


    木漁趴在雜貨鋪門上偷聽裏麵的談話,因為裏麵人情緒比較激動、聲音比較大的緣故,她把這些人的對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尤其是老王頭說的那一大通話,讓她歎服不已,感慨果真是人老成精。


    這種一句一個坑,在不知不覺中把人忽悠瘸了的說話方法值得借鑒。


    老王頭這一通話下來,原本劍拔弩張、怒氣衝衝的眾人變得無話可說,甚至最後還順著他的思路去思考,這把黑的說成白的、避重就輕的本事屬實厲害。


    要是她有這能耐,時不時去破廟高台上發表幾番講話拉攏人心絕對效果拔群。


    但可惜,她沒有這方麵的天賦,也不想向著這方麵努力。


    這時候雜貨鋪裏再次傳來對話聲。


    “可、可這糧價真的太貴了,真的是吃不起……”


    “你隻要肯想,總有辦法的,我這裏還有兩斤攙麩皮的陳糧,你先拿回去應付一下吧,我就能幫你到這裏了,剩下就要你自己想辦法了。”


    聽到這裏,木漁快速後退兩步,裝作正往前走的樣子。


    果然,下一刻她就與打開雜貨鋪大門的老王頭四目相對。


    老王頭雙眼猛地瞪大,像是受了什麽驚嚇一般,麵白如紙,捂著胸口蹬蹬蹬後退了兩步,被後麵幾個麵有菜色的漢子扶助才堪堪停了下來。


    其中一個漢子手裏拿著個打著補丁的袋子,應該就是剛剛被老王頭贈與兩斤攙糠陳糧的那人。


    這漢子扶住老王頭給他拍背順氣,老王頭漸漸緩了過來,呼吸平緩了些,臉上也有了些血色,隻是聲音聽起來沒有剛剛那麽有感染力。


    “咳咳,我年紀大了,又吃不好,唉,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幾個漢子臉上都或多或少的出現了傷感的模樣。


    “別這麽說,您要是有事我們可怎麽辦,都指望著您幫我們找來糧食呢。”


    “是啊,您得保重。”


    老王頭站穩了身體,看著這幾人,感動道,


    “唉,你們快回家去吧,家裏人還指望你們呢,快回去吧,別操心老頭子我。”


    木漁靜靜觀看著這一幕,老王頭的感動沒有達到眼底。


    老王頭與幾人揮手作別,待幾人的身影看不到了,轉頭看向她的時候,臉上的感動和對小輩的慈愛立刻褪去變成了和善。


    那是她前幾次來時在老王頭臉上看到的表情。


    “哎呦喂,丫頭你可嚇死我了,早來了怎麽不敲門呢?”


    “我剛到,還沒來得及敲門。”


    老王頭定定看了她片刻,似乎在判斷她沒有撒謊,然後才笑道,


    “今日我都忙糊塗了,鋪子裏太吵了,聽不到外麵的動靜,搞錯了也是有的。


    來吧,快進鋪子裏坐著歇一歇,這次又帶來了多少野草啊?”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老王頭臉上的笑意格外真實。


    木漁早已對他有了防備,心裏並不信任他,隻是麵上還要做幾分樣子。


    她剛邁進鋪子裏,鋪子的大門就在她身後關上,門窗緊閉的雜貨鋪裏並不非常昏暗,裏麵點了兩支蠟燭。


    讓她驚訝的是,她計劃中的重要人物張秀才正坐在其中一支蠟燭前認真地看著什麽。


    她心中好奇,隻是還不待她觀察,就聽到老王頭在她背後說道,


    “阿福,你招待好張秀才,我帶著這丫頭去後麵取雞蛋粗糧來。”


    說著,就拉著木漁的袖子往雜貨鋪後麵走。


    木漁知道,老王頭這是故意不讓她和張秀才碰麵,更不讓兩人知道雜貨鋪與他們交易的底細。


    老王頭把她拉到後院雜亂的倉庫裏,這才開口說,


    “外麵那位是張秀才,可了不得,是這附近的出了名的殷實人家,他正在看一本我收來的古書。


    咱們就別打擾他了,你要換什麽,和我在這裏說就是。”


    木漁心中感慨,這張秀才家真是殷實,都到了這地步了,還有閑情逸致和錢來買古書。


    人與人的悲歡果然並不相通。


    她感慨道,“張秀才家真有錢。”


    老王頭笑了笑,張秀才這幾天確實常來雜貨鋪,隻卻不是為了買什麽古書,正在看的那也不是古書,而是雜貨鋪的陳年舊賬。


    他請張秀才幫著理舊賬。


    而張秀才之所以這麽做,是為了從他這裏買到野草。


    “你這次帶了多少野草來?


    還按上次一百棵野草一斤陳糧、三十野草一個雞蛋的價格換,你這次要換什麽?”


    木漁聞言心中驚訝,剛剛她偷聽到雜貨鋪的陳糧價格翻了一倍,結果老王頭並沒有將和她的交易漲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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