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青冥山脈。一個衣衫樸素的瘦弱少年,腰間別著一把短刀,手裏拿著藥鋤,背上著一個裝著各種草藥的藥婁。


    陽光透過樹林,星星點點的撒落在少年俊秀的臉上。少年用破舊的袖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眼中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堅韌。


    “今天收獲不錯。六株壯骨草,十株止血草,九株養血草。另外還有三株鍛骨藤。其他雜七雜八的藥材還有十七八株。這收獲抵得上平時六七日的收獲。”想到這裏少年看了看西下的陽光心中念叨:該往回走了,天黑迷路就糟糕了。大山深處豺狼虎豹各種凶獸不計其數,天黑以後都跑出來覓食。自己碰見任何一個都得淪為食物。


    想到此處少年換條路線開始往山下走去。


    少年名叫奉己,家住山下九裏堡。父親在奉己四歲那年進山意外摔傷,沒過半年就去世了。之後母親一人帶著奉己生活。可天不憐人,在七歲那年母親因病離世。


    奉己是個苦命的孩子,母親去世後他跟著鄰居嵐姨一起生活。嵐姨有個女兒,名叫雪舞。小奉己一歲。


    嵐姨每日去村口酒肆廚房做工養家。奉己也不想閑著,就跟著村裏的大人開始進山采藥,賺些銅錢用來補貼家用。奉己年少,最初幾天才能采到一株草藥。經過不斷學習摸索,一年以後也有了穩定的收成。


    今年奉己十歲。雖然年少,可身體靈活,懸崖峭壁湖泊山洞都也進出自如。采藥的本事已經不輸村子裏任何一個大人。


    太陽落山,奉己回到村口。村口有個簡易的門牌樓,上書九裏堡三個大字。門牌樓後麵就是九裏堡最熱鬧的地方了。有一家酒肆,一家客棧,還有一間藥鋪。另外有些賣肉和賣糧食的攤子。


    奉己走進村子奔藥鋪走去,藥鋪門口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人沒精打采的睜開眼睛:奉小子,今天收獲如何?


    奉己麵帶微笑:今天運氣好。劉叔你看看吧,今天能賺多少錢。


    這個叫劉叔的人是村裏唯一一間藥鋪的老板,采藥人每天忙著進山采藥平時沒有功夫照看藥材。他們每天把采回來的草藥賣給劉叔,這個劉叔把草藥處理好,然後放在家裏的鋪子裏售賣。九裏堡雖然地處偏僻,可還是常有人來收藥材。所以劉家店鋪生意還算可以。


    整個九裏堡一共有三家算得上買賣的店鋪,一家藥鋪,一家客棧,還有一家酒肆。三家店鋪都是劉氏家族所有。


    雖然也有人眼饞這些個買賣,但是卻沒人敢動這個心思。因為九裏堡雖然不過三百餘戶,但劉姓一家獨大,這個劉叔的父親是九裏堡的村長。據說這個劉叔還有一個妹妹可是城裏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妾。所以在九裏堡沒人能動得了劉家的事。


    劉叔把奉己的藥婁接過來一看頓時就精神了:好哇奉小子,今天你可是走了狗屎運呐!


    奉己心裏也高興隻是看著自己的藥婁傻笑。說話功夫劉叔將草藥清點完了,給奉己遞過來一包銅錢。奉己一數足足六十枚。


    奉己平日每天隻能賣十餘枚銅錢而已。拿著錢奉己樂的屁顛屁顛的向自己家裏走去。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九裏堡不過三百餘戶人家,超過九層人家都是靠進山采藥為生。隻有少數人經營生意。


    奉己到家後放下藥鋤和藥婁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就奔隔壁的雪舞家走去。


    奉己母親說雪舞家不是九裏堡本地人。雪舞母親十年前來到九裏堡,因為那一年正好奉己出生。奉己一歲的時候雪舞母親生下了雪舞。沒人知道更沒人見過雪舞的父親。


    雪舞母親生得好看。五官如同精心刻畫一般,身材勻稱。即便生活在山村,一身粗布麻衣也掩蓋不住那種清塵脫俗的氣質。一直以來都讓九裏堡所有的老爺們都垂涎三尺。可是雪舞母親正眼都沒瞧過他們。久而久之,男人因為怨恨,女人因為嫉妒,這些人背地裏惡語相加。最後更是無所顧忌說雪舞母親生活不檢點,說雪舞是野種。


    這些年雪舞和母親沒少受村裏人的冷眼。也許是都是窮苦人的原因,奉己母親在世的時候和雪舞母親關係親***日裏在生活上也是相互照應。後來奉己母親去世後雪舞母親便讓奉己來自己家生活,也方便照顧奉己。奉己這些年雖不在雪舞家住,但是卻一直在雪舞家吃。


    奉己剛進院,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就跑了過來。奉己微微彎腰,小姑娘輕輕一跳抱掛在奉己的脖子上。


    然後脆生生對著屋裏喊道:娘,哥回來了。


    屋裏傳出一聲輕喝:小雪,趕緊下來。你哥累一天了,還得抱著你。


    奉己笑著抱著雪舞走進屋內:沒事的嵐姨。今天一點也不累。而且運氣特別好,草藥買了六十枚銅錢。說著進屋把錢袋遞給了嵐姨。


    嵐姨笑著接過錢袋:餓壞了吧,先吃飯吧。說著三個人上桌開始吃飯。


    不得不說嵐姨的手藝真是太好了。做的菜真是沒的說,哪怕就炒一盤青菜都那麽清淡可口。怪不得這些年劉家酒肆一直讓嵐姨掌管廚房。


    吃飯間奉己簡單的說了今天的收成,嵐姨笑著聽奉己說。


    奉己一個人進山采藥,掙的銅錢總不能隨身帶著,所以就求嵐姨保管。嵐姨看著奉己長大對奉己更是視如己出。總是有意無意的說等奉己長大了,便用這些錢給奉己從新修房子好娶媳婦。雪舞總是在這個時候起哄不讓娘給奉己娶媳婦,說自己要給哥當媳婦。


    日複一日,生活就這麽艱苦而平淡的過著。一場雪下來,整個青冥山脈被白雪掩蓋。進入冬季徹底封山了。


    北原的冬季出奇的冷。這個時候便不能進山。


    此時也是九裏堡最熱鬧的時候了。許多城裏的生意人都在九裏堡住下,因為采藥人常年進山,隻有大雪封山才能閑下來。這些采藥人有很多珍貴草藥並沒有賣給劉家藥鋪。這些外人這個時候來九裏堡便是為了這些珍貴的藥材。


    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


    嵐姨叮囑奉己在家裏帶雪舞,不準出去亂跑。可是就算小心翼翼還是沒能躲過這些是是非非。


    這一日奉己帶著雪舞正在火盆裏烤紅薯。


    忽然門被推開,村口賣肉的陸大伯氣喘籲籲的進屋:奉己趕快去酒肆,你嵐姨出事了。


    奉己一聽撒腿就奔酒肆跑去。


    剛到酒肆門口隻見嵐姨正和兩個身穿華服的人打鬥。


    奉己愣住了,這兩個身穿華服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多歲。手持長劍。其中一個男人胸口有血跡,陰顯是受傷了。


    而嵐姨臉色蒼白,氣息有些許不穩。


    一個身著華服的男人道:沒想到這窮鄉僻壤竟然有如此高手。空手接我兄弟雙劍既然能戰到如此地步。你到底是什麽人?


    嵐姨平複一下氣息:兩位大人,我不過一個山野婦人,二位何苦難為於我?不如高抬貴手,放我離去?


    另一位錦袍男人雙眼微眯:你若真是平凡之人,放你離去並無不可。可閣下修為高深,我兄弟二人無論是誰單獨對你都不是對手。今日仇怨結下,我兄弟二人怎會給自己留下禍患。


    說著二人揮劍奔嵐姨而去。


    嵐姨餘光看見奉己,縱身一躍向村外飛去。兄弟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緊接著便追了出去。


    酒肆周圍的人都看傻眼了,誰也沒想到雪舞娘竟然是個可以抗衡沈家兩兄弟的高人。


    沈家兩兄弟。老大沈丘,老二沈從,都是修士,從來都是呼風喚雨說一不二的主。


    這時雪舞也跑來了,拉著奉己:哥,我娘呢?


    奉己拉著雪舞的手看向村口:嵐姨沒事。


    所有人都看向村口,隻見嵐姨空手對上沈家二兄弟纏鬥在一起。


    奉己和九裏堡的村民隻是凡人,哪裏見過這種陣仗。


    劍光翻飛,掌影不斷。不一會嵐姨一聲輕喝。雙掌推出將沈家兄弟擊飛出去。


    沈家兩兄弟借勢退走飛奔而去:賤人等著,不取你性命誓不為人!


    見沈家兄弟退走,嵐姨走到村裏,拉著奉己和雪舞二話不說直一躍,幾個起落便落到院內。


    奉己隻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雄鷹抓著的麻雀。剛一進屋嵐姨一口血霧噴了出來。奉己趕緊扶著嵐姨。


    雪舞哭喊:娘,你怎麽了。


    嵐姨坐在床邊平複了一下,長出一口氣:雪兒別哭,娘沒事。


    這時嵐姨看向奉己:孩子,我雖然擊退了沈家兄弟,可我舊傷複發,恐怕是再也壓製不住了。接下來我對你說的話你要牢牢記住。


    奉己點頭答應。嵐姨看著窗外遠處的青冥山脈,仿佛看到了過去,慢慢說道:我名馮慧嵐……


    原來嵐姨是修仙門派縹緲宮的弟子,縹緲宮是北域排名第五的大門派。十年前嵐姨和同門數十人外出執行任務失敗。數十名同門盡數慘死,可以說是屍骨無存。


    唯有嵐姨重傷之際,被人所救活了下來。雖然性命無憂,可傷勢太重修為跌落。


    救嵐姨之人乃是承陽古院院長的關門弟子,天賦絕高,修為逆天。名叫顏佑天。


    養傷期間嵐姨對顏佑天生情以身相許。後來得知對方身份尊貴,自知無法和顏佑天長興廝守,便毅然選擇離開了對方。


    承陽古院乃是天下五大宗門之一,整個天下的擎天巨掣。顏佑天更是院長的關門弟子,身份之高難以想象。


    當年嵐姨受重傷丹田受創修為跌落。已經無法再修煉。就算顏佑天不離開自己,他的師傅也不可能同意他們在一起。而縹緲宮跟承陽古院的差距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裏,根本沒有對話的資格。嵐姨為了顏佑天的前程毅然決然的離開了他,臨走時隻偷偷拿走了顏佑天承陽古院的腰牌留作紀念。


    之後嵐姨打算回縹緲宮,這時候卻得知自己這次任務失敗其實是門派內鏟除異己的一個陰謀。數十同門屍骨無存,如果自己回去必然會卷進這場陰謀,到時恐怕也會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得知這個消息嵐姨不敢再回縹緲宮。正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懷有了身孕。


    此時正好路過九裏堡,見這裏與世隔絕便住了下來,這一住便是十年。


    說到這裏嵐姨在床頭的暗格裏取出一個繡著顏字的荷包。把荷包交給了雪舞。


    凝重對雪舞說:雪兒這個荷包貼身收好,這是你父親的身份腰牌。千萬不可以丟了。


    雪舞眼淚汪汪的點頭:娘,我記住了,雪兒一定不會弄丟的。


    說著將荷包的長繩係在脖子上,荷包放在衣服內貼身收好。


    嵐姨看著奉己:孩子,縹緲宮在北域勢大。我本來打算隱姓埋名在九裏堡渡過餘生,看著你跟雪兒長大成家立業,平平凡凡過一輩子。可今日沈家兩兄弟貪圖我美色,欲對我圖謀不軌,我不得已反擊。沈家兄弟二人有煉體七重修為,我巔峰時期是聚氣三重修為,對付他們倒是輕而易舉。可我重傷後這十年修為已經跌落,如今也隻有煉體七重的實力罷了。今日我能將二人擊退也是憑借縹緲宮功法要比他沈家功法精妙。我本就重傷之身,牽動舊傷,如今恐怕已無力回天。


    奉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輕聲問“嵐姨,怎樣才能冶好你的傷?我們該怎麽辦?”


    “孩子,若是能冶我又怎會在此隱居十年。”


    奉己低著頭沉默著流下了眼淚。


    嵐姨牽著奉己和雪舞的手:現在村民並不知我重傷。否則劉家之人定會想辦法拖住我們母子三人,到時候使盡手段將我們拿住交給沈家兄弟。現在趁我餘威還在,我帶你們離開。


    說著讓奉己把家裏的錢都拿了出來,裝在一個布袋裏,讓奉己貼身收好。帶著二人出了家門向村口走去。


    此時村口酒肆人還沒散,都在議論剛剛發生的事。沈家二兄弟重傷退走眾人都在害怕受到牽連。特別是劉家。在他劉家酒肆發生的事,日後沈家找上門來他劉家這些人就算死光了也不夠賠。沈家,在天安城那也是數的上的大家族。雖然劉家有女兒也給天安城裏的大家族做妾。但是這個家族跟沈家是比不了的。


    見嵐姨領著兩個孩子帶著包裹向村口走來,隻要不是白癡都能看陰白是怎麽回事,劉家酒肆管事當時就慌了。急忙上前攔住:小嵐你這是何意?闖下大禍難道就要逃走?


    嵐姨周身散發一股淩冽的殺氣,眼皮都沒抬一下緩緩說道:我想怎樣還需你過問?


    劉家管事一個激靈。忽然陰白眼前這個女子可不是以前任他嗬斥的廚子了。這可是能將沈家兩二兄弟都打退的狠人啊。想到這裏他連說不敢便讓開了路。


    就這樣嵐姨帶著二人出了村子一路向外走去。劉家人哪敢有半分追趕的心思。隻能眼睜睜看著母子三人消失在遠方。


    走了三個時辰,嵐姨再也堅持不住了,直接暈了過去。


    奉己和雪舞趕緊抱著嵐姨呼叫。嵐姨悠悠醒來,摸著雪舞的臉眼中盡是不舍:雪兒,娘要走了,以後聽奉己哥哥的話。


    雪舞聽到這裏哪還能不陰白母親的處境,抱著母親大哭起來。


    嵐姨看著奉己:孩子,你隻比雪兒大一歲。今後雪兒托付給你照顧,難為你了。


    “嵐姨,除非我死。隻要我有一口氣在絕不讓雪舞受一點委屈。”


    嵐姨笑著點頭:嵐姨信你。你同雪兒從小在一起生活。你絕不會辜負雪兒。


    奉己擦幹淚水:嵐姨,怎樣才能和你一樣成為修士?


    嵐姨輕歎一聲“修煉不光需要功法,更需耗費無數資源。即便是我也沒有能力負擔這些資源。不然我怎會隱姓埋名十餘年都不曾教你們修煉。我隻能告訴你修煉一途困難重重,沒有大毅力寸步難行。修士雖然高高在上,可競爭也異常殘酷。每日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萬劫不複。我知道你想尋找雪兒父親為我報仇,可這件事是千難萬難,如果不可為就不要勉強。你本性純良,又能吃苦。與雪兒可尋個地方生活。將來長大結為夫妻,平平淡淡渡過一生。這便是我最大的心願。”


    說到這裏把雪兒的小手放到奉己手中,接著說道“雪兒,娘不在了,不可任性。凡事聽奉己哥哥的話。將來長大了嫁給奉己哥哥,安安穩穩過日子。”


    雪舞抱著母親痛哭,嘴裏說道:我不要娘離開我。


    嵐姨一手摟著雪舞一手摟著奉己,口中喃喃:孩子,難為你了。難為你們了。。


    奉己看著嵐姨的手從自己肩膀垂了下去。嵐姨走了。


    奉己默默地跪在地上,雪舞一直在哭。


    過了一會奉己起身拉著雪舞:嵐姨已經走了,我們將嵐姨安葬好,然後去找你父親。為嵐姨報仇!


    聽到奉己的話,雪舞起身檫幹眼淚:哥,為我娘報仇!


    奉己看著雪舞堅定的眼神點頭說道:好!


    兄妹二人尋了一處幽靜之地,在風雪中將嵐姨安葬好,接著兩個瘦小的身影便向遠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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