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難辦啊!”


    馬德離開之後,康熙的臉上的騰騰殺氣馬上就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種名為疲憊的神色,接著,他又搖了搖頭,重新坐回了屬於自己的位子上。


    “皇上若是覺得身子乏了,還是先去休息休息……”張廷玉在旁邊看著他這個樣子,連忙說道。


    “休息?唉……”,康熙苦笑著歎了一口氣,“廷玉啊,你看朕能好好休息嗎?都不願意朕過得消停啊!”


    “臣等有罪!”張廷玉躬身說道。


    “好了。


    廷玉你不用老是把事情往身上攬,這不關你的事。”康熙輕輕擺了擺手,搖頭說道。


    “那皇上您……”,張廷玉欲言又止。


    “廷玉啊,你是不是覺得朕剛才做得太過了?高士奇、馬齊還有馬德都是朕的股肱重臣,朕卻連個辯白的機會也不給,就直接把他們給打進了大牢,是不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啊?”康熙沒有理會張廷玉想說什麽,隻是自顧自地問道。


    “微臣不敢!”張廷玉急忙答道。


    “不敢?”康熙隨意地笑了笑,“你不是不敢想,隻是不敢當著朕的麵說罷了!”


    “皇上……”張廷玉聽到康熙這話,禁不住又把腰彎得低了一些。


    “你怕什麽?朕已經關了兩個上書房大臣,不會再關第三個了。要不然,難道所有的事情都得要朕自己親自去做不成?”康熙看著張廷玉有些瑟縮的樣子,微微地笑了一下,說道。


    “皇上仁慈!”張廷玉躬身答道。


    “仁慈?朕就是太仁慈了,結果人人都以為朕好欺負。朕繼位之初,受鼇拜壓迫,後又與三藩爭奪天下,再征討葛爾丹……前些年嚴厲了一些,弄得大家都難做。就想在這後來的日子裏寬容點兒。看到百官因為薪俸太低,日子過得不太好,就允許他們借債國庫,可是,他們都把朕當成是冤大頭了呀!”康熙歎道。


    “請皇上息怒!”張廷玉急忙說道。


    “息怒?嗬嗬,朕沒生氣!跟這些人不值當子生氣!……”康熙擺了擺手,又朝張廷玉問道:“廷玉啊,你知道朕怎麽看這次清理國庫虧空一事的嗎?”


    “臣不敢揣測聖意!”張廷玉答道。


    “不敢揣測?嗬嗬。那朕問你,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康熙問道。


    “回稟皇上,微臣以為,此事有利、有弊!”張廷玉答道。


    “太籠統了!”康熙略帶不滿的說道。


    “啟稟皇上,微臣以為,此次太子殿下下令清理國庫,必然會造成朝局動蕩,此乃弊;不過,此事卻是勢在必行!而且,一旦完成。可緩解國家錢糧之急。此乃利!”張廷玉又答道。


    “嗬嗬,看來朕弄錯了!”康熙微笑著看了看張廷玉,“朕應該把你張廷玉關進大牢。把馬齊放出來!至少,他還能跟朕多說幾句!”


    “皇上,臣的話雖然簡單,可是,卻是實情,多說少說,其實都是一樣!”張廷玉答道。


    “是啊!”康熙又歎了一口氣,“朝局動蕩,卻又勢在必行!真是讓朕左右為難啊!”


    “皇上已經有所取舍,又何必感到為難?”張廷玉拱手說道。


    “凡事哪有那麽容易?國庫居然被全部借空了!你知道嗎。廷玉?朕真的是想不到啊!想不到天下地官員居然都‘窮,到了如此的地步。非得把整個天下都淘進自己的腰包才罷休。戶部做的好事,他們為朕管理國庫,真是管得好啊!……”康熙略帶憤怒地笑道。


    “……”看到康熙發泄餘怒,張廷玉沒有再插嘴。


    “廷玉啊,你知道朕為什麽要把高士奇和馬齊關起來嗎?”咬牙笑了一陣兒,康熙又向張廷玉問道。


    “皇上是怨他們知情不報,致使國庫虧空至如此地步!”張廷玉答道。


    “不錯,是有這個原因。不過,朕還不會因為此事就把他們貶為階下之囚。國庫虧空。天下官員幾乎是無不借債,如此大事,莫說是他們兩個沒有主管戶部,未必能把事情弄得清楚,就是真的清楚,他們一旦將此事上奏,到時必會成為滿朝文武的眼中釘,肉中刺。這等事,就連朕,也不敢輕率行事,又何況他們?”康熙搖頭說道。


    “那皇上關押他們是為了……”張廷玉拱手問道。


    “哼,朕都不敢草率行事,胤礽卻下令胤褆、胤禩二人前去負責,朕是怕這兩兄弟撐不住,幹脆糊塗了事啊!”康熙歎道。


    “皇上是想借關押高士奇和馬齊來宣示清理國庫之決心?”張廷玉、問道。


    “沒錯。胤礽雖然已經將此事定了下來,可是,朝中此刻必然還是爭論不休胤褆、胤禩熱怕辦環拿不定主意,說不定,他們派來找朕的人已經在路上了。可惜啊,此事沒得商量!朕就是要借清理國庫這事看看,看看朕的這兩個兒子到底能不能成事!”康熙鄭重道。


    “微臣愚魯,那皇上您為何連帶著馬德也一起關押了起來?朝中有所動作,各地督撫自然也要清理藩庫。微臣與馬德雖然不熟,可是,以其為人,必然會為此事而不遺餘力,皇上把他關起來,豈不是成全了那些心懷不軌地官員?”張廷玉又問道。太子與阿哥們的黨爭他既沒有興趣去管,也壓根兒就管不了,所以,他權當沒聽到剛才康熙的話外音。


    “哼,你想得太簡單啦!馬德若是負責清理江南藩庫,非得把三省清得雞飛狗跳不可!你忘了他當初剛剛接任安徽巡撫的時候做的那些事?居然威嚇一省官員,哼,上下數千年,朕還沒聽說過有這種巡撫呢!清理虧空之事一起,朝廷亂,江南可不能再亂得不可開交了!”康熙搖頭苦笑道。


    “皇上,請恕臣直言,江南除了馬德。恐怕沒什麽人能把藩庫虧空清理明白!”張廷玉又說道。


    “朕知道此事艱難。可是,朕也不能漲了馬德的氣焰。長此以往,江南上下不合,非是朝廷之福啊!這江蘇畢竟不是安徽,安徽民風剽悍,江蘇卻是仕紳成群,這裏的人哪個沒有點兒背景?他們這些人裏,手眼通天這輩不知凡幾。可沒那麽老實!馬德能壓得住安徽,卻未必能壓得住這裏啊。”康熙說道。


    “皇上深謀遠慮!不過,皇上,您關了馬德,江南藩庫又交給誰來清理?”張廷玉又問道。


    “安徽已經交給了胤禛去辦,剩下的兩個省,你就擬旨,江西就交給玉恒,至於江蘇,張伯行估計就快到了。到時就把此事交給他吧!”康熙答道。


    “微臣遵旨!”張廷玉躬身答道。


    “好了。你也退下吧。去看看高士奇他們,別讓那些下邊的人作賤的朕地股腦!”康熙又道。


    “臣遵旨!隻是,皇上。臣還有一件事……”張廷玉又說道。


    “什麽事?”康熙問道。


    “皇上,於中那裏該怎麽辦?”張廷玉問道。


    “於中?”康熙一怔。


    “正是!皇上,於中與馬德親如兄弟,兩人數年未見,此次隨駕南下,他恐怕正等著與馬德相聚,您把馬德關了起來,微臣又該如何向於中說起此事?”張廷玉又問道。


    “此事你自己看著辦吧!”康熙揮了揮手,隨意地說道。這等小事,哪用得著他專門下一道命令?


    “微臣遵旨!”張廷玉躬身退下。


    且不說康熙在江寧府聽說了清理國庫虧空之事之後所作出來地那些樣子。遠在北京城中,大阿哥胤褆和八阿哥胤禩一夥此時也正為那位太子殿下突然而出的強猛一招而愁眉不展。


    自從那位太子殿下撂出這麽一件大麻煩之後,直郡王府和八貝勒府就人滿為患,每天來來往往的官員可以說是絡繹不絕。可是,這種本來可以讓胤褆、胤禩等人喜不自禁地現象卻讓他們越來越頭皮發麻。


    “咱們還真是小看了太子一夥,想不到他們居然還能出這麽一招。”九阿哥胤褆一直是胤禩的死黨,平時自視也不低,現在卻隻能說些無關痛癢的話,著實氣悶的不行。


    “要不。咱們幹脆把這事辭了算了!憑什麽就要咱們跟自己過不去?這種得罪人的活,讓太子一夥自己幹去!”十阿哥胤示我叫道。


    “哪那麽容易?既然太子一夥算計好了,就不會讓咱們推辭!人家現在可是監國!手握大權,你能怎麽樣?這一招是正兒巴經地陽謀,咱們不幹也得幹!”胤褆揉著眉毛,搖頭說道。


    “監國又怎麽樣?就是不幹,難不成他還能把咱們吃了不成?”胤示我不服道。


    “哼!不知深淺!你不幹,他叫別人去幹!到時吃虧的隻會是咱們自己人!”胤褆不悅道。


    “怎麽吃虧的就是咱們自己人了?這種得罪人的活,誰幹誰倒黴!再者說了,誰肯幹?又都不是傻子。”胤示我反駁道。


    “大哥的意思是說,如果咱們不能把這事撐下來,到時太子就會逼阿靈、揆敘、王鴻緒、徐乾學等人去做,他們隻是臣子,可沒有你我地背景,無論是他們想做還是不想做,太子諭旨一下,就再沒得選擇。那時候,做得好,得罪人的是我們的人,我們又能逃到哪裏去?做得不好,太子就能趁機整治我們的親信,損失的也還是我們!……這也是大哥所說地陽謀之義所在。太子根本就不愁咱們不接這差事。”


    胤禛拍著手裏地折扇,鬱悶道。“媽了個巴子!”胤示我聽宗胤禩的解釋,與憤的砸了一下旁邊地桌子,卻是再沒什麽言語了。


    “關鍵是咱們如果不戰而逃,到時皇阿瑪那裏又該如何交待?這兩年太子做了幾件蠢事,皇上肯定已經是看他不順眼了,所以,咱們才能一直跟他抗衡。可是,咱們這回如果做不好,也肯定入不了皇阿瑪的法眼,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優勢就得重新喪失。人家是太子。生下來就比咱們地位高,咱們要是沒點兒優勝之處,怎麽跟他鬥?”胤褆又說道。


    “可如果得罪了天下官員,咱們也沒法繼續跟太子鬥啊!”胤禟又苦笑道。


    “主子!”


    就在胤褆、胤禩哥兒幾個苦於想不到對策的時候,胤禩的管家突然闖了進來,一副急衝衝的樣子。


    “什麽事急成這樣?連規矩都不懂了?”胤禩有些皺眉的看著管家,不悅地說道。


    “主子,太子爺到了!馬上就過來!”管家苦著臉答道。


    “什麽?”胤示我一下子蹦了起來。“他來幹什麽?”


    “哼,我看他是想來看咱們的笑話!”胤禟陰聲說道。


    “哈哈哈,我說去直王府找不到大哥,原來是在八弟這兒。哦,老九、老十你們也在!好嘛,兄弟聚會,居然也不叫我一聲,這太不給麵子了吧?”胤礽來了,身邊跟著淩普、琦亮,一來就是春風滿麵。


    “拜見太子殿下!”不服歸不服。太子終究也還是太子。胤褆、胤禩等人見到胤礽,依然還是得行臣子禮。


    “唉呀,都是兄弟。不用這麽客氣。大家免禮!”,胤礽大笑兩聲,嘴上說得好聽,卻依然站在那裏等胤褆等人施完禮才算完。


    “二哥真是好興頭!您是監國太子,皇阿瑪可是付予重任地,怎麽有閑空出來遛達?難道就不怕有人說您不幹正事兒?”看著胤礽得意的笑容,胤示我不冷不熱地問道。


    “老十你這話可不好聽。我雖是監國,可也是你地二哥嘛。今天來這裏看看諸位兄弟,難道也有錯不成?如果有哪個家夥敢亂嚼舌根,我非得治他個挑撥天家情誼的罪名不可!”胤礽笑道。


    “二哥這可是你說的!我就知道有個人亂嚼咱們兄弟舌根,二哥您是太子。可得為咱們兄弟出口氣才成!”胤示我“嘿嘿”一笑,說道。


    “哦?”胤礽眼珠子轉了一下,又笑道:“老十你又想鼓搗什麽東西?是不是什麽人得罪了你,你想讓二哥幫你出氣啊?不是二哥說你,平時你也得收斂一點兒,皇阿瑪寵著你,可你也不能老是給皇阿瑪找麻煩呀!”


    “我……”胤示我本想趁著胤礽的話空給他上點兒眼藥兒,卻沒想到胤礽居然不上當,反而還借力打力。不輕不重的訓了他一頓,立時就有些火起。


    “哈哈,老十就是這個脾氣,做事有時候不知道輕重,太子殿下不必跟他計較。”胤禩臉帶笑容地插到胤示我和胤礽之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太子殿下能來小弟府上,可真是蓬蔽生輝,您請座!”


    “好說好說,還是老八你會說話!”胤礽得意地笑了兩聲,順著胤禛地指引就坐了下去。其他幾個阿哥也都跟著他重新列座。隻是,淩普和琦亮剛待落座,胤示我卻又伸出胳膊擋在了他們麵前:“我們兄弟在這裏,哪有你們坐的份兒?”


    “哈哈,老十你可真會說笑。這又不是你的貝子府,你說了可不算!”胤礽看到胤示我如此,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旋即又笑著說道。


    “八哥地還不就是我家?”胤示我脖子一梗,就是不收回胳膊。


    “唉,你這個老十啊,還是小時候的倔脾氣。老八啊,我這個二哥說話不管用,就看你的了!”胤礽佯做歎了一口氣,轉頭對胤禛說道。


    “嗬嗬,太子休怪,老十隻是開個玩笑!”胤禩幹笑了兩下,示意胤示我拿開胳膊,讓淩普和琦亮坐下,可胤示我就是不聽,一副不逼得淩普、琦亮在旁邊,“站崗”不罷休的架勢。


    “哈哈,看來咱們老十果然是個孫猴子的角色,還真是誰也管不了啊!”場麵有些尷尬,胤礽佯笑道。


    “太子可不要怪罪了老十。”胤裙幹笑兩聲,又瞟了一眼淩普和琦亮,說道:“兩個奴才,確實是沒資格跟主子一起坐,老十這也是為了天家的體統,您說是不是?”


    “對對對,九哥你這話才對。


    天家的體統,哪能隨便讓兩個奴才糟踐了?”胤示我一邊笑著迎合胤禟,一邊挑釁地看向胤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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