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完大壽沒多久就遇上這麽一個煩心事兒,康熙的心情可想而知。不過,也正是因為剛剛過完大壽,康熙也不願意馬上就攪出什麽事來,尤其是在北京這片地方。所以,他最終沒有把自己的兒子拉出來整治,隻是讓人把那件詐取民地的案子以賠償的手段給安撫了下去便算完事,並且還狠狠的警告了一下那些勳貴功臣和朝中的官員。可是,康熙卻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一時的放縱會導致什麽樣的結果。那些出身八旗的勳貴們,如果不去從事某些生意,又如何能過得上奢華的日子?可什麽生意又能比得上買地賣地這麽簡單?而且,這些勳貴們的身份擺在那裏,也不用怕什麽人敢去故意找茬。雖然有康熙的警告在側,可是,這也不過是使得這些人的手段更加趨向於隱蔽,更加不易被人發現罷了。而且,由於北京的勳貴官員實在是太多,光是北京的地皮已經不夠分配,再加上為了不過份惹人注目,所以,這些人的生意在不久之後也開始朝著京城周圍發展,譬如:天津、保定一帶。而就在這些人將生意灑向直隸各地的同時,胤禛也上書給康熙,言明了引滿洲八旗勳貴入關以對抗中原商賈的建議。而也正是因為這條建議,使得事情開始朝著一個更壞的方向發展開來。


    因為,一向被皇室冷落在滿洲的奉天諸王和那裏的貴族,以及那裏的八旗中人,早就已經跟大清皇朝的統治者們不是一條心了。雖然,他們要聽康熙的命令,雖然,他們也很垂涎關內的生意份額,雖然,這些年來他們也鍛煉出了一些生意頭腦,可是,事實是,從一開始,這些人的合作夥伴,就是於中、馬德幾人和大批的晉商。這也就是說,胤禛意圖引以為臂助的“滿洲財團”,即便是在莫睛等人已經將手撤出滿洲的今天,也依然要受到晉商們的影響,而且,由於一開始就屬於從屬地位,隻是在每年年關的時候等待分紅,所以,這些人的生意頭腦對關內的商賈們來說,差勁兒的要命。所以,即便是要單幹,這些人也幾乎是要從頭做起!不過,盡管如此,這個“滿洲財團”的人還是非常高興的接受了大清皇帝的“征召”。畢竟,人往高處走!財富對於某些人來說,永遠都是不夠用的。既然有朝廷撐腰,又自認為已經有了許多做生意的經驗,就算跟那些晉商們翻臉又有什麽可怕的?雖然康熙也對這些滿洲出來的家夥們有著一定的戒心,並沒有允許這些人一股腦兒的都湧入關內,可是,一絲縫隙就已經足夠讓一條大壩毀於一旦。而且,由於入關之後首先就要置辦一些產業,比如園林府邸之類,所以,“滿洲財團”入關後的第一筆生意,就是購買土地。而這些滿洲歸來的家夥們又都是財大氣粗,為了不讓京城的勳貴們瞧不起他們,出手十分闊綽!於是,這使得本就居高不下的京畿地價再次上揚,房地產生意在受到康熙警告後微微平寂了一陣,又一次火暴起來,老百姓們的土地也進一步朝著貴族官僚們的手裏集中。


    不過,這有可能傷及皇朝立國根本的事件卻並沒有能引起大清朝廷,尤其是大清國皇帝的注意。而原因也十分簡單,一方麵固然是因為從事這種生意的人大部分都是些貴族官僚,這些人無形中的聯合所構成的利益團體即便是康熙也不敢輕易觸及,何況其他人?而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大清國又一次被拖入了戰爭。


    一場海洋上的戰爭!


    歐洲人,在理查德等人回去四年之後,終於又回來了。


    ……


    康熙五十三年四月,大清帝國緬甸省,首府阿瓦!


    一等襄遠候、欽命總督雲貴緬三省軍政大臣、振遠大將軍於中府邸。


    “英國、法國、荷蘭、西班牙、奧匈、土爾其……乖乖隆的冬,聯合國軍嗎?”


    於中有些駭然的看著從江南送來的情報,雖然此時緬甸的天氣已經很熱,可是,他依然還是感到了一陣陣心涼!雖然,早就料到英國和法國可能會聯軍一起來,荷蘭和西班牙因為曾經被清朝水師毫不留情的趕出了東南亞,也可以理解,可是,這裏麵有奧匈帝國和土爾其人什麽事?娘的,尤其是土爾其,這幫歐洲人眼裏的異教徒,怎麽會跟上帝的信徒聯合起來?難不成是這幫家夥想幫他們的突厥老祖宗一報被從東方驅逐的仇不成?


    “這回的麻煩可大了!歐洲人馬上就會從紅海出來,到時候,咱們的水師如果不能集中起來,肯定難以抵擋對方的進攻……”莫睛也是忍不住苦笑。她不像於中那樣對年羹堯的本領那麽沒有信心,本來還擔心那位新任的西海水師提督如果能打敗英國和法國的聯合艦隊,那樣不僅會大大的阻礙他們的計劃,也有可能會衝淡於中此時在大清帝國軍隊中在 飛揚古和薩布素去後無可替代的影響力。可是現在她不擔心年羹堯了!歐洲在海上有點兒勢力的國家幾乎都派出了艦隊,而按照馬德他們打探到的情報,這支聯合艦隊擁有的戰艦總數極大,差不多有大清六大水師總合的大半。而且,這一支艦隊還擁有著幾百年傳承下來的海上經驗,年羹堯如果能嬴,那才叫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你覺得我們該怎麽辦?”於中狠狠地咬著後槽牙,又朝莫睛問道,“一下子聯合了這麽多的國家一起來,我怕這幫西洋鬼子不光是想吞下印度,恐怕連東南亞都想再吞回去!如果現在把咱們這大清朝的水師都集中起來,或許還能一拚,可是,我就怕就算朝廷知道了消息,也隻會付之一笑!……除非挨了打,否則,他們恐怕不會相信啊!”


    “沒錯。本來北京的那幫家夥就自高自大的慣了。如今的國勢又上漲了不知道幾截,他們不把鼻子翹到天上才怪!”莫睛也忍不住歎息道。想想在另一個時空,所謂的大清朝廷,在被人打得多次割地求和之後也沒有放下自己的架子,依然不住地稱呼侵略者為“番”、“夷”,寧可繼續挨打也不認同對方與自己的平等地位,何況是現在這種情況?


    “還是上報吧。馬德不好說,我可沒那麽多的顧忌!……唉,但願能撐住第一回合。”於中有些黯然。上得山多終遇虎。他們小心翼翼的經營了這麽多年,緊緊的依附在康熙周圍,終於利用各種手段得以把這位“千古一帝”的手腳給纏住,可是,誰又能想得到?本來隻是被他們當成是外部因素,隻是打算拿來利用一下的西方諸國卻讓他們算計錯了。他們實在是小看了這幫番佬的胃口和魄力!或許,他們也是犯了跟那些朝中大臣們一樣的錯誤,以為隻要大清奮起,就可以天下無敵。可如今的事實是……世界上依然有不少勢力能夠對龐大的中央帝國構成威脅。這一次,如果在海上攔不住這支歐洲的海軍聯合艦隊,那麽,他們失去的恐怕不僅僅會是印度,說不定,連東南亞也不得不再次拱手讓出!


    “我隻希望這些歐洲人能被印度給吸引走注意力,但願他們的胃口還不至於大到想把東南亞也一並吞下去。”莫睛跟於中幾乎就是同一種想法。歐洲聯軍來勢洶洶,可如今清廷並不知情,而且,就算知情,朝廷上的那些大臣們恐怕也未必會將此事放在心上。而駐紮在南洋一帶的南海水師雖然是六大水師裏實力最強的一支,可由於要分駐各地,實力頗為分散。如果被對方突破了淡馬錫,剛剛發展起來的南洋,恐怕就會成為歐洲海盜們的樂園。而且,說不定連大陸沿海都要受到侵擾。


    “蒼天不佑!……”於中狠狠的搔著自己的頭皮。龐大的聯合艦隊同時所代表著的肯定還有大量的陸軍,以及歐洲人奪取印度等地的決心,這一次,如果清廷讓他出馬,這仗恐怕還真的不好打!畢竟,跟已經經曆了多年和平,而且裝備實力都遠遠低於清軍的日本、印度、緬甸等國相比,歐洲人的實力都必定遠遠超出。而且,日本、印度和緬甸都是一直在受到他們的算計,受到攻擊的時候也大多是勿忙應戰,根本無法抵擋他的攻擊,可現在不同了,歐洲人的軍隊肯定都是剛剛在十多年的大戰中走下來的老兵,裝備也不差,又是有備而來……


    “雖然給這些歐洲人也準備了些套兒,可是,能不能奏效恐怕很難說啊。而且,以這些歐洲人的性子,如果我們不能讓他們知道疼的話,就算內部暴發了矛盾,恐怕也不會輕易就撤兵的……”於中暗中不住的計算著,希望能找出極有可能是他從軍以來頭號大敵的弱點,以期增加自己的勝算。在他的旁邊,莫睛也在不住的開動著腦筋,不過,雖然對大清國的經濟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可是,麵對不遠萬裏而來的歐洲人,尤其是歐洲還被分成了許多的國家,政權並不統一,她一時也找不出什麽地方可以下手。


    ********


    “大帥,元江通判張廷璐大人到了!”


    在接到歐洲的聯合國軍大舉而來的消息後不久,於中在阿瓦又等到了另外一個人。上書房大臣張廷玉的親弟弟,張廷璐。


    “快快有請!”正趴在地圖上左看右看不已的於中聽到親兵的報道,急忙吩咐道。


    “喳!”雖然有些不解堂堂的欽命總督三省軍政大臣,當朝的振遠大將軍會對區區一個通判說出“請”字,可是,親兵卻不敢怠慢,馬上就出去傳令了。


    ……


    “下官張廷璐,參見大帥!”


    很快的,那位地位雖然不高,卻任是誰也不敢等閑視之的現任元江通判就出現在了於中的麵前。三十多歲,個頭不是很高,有些瘦,卻目光炯炯,配上官服,使其人顯得更加有精神。


    “寶臣啊,一路辛苦,快坐!”於中顯得十分熱情,張廷璐話音才落,就被他扯到了座位上。


    “大帥……”張廷璐挺年輕的,至少,相比起其兄張廷玉和於中來說,他是相當年輕。不過,雖然在安徽老家受到過馬德的不少影響,甚至在他尚為舉人的時候就為馬德整治安徽吏治出過一份力,帶著一幫同窗四處探訪民情,對某些禮節並不是很重視,可是,超品大員親自送上座位的殊榮還是讓張廷璐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寶臣啊,元江的情況如何?”於中沒有在意張廷璐的拘束,又微笑著問道。


    “回大帥話,元江的事務一情順利,那裏現在已經比較安定,者保縣尊也已經能夠視事了……”聽到於中問起正事,張廷璐急忙躬身答道。十多年前,他才剛剛進舉後不久,就被馬德請出擔任巡撫衙門的“吏治民情觀察使”。二十來歲,少年意氣,又對兄長張廷玉跟康熙君臣相得以至青年拜相的際遇十分豔羨,使得他對馬德的看重也是十分感激。尤其是馬德先將安徽,後又將江南三省治理的越來越好,他更加對馬德變得十分尊敬。並且還放棄了幾次入京參加科舉的機會,這一方麵固然是因為當時他還年輕,兄長張廷玉並不希望他太早踏入官場,另一方麵也不乏想跟著馬德多學些東西的原因。後來,江西有一個縣令出缺,馬德便讓他以舉人的身份暫掌其職。由於那個縣比較窮,他認為那是馬德給他的一個表現機會,便慨然赴任,想要在地方上幹出一番成績來。可是,沒想到才過了不久,朝廷卻又突然把他調到了雲南。不解的他直到到了昆明才知道是馬德向於中推薦了他。而當他得知於中是想讓他出掌元江通判,幫助朝廷培養第一個土人縣令之後,他立即就感到了這個任務中的份量。所以,想都沒想,他就答應了下來。如今,他已經在元江幹了三年。在這三年中,他一麵安撫因為土司被廢而惶恐的元江百姓,一麵修建道路將元江的許多寨子給聯結了起來,又整頓治安,鼓勵生產,鼓勵各族百姓與漢人互市,同時還建立學堂,鼓勵元江各族百姓將孩子送進去學習。此外,他還在實際運作中培養了者保這個年輕的縣令以及由各族百姓共同構成的衙役、捕快……由於百姓淳樸,又有於中布置下來的大環境配合,所以,一切順利。在官兵擊退緬軍之後,派往各地的流官也都必須先到元江去參加培訓,而培訓官,正是他張廷璐。雖然他隻是一個小小的通判,可是,由於頭上頂著“張廷玉弟弟”的帽子,又有於中和楊名時撐腰,參加培訓的官員們沒有哪一個人敢說貳話。


    “嗬嗬,這就好……”於中一拍手掌,又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張廷璐,“寶臣啊,這幾年一直讓你窩在元江那偏遠之地,真是辛苦你啦!”


    “大帥這是哪裏話?大帥把卑職從江西調來,直接就賦予重任,此等知遇之恩,廷璐感激都來不及,又怎麽敢說辛苦?”張廷璐急忙站起身來搖手說道。這可都是在大實話。沒錯,他是在元江吃了不少苦,可是,一來有於中派出的精兵保護,沒有危險;二來,因為是改土歸流以來被第一個被派往替代土司的“流官”,又被安排了培訓流官的任務,如今的他,雖然還隻是一個小小的六品通判,可是,卻已經憑此積攢下了巨大的政治資本,比現任雲南布政使的楊名時也不遑多讓。這可比那些辛苦辛苦撈政績的官員要快捷的多了。相信,他日後升官的速度必定飛快。


    “嗬嗬,不愧是當代俊傑,寶臣心胸果然不一般……”於中笑了笑,又搓著手道:“寶臣啊,你知道我為什麽不顧路途遙遠艱辛,非要把你從元江調到這緬甸來嗎?”


    “這個……下官不知。還請大帥明示!”張廷璐的臉紅了,心裏也是一陣激動。這還用問嗎?


    “自官軍攻克阿瓦,收服東籲王朝一年多以來,緬甸已經基本平定。朝廷也已經明告天下,要在此設省!可是,凡事不能一簇而就,都得一步步的來。所以,我已經向皇上請示過,還是先實行軍管,隻是先在咱們已經完全占領的地方,循序漸進的設立官府。其他的地方慢慢的來。現在,吏部也已經發來了公文,寶臣啊,從今往後,你就是朝廷設在緬甸的第一個官員,正四品阿瓦知府!”於中鄭重地說道。


    “阿瓦知府?”果然不出所料!張廷璐暗暗心道。連升四級在他看來並沒有什麽出奇之處,關鍵是初占之地的第一名官員,這個名頭所代表的意義可是完全不同的。日後,第一任緬甸巡撫恐怕也逃不出他的手心,說不定,再過多少年,憑著這些年在西南經營出來的政績,他也能做到雲貴緬三省總督甚至更高的官職呢!


    “沒錯,就是阿瓦知府。而且……”於中走到張廷璐麵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如果哪一天我要帶兵出戰,這緬甸的事務,可就要多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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