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馳心情十分不爽。返回宿舍的路上,黃海跟在後麵勸慰:


    “別生氣了,表演班的女生都他媽公主病。吉他給我,我明天送去琴行,應該還能修。”


    宋馳不理睬,繼續往前走。


    走出校門,煩悶匯入夜市般熙攘的街巷,與繚亂的霓虹一起撕扯著黑夜。


    “一號粉絲,請你吃東西啊?”有人笑喊著跟宋馳打招呼。


    這麽喊的,一定是影視學院的新生。


    宋馳扭頭望去,關東煮的小推車前站著幾個女生,有表演班的,也有創作班的。


    宋馳隻含糊地應付一下,徑直走進塔西公寓。跟在後麵的黃海笑著跟女生們揮手,女生們則笑著起哄:“拉鏈開了!”


    黃海羞臊著逃竄。


    見麵會上的出醜已經變成一個結結實實、難以掙脫的梗。


    要不是心大、臉皮厚,黃海非抑鬱了不可。


    宿舍裏,另外兩個舍友已經到位,見宋馳進來都跟他打了個招呼。新生見麵會上,他們已經領略了宋馳的風采。


    宋馳上一世就熟悉他們,一個長相精致、小個子的羅辰。宋馳喊他“小蘿卜”或者“蘿卜頭”。


    他的身高全班最矮,宋馳都不知道他怎麽過的藝考。


    另一個穀大為,東北人,個頭接近一米九,全班最高。這家夥整天睡不醒,在排練廳都能睡得著。就連失戀都是靠睡覺來排解悲傷。


    穀大為的表演天賦很好,後來成了角兒,在不少影視劇中都有出彩的表現。演正劇、演喜劇都很有觀眾緣。


    宋馳心情不佳地應和了一下,坐下來重新打開琴盒,取出殘琴。


    羅辰和穀大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黃海進來了,他和羅辰、穀大為已經見過了麵,進來之後“宣布”道:“通知你們一下,班幹部定下來了。那個油頭粉麵拉丁男王留洋暫代男生班長,唐思暫代女生班長,但是——”


    黃海高調轉折,“宋馳被任命為年級長,以後你們可以不甩王留洋,有事直接找宋馳匯報就行了。他要沒時間,也可以跟我說,我是年級長助理……你們別不信啊,不信你問問宋馳,也可去問輔導員。”


    “我信,嗬嗬。”穀大為無所謂地笑了笑。


    羅辰撇嘴,他信宋馳當年級長,但是不信黃海當年級長助理。


    黃海過去拍了拍宋馳的肩膀,安慰道:“老宋,說句話你別不愛聽哦,摔了也好,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宋馳不言不語,小心固定著琴頭。羅辰小聲問黃海:“啥情況?”


    黃海指了指殘琴,說道:“高中初戀送的,被唐思給摔了?”


    “為啥啊?唐思喜歡宋馳,吃醋了?”


    “去去去,吃哪門子的醋?唐思是我老婆!”黃海膈應著糾正道。


    ……


    損毀的吉他最終被宋馳掛在了床頭的牆上。


    一把無法彈奏的吉他就像一段無法觸及的過往,流淌著淡淡的憂傷,卻不得不放下。


    為了讓自己心情好起來,宋馳出了宿舍,上了黑黢黢的天台吹風。


    樓欄杆上趴了好幾個鬼鬼祟祟、嘀嘀咕咕的身影,都在往對麵女生宿舍的方向看。其中一個人的手裏掌著望遠鏡,另一個在旁邊等待著:“給我看看!”


    他們都是高年級的學生,新生初來報到,還想不到跑到天台偷窺。


    宋馳靠著樓欄往女生宿舍瞅了一眼,屁都看不著。


    幾乎所有女生宿舍都拉著窗簾,隻有兩間沒拉窗簾的,裏麵的女生也都穿得齊齊整整,其中一間有個很胖的女生在跳繩。


    人也真是奇怪,網上那麽多暴露的美女主動給他們看他們都不稀得看,反倒對生活中啥都看不到的偷窺樂此不疲。


    難道這就叫貴在真實?


    宋馳在樓頂抽了根煙,又散了幾根給幾個“窺友”,聽他們交流了一點心得體會,心情舒暢多了。


    回到宿舍,宿舍多了三個人,其中領頭的是班長王留洋,另外兩個也是表演班的同學。


    宋馳進門的時候,正聽到王留洋說:“……年級長不在的話,我不等他了。還是那句話,當班長就是為大家服務的,如果有困難,大家可以隨時找我,我一定會盡力協調解決……”


    “王留洋,你找我嗎?”進門的宋馳打了聲招呼。


    王留洋回頭:“喲,年級長回來了?”


    “別”,宋馳擺手,“喊我‘宋馳’、‘老宋’都行,千萬別喊‘年級長’,太瘮人了。”


    “那有什麽,實事求是嘛。”王留洋假客氣,又問道,“你這是去了哪裏,到各班串門去了?”


    “沒有,到天台抽了根煙,順便偷窺對麵的美女。”他隨意地開了個玩笑,幾個人卻反應不一。


    王留洋皺緊了眉頭,表情複雜——正派的男生,誰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表演班的同學們將來都是要當演員的,形象最重要。


    黃海的反應恰恰相反,他本來半躺在床上,聽了宋馳的話騰地坐直了身子問道:“看得到嗎?”


    宋馳煞有介事地胡扯道:“特別清楚,跟現場直播差不多。”


    黃海更激動了,扭著身子拉開宿舍的窗簾往對麵看,看過之後嘁了一聲:“看個錘子,全都拉著簾子呢。”


    宋馳不以為然道:“人家不能一直敞著窗簾讓你看吧,剛才可以。”


    黃海立馬覺得損失重大。


    “年級長,不打攪你們看美女了,我走了。”王留洋聽著他們的對話,更加不屑與之為伍,帶著人離開。


    待王留洋走後,黃海再次坐直了身子,建議道:“老宋,你作為年級長是不是也應該像他一樣,到各班的宿舍去串一串門?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宋馳反問道:“為什麽要串門?”


    黃海說:“當然是造勢啊,讓全院的新生都知道你是年級長,這相當於領導慰問,王留洋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宋馳反問道:“他來造勢的時候,你心裏舒服嗎?


    黃海想了想:“不舒服,他像是領導視察!”


    宋馳又問羅辰和穀大為:“你們覺得呢?”


    穀大為一針見血地指出來:“作為管理者,最應該做的是融入。王留洋給人的感覺像是中了狀元、‘誇官三日’,動不動就裝逼,看著就煩。”


    羅辰附和:“沒錯,很不舒服。”


    宋馳譏諷道:“學生就是學生,什麽班長、年級長、學生會主席,也都隻是個學生幹部而已,千萬別把自己當回事,要不然隻會搞得自己很累、別人很煩。”


    黃海想了想,的確是那麽回事。


    臨睡前,宋馳收到一條短信,是唐思發過來的:“對不起,我會賠你一把吉他。”


    宋馳不睬,卻想著周琳:周琳那個喜怒無常的女人不也該給我道個歉嗎?


    不過,他一夜也沒有收到周琳的道歉信息,心裏卻想墨墨了。


    那個孩子太懂事、太討人喜歡了。隻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接送她,也沒有機會帶她去吃肯德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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