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漢,洛中二十一年,八月二十六。


    黃昏落下,天色也浸入一片黑暗。


    可是平陽的地牢大獄,卻比黑夜還要黑暗。


    平陽的大獄早在前朝便已經建成,是專門用來暗地審問和處死一些朝廷重犯與敵國密探的。


    幾乎每年都會秘密處決上千人,其中有一間特殊的牢房尤為出名。


    這裏麵有許多犯人,但卻沒有幾個是好的。


    換句話說,沒有幾個人是完整的。


    這些犯人的身上穿著囚服,頭發亂糟糟的,衣服破爛不堪,手腳上也滿是傷痕。


    他們被關在這裏,隻有一種解決方法,那就是殺了對方。


    殺了對方之後,自己還能活命,而且還有機會出去,否則就隻有死路一條,而且這裏還有著許多其他犯人。


    在他們之中有著許多的女犯人,這些女犯人長相都不差,但是身上都帶著傷痕,她們的眼睛中滿是驚恐。


    他們被關押於此,是因為什麽?


    是因為錢嗎?


    這是肯定的。


    當然,這些女囚犯多是為了錢財。


    隻是她們拿的是不一樣的錢財,拿的是屬於死人的錢財。


    所以,她們的罪名,便是偷盜皇陵。


    在當年的大齊,偷盜皇陵可是受到比死罪還要恐怖的極刑。


    等到了這裏,所有人都會絕望。


    為了活命他們可以做任何的事情。


    有的女人甚至還主動脫下衣服,露出白花花的肌膚。


    男犯人看到這樣的情景,都有點把持不住了。


    這些犯人都是些罪大惡極之人,沒有多少錢可以花,而且他們又有著求生的欲望,一種極強的求生欲望,所以他們自然會為了活命而拚死奮殺。


    他們的心中滿是憤怒,他們想要殺掉眼前的犯人,將他們的屍體拖到大街上扔掉。


    這是他們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所以,這裏便有了一個恐怖的名字。


    “萬人屠”


    顧名思義,這麽多年,這裏死了差不多上萬人,直到今天提到這個名字,也能讓不少熟悉這段往事的人膽戰心驚。


    徐子墨緩緩邁步,走在這幽暗漆黑的廊道裏麵,轉頭看向四周。


    隻見烏漆麻黑茫茫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徐子墨身旁,言明正提著燈籠,小心翼翼地給徐子墨照明。


    可是那燈籠的火光,在這大獄之中竟顯得如此渺小,仿佛一隻被大雨吞噬的蝦米,渺小且無助。


    徐子墨走在其中,隻能借著那燈籠極其微弱的光明勉強看到三尺左右的距離,所以每邁出一步都需要莫大的勇氣。


    因為這大獄之中,彎道又極多,指不定哪一步不小心就會碰壁,惹得滿臉劇痛。


    更要命的是,這裏麵的地竟不是平坦的,反倒是坑坑窪窪,甚至有時候還不知道會被什麽絆住一腳,在心裏能嚇一跳。


    徐子墨身旁的言明,此時此刻一句話也不說,仿佛憂心忡忡。


    兩個人就這樣,緩緩向獄中摸索著探去,去找關押著那三個囚犯的牢籠。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惡臭,時不時惹得徐子墨胃裏一陣翻江倒海,難受之極。


    這時,身旁的言明緩緩說道。


    言明:“我在這監獄之中待了兩年之久。”


    言明冷冷地說道,那聲音沒有一絲情感,十分的冰冷。


    徐子墨聽完,心中倒是一驚,不由得轉頭問向言明。


    徐子墨:“為什麽啊?”


    言明緩緩說道:“為了躲避韓成雁的羽林衛追殺。”


    話音剛落,徐子墨心中頓時明白,不由得心底也是一陣酸楚。


    當年,韓成雁派趙南星帶著羽林衛掃蕩汶陽,在八月十五的晚上將汶陽老少殺得幹幹淨淨。


    自己和言明是僥幸逃了出去,徐子墨有幸被蜀山收容。


    而言明當年卻沒有這麽幸運。


    一路顛沛流離,躲避追殺,逃到了平陽。


    但是羽林衛的殺手可謂是無孔不入,於是言明在平陽書院的幫助下躲到了“萬人屠”大牢裏麵,委屈了兩年,這才換回來一線生機。


    等後來,韓成雁的火氣消了,羽林衛的殺手也不再追查當年汶陽的逃脫人口。


    言明這才從大獄出來,以平陽書院的身份去考取功名,這才漸漸穩定了下來。


    想到這裏,兩人內心的酸楚,不言而喻。


    徐子墨茫然地望著大獄裏麵的一切,心中不由得一陣惶恐。


    因為這個破地方,徐子墨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到處都是臭氣彌漫,還有老鼠的吱吱作響。


    一腳踩下去,指不定會踩到腐爛的屍體還是風化的白骨,讓人心中一陣瘮得慌。


    所以,徐子墨每邁出一步,都感覺到萬分的惡心,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化,流露出一陣作嘔。


    言明見狀,也是心知肚明。


    他知道,徐子墨是十分反感這個地方。


    於是,言明小聲說道。


    言明:“忍一忍,過一會兒就好了。”


    徐子墨聽罷,也緩緩點了點頭。


    徐子墨:“好的,言大哥。”


    說著,徐子墨便好奇地望向了四周,眼神中盡是茫然而無助。


    徐子墨:“為什麽不在牆壁上點上油燈呢?這樣豈不是能亮堂一些。”


    言明聽罷,細心地解釋道。


    言明:“前朝在設計建造時,有意的不設置一處燈光。”


    徐子墨疑惑地問道:“為什麽?”


    言明:“一方麵,這樣可以防止犯人逃跑。”


    言明:“另一方麵,無盡的黑暗能夠將人給活生生的逼瘋。”


    言明:“因為在人的內心之中,黑暗最是恐懼的根源。”


    言明:“待久了之後,沒有光明,人會漸漸瘋狂。”


    言明:“然後開始求饒,自殘,再殘忍的死去。”


    言明說完,徐子墨心領神會,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顯然,徐子墨也是被這殘酷的刑罰感到深深的恐懼。


    換做是砍頭斬首,這種刑罰雖然恐怖,但是與這大牢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


    因為大牢是先將人的內心搞垮摧毀,再殘忍地將人吞噬。


    徐子墨隻覺得背後一陣發涼,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言明見狀,擔心徐子墨的心靈受到影響,便急忙安撫道。


    言明:“忍一忍,等到了我安排那地方就好了。”


    徐子墨聽罷,連忙點了點頭,緊緊跟在言明身後,向黑暗的盡頭走去。


    一路上,為了緩解徐子墨心中的壓抑,言明開始逐漸與徐子墨說話。


    黑暗之中,唯一能緩解恐懼的就是光芒和對話。


    一種是帶來視覺上的安慰,一種是帶來心靈上的安慰。


    徐子墨:“言大哥,在這大獄裏麵的兩年,你是怎麽過來的。”


    言明笑了笑,緩緩說道:“我那個時候住的地方稍微好一些。”


    言明:“有吃的有燈光,時不時的也能透過月光陽光。”


    徐子墨:“嗯?月光陽光?”


    言明見徐子墨不明白,便連忙解釋道。


    言明:“前朝建著大獄實在太過殘忍,所以先帝登基之後便下令填埋了。”


    言明:“但是隻填埋了一部分,因為這監獄實在太大了,全部填埋又耗費太多。”


    言明:“而我住的那處就是當年沒有填完的一處,上麵挖通了一個碗口大小的風口,當時是給勞工喘氣用的。


    徐子墨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不過,隨著兩人的漸漸深入,徐子墨也開始問起了有關案子的事情。


    徐子墨:“言大哥,我有一個問題。”


    言明:“請講。”


    徐子墨緩緩問道:“那幾個地痞無賴固然可恨,但是也不至於安排到這種地方吧。”


    言明聽完,微微地笑了笑,緩緩解釋道。


    言明:“其實我把他們安排在這處監牢,倒不是因為我覺得他們罪大惡極。”


    徐子墨:“那是因為什麽?”


    言明:“因為我怕有人擔心自己的計劃泄露,而去殺人滅口。”


    話音剛落,驚得徐子墨一身雞皮疙瘩。


    一時間,徐子墨頓時感覺這裏麵另有隱情,而且言明應該是知道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徐子墨:“買賣人口,能牽引多大秘密?”


    徐子墨:“平陽王長孫顧,平陽公主長孫洛依。”


    徐子墨:“首先他們現在都在京城,應該還不知道這邊的情況。”


    徐子墨:“更何況他們也犯不著讓幾個混混幫自己做販賣人口的勾當吧!”


    言明聽罷,搖了搖頭,輕輕地拍了拍徐子墨的肩膀。


    言明:“首先,王爺公主還不至於消息那麽閉塞。”


    言明:“雖然他們沒有必要這麽做,但是不代表平陽王府內部有人需要這麽做。”


    徐子墨聽完。連忙問道。


    徐子墨:“言大哥,你是有懷疑的人了嗎?”


    言明點了點頭:“的確,我確實有懷疑的人選。”


    言明:“況且今日在公堂之上,那三個無賴支支吾吾不敢說出幕後真凶,我便覺得其中另有隱情。”


    言明:“你想啊,連我這個平陽衙門老爺在他們眼裏都覺得不能給自己撐腰,那這個人得有多大的權力!”


    言明:“而且這個人一定是平陽王府內部的人。”


    徐子墨聽完,也是驚得一身冷汗。


    其實,徐子墨也隱約猜到了那個人是誰。


    隻是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誰,所以急想著與言明確認。


    徐子墨:“言大哥,你覺得是誰?”


    言明見徐子墨問到了這個份子上,便也不準備再要隱瞞,便緩緩說道。


    言明:“平陽公主的駙馬。”


    言明:“趙炎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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