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河妖”這兩個字,謝端心中不由一怔。


    包括旁邊的莫世仁,同樣是麵色驟變,臉上驚疑不定,既有些驚愕,同時又有些將信將疑。


    “河妖?果真有這種事?”


    主事大人見他這副神情,心中稍顯不滿。


    “怎麽?你認為本大人會騙你不成?”


    “不不不!小人怎敢質疑大人的話語,既然大人說有,那就是有,小人繞道而行便是了。”


    民不與官鬥,這個道理他還是懂得的。


    而謝端聽了他的話,心中不禁暗自忖度。


    妖魔鬼怪之事,官府素來諱莫如深,有些地方官吏甚至是不信,就算遇見,也不會隨意說與旁人知曉,如今他卻直言不諱,由此可見一斑。


    “敢問大人,不知可清楚這河妖的來曆?”


    他此時邁步上前,朝對方拱手行了一禮。


    聽得謝端發問,主事大人當即把目光投了過來,見他一身書生打扮,卻帶著刀,心下生疑。


    “你又是誰?”


    主事大人麵色一沉,盯向謝端,開口問道。


    他就職於都水監,掌管此處河道往來通行以及修築等大小事務,責任可大可小,所以對於每一艘船、每一個人,都會仔細盤查,無一例外。


    “小可姓謝,隻是一漂泊在外的遊子,適才聽大人說起此事,心中有些好奇,因此發問。”


    謝端輕笑了笑,不卑不亢,做出了回應。


    “稟大人,謝公子乃是位秀才相公,有功名在身,因有事返鄉,所以小人便載了他一程。”


    莫世仁見狀,當下也是連忙介紹。


    “原來是位秀才相公!既是如此,就更不該多問!河妖之事,莫說我不清楚,就算是知道,也不可隨意亂說,總之,你們盡快離開為好。”


    得知謝端的秀才身份,主事大人的語態立時客氣了不少,他雖然隻是個小小的河道主事,甚至沒有正式編製,可人情世故,卻是深諳其道。


    說不準哪天,人家就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對於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留幾分麵子總是好的。


    “大人,全艙檢查完畢,並無異樣!”


    進入船艙檢查貨物的眾人,此時紛紛回到了甲板,麵朝主事大人行了一禮,同時開口稟道。


    “嗯!河道被封,你們不從此處過關,便不需要交關稅了,話已至此,各位好自為之吧!”


    他說完之後,遂帶著一幫手下,下船離去。


    “莫員外,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舵主愣愣的站在一旁,出言發問。


    莫世仁打量了周圍一番,微微長歎了口氣。


    “那岸邊有個村落,依我看今晚便在村中落腳吧!明天一早,調轉船頭,咱們繞道而行。”


    他下達完指示,繼而又望向一旁的謝端。


    “謝公子,耽擱你回鄉了,不好意思。”


    謝端笑了笑,不以為意。


    “莫員外說的哪裏話。”


    ……


    村子名叫雨澤村,寓意為風調雨順。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雨澤村臨近延平津,又麵靠大運河,村中百姓,其實多為漁民。


    這年頭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延平津又有河妖作孽,村中不少百姓都斷了生計,日子是愈發難過,如今有人願意花錢留宿,自然樂意之至。


    尚且富足的家庭,紛紛拿出魚肉好生招待。


    謝端被安排到村東頭的一戶農家,稍顯破舊的土坯房,尚能遮風避雨,院子裏置有一條小船以及幾張舊漁網,竹架子上晾著衣裳,一隻公雞獨腳支撐著身體,立於那架子前頭,英姿勃發。


    院子當中,此刻擺了一張木桌、幾張藤椅。


    “謝公子,農家簡陋、生活清苦,也沒什麽好招待的,幾碟小菜,還望謝公子莫要嫌棄。”


    一名老農捧著一碟豆腐,擺到了桌子上。


    除此之外,桌上另有幾盤素菜,而唯一的一個葷菜,還是老農臨時殺了一隻雞,以做招待。


    “老伯客氣了!家常小菜,勝過山珍海味,承蒙老伯如此盛情招待,謝某真是感激不盡。”


    望著眼前這一桌子的菜,謝端心裏明白,這應該是他們所能提供的最豐盛、最好的菜肴了,平日裏估計油水都不見得有幾滴。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對待外來客人,他們還是很熱情好客的。


    這家老農姓羅,兒女早些年染病死了,隻留下個孫兒,爺倆相依為命,依靠打漁為生。


    此時一家人落座,開始動筷用飯。


    因為晚上沒有蠟燭,全靠鬆脂照明,可燃燒鬆脂會有很大的煙霧,而且煙霧對人體有害,所以他們吃飯,一般都是趁著天還沒黑的時候開動。


    “老伯,聽說你們這兒鬧了河妖,現在河道也封了,無法通行,不知老伯對此事可清楚?”


    席間,謝端一邊用著晚飯,一邊出言詢問。


    那河道主事不願說,可岸邊村民世世代代居住於此,料想對於這種事情,應該會清楚一些。


    提起此事,羅老伯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


    “唉,謝公子有所不知啊!說起這河妖,可是把俺們給害苦了喲!”


    他放下了碗筷,神色間夾雜了些許悲痛。


    “咱們這個地方,素來是安安寧寧的,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麽怪異之事,可不知怎麽,就在半個月前,這延平津兩岸,先是頻頻有牛羊失蹤,緊接著就是人口。”


    “有人曾親眼看見,湖中漁船,漁民撒網撒得好好的,忽然就從水裏伸出一個鐵鉤,直接把人給鉤到水底下去了。”


    羅老伯搖了搖頭,對此深感無奈,接著又說道。


    “前段日子,有兩艘商船從河道經過,原本平靜的湖麵,卻在刹那間掀起滔天巨浪,掀翻了船隻!落入水中的是人,可浮上來的卻是鮮血。”


    “據活下來的人所說,他們在水下看到了一頭吃人的妖怪,也正是因此,方才驚動了官府,於是封了河道,請了法師前來降妖。”


    “說起來,那法師是慈航寺裏的大師,聽說與河妖鬥了三天三夜,不分勝負,不過想來是有些能耐的,俺倒是真希望他能除去這個禍害。”


    羅老伯說完,顯得有些忿忿不平。


    聽到這裏,謝端不由眉頭微蹙,心中若有所思。


    能興風作浪,還凶殘嗜血、屢屢害人,看來不是尋常妖物,否則也不會使得官府如此重視。


    不過照他這般說,官府已經請了法師前來降妖,而且還鬥了三天三夜,勝負未分,料想這法師必是有些本事,應該不需要自己去操心。


    再說自己沒有見過那河妖,也不知道對方的道行修為如何,若是貿然插手,不見得能有把握將其降服,說不準還會幫倒忙,壞了人家的事。


    念及此,他便心頭稍寬,不再多想。


    用完了晚飯,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


    明月當空,群星點綴,遠處傳來河流的潺潺水聲,包括的蟬鳴蛙叫,好一派盛夏夜景。


    羅老伯與他的孫兒,眼下已經歇息了。


    謝端端坐在房中榻上,開始運轉練炁之法。


    四周雖然一片漆黑,但他早已能夜間視物,因此在他的眼中,黑夜白晝,倒是沒什麽區別。


    如此不知不覺,漸漸入定。


    “嘩啦啦……”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流水之聲,而且聽上去,水勢極為湍急,並不像是大運河中的水流之聲。


    “嘩啦啦……”


    水聲越來越大,同時似有房屋倒塌之音,乾坤袋裏的煤球仿佛有所感應,此時瘋狂的抖動。


    謝端猛然睜開雙目,縱身一躍,躍出房門。


    他循聲望去,乍看之下,隻見延平津湖水滔天,猶如黑雲蓋頂一般,直接蔓延到岸上,並且從上遊地段,好似千軍萬馬奔騰而下,朝著整個雨澤村席卷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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