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一直派丫鬟留意著曾雪柔的動靜,得知曾雪柔去了望竹軒後,心便提了起來,歪靠在炕頭,手裏攥著一串檀木佛珠轉動。


    她這都是為了趙家好。趙家的大小姐,難得得景王妃看重,怎麽能交給一個有貌無才的村婦養?她現在就要把重孫女抱過來,從小斷了母女倆之間的情分,免得將來重孫女總惦記著往林氏跟前湊,學一身小家子氣。


    就看曾雪柔能不能成功了。


    日頭一點一點落下去,太夫人心中也越來越焦躁,不過想想重孫女人小覺多曾雪柔過去也得找機會才能得手,便暗暗告訴自己不要急。


    一片令人焦躁的寂靜中,外麵忽然響起丫鬟慌張的叫喊:“太夫人,太夫人不好了,表姑娘想害大小姐,還請太夫人給大奶奶做主啊!”


    太夫人右手一緊,捏得兩顆佛珠哢哢作響。


    “閉嘴!大驚小怪什麽,到底怎麽回事,你一五一十說給我聽!”待芍藥把翠玉領進來,太夫人狠狠剜了翠玉一眼,厲聲喝道。


    翠玉白著臉跪下去,咬牙切齒地道:“回太夫人,表姑娘最近頻頻去望竹軒,大奶奶待表姑娘如同親妹,不想表姑娘笑裏藏刀,今日竟指使身邊丫鬟四兒下藥謀害大小姐。眼下大奶奶抱著大小姐後怕得什麽都做不了,蔣嬤嬤隻好先做主把四兒綁了,留著大爺回來處置。可表姑娘拒不認錯,蔣嬤嬤不敢綁她,還請太夫人快點過去為我們奶奶做主啊!”


    蠢貨!


    太夫人在心裏恨恨地罵起曾雪柔來。蠢貨,她讓她親自下手,她指使丫鬟做什麽?一個小丫鬟冒然去碰大小姐,望竹軒裏的丫鬟婆子隻要不是傻子都會盯著吧?蠢貨,虧她以為她是個聰明的!


    賭氣不想管她,又怕曾雪柔驚慌之中露出蛛絲馬跡把自己牽涉進去,太夫人怒氣衝衝地站了起來,一邊由芍藥服侍係鬥篷一邊對翠玉道:“你先回去傳話,吩咐你們奶奶別聲張出去,表姑娘溫婉純良,絕不可能做那種喪盡天良的事,其中定有誤會,等我過去再做定奪。”


    翠玉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太夫人,人證物證俱在,分明是表姑娘……”


    “放肆,你算什麽東西,敢質疑我的話?”太夫人怒喝著打斷翠玉,瞪著她的眼神如欲殺人。


    翠玉縮了一下肩膀,小聲嘀咕兩句,迅速跑了出去。


    太夫人深深呼吸幾次,眼睛看著鏡子,低聲問芍藥:“你說,現在咱們該怎麽辦?”


    芍藥從八歲開始就在太夫人身邊伺候,是太夫人最信賴的丫鬟,太夫人吩咐下去的事也都經由她手,所以太夫人一開口芍藥便知道她問的是什麽,一邊熟練地替太夫人收拾一邊冷靜地道:“表姑娘是您的娘家人,不論如何您都得把表姑娘從中摘出來,謀害大小姐的罪名,就扣在四兒頭上吧,正好也趁機看看大爺對表姑娘到底是什麽心思,若大爺不繼續追究……隻要日後表姑娘成了大奶奶,大小姐不還是得養在您身邊?若大爺堅持一查到底,您把表姑娘送回遼東也算是交待了,正好換個伶俐點的表姑娘過來。”


    太夫人也是這樣想的。曾雪柔族中有弱弟這個把柄,就算她讓她背黑鍋,曾雪柔也不敢辯解,她下場如何全看長孫對她的態度了。


    帶著幾個丫鬟,太夫人去了望竹軒。


    內室裏麵,四兒雙手被縛跪在地上,蔣嬤嬤曾雪柔站在一旁。瞧見太夫人進來,曾雪柔哭著跑過去抱住太夫人胳膊訴苦:“姑祖母你聽我解釋,這事真的與我無關,是四兒鬼迷心竅要害燦燦,真的不是我指使的啊!”


    太夫人盯著她的眼睛,見曾雪柔與她對視一眼後便後悔又心虛地躲開了,暗暗瞪她一眼,扭頭看向坐在炕裏頭的阿桔,著急問道:“燦燦沒事吧?”


    儼然一個憂心曾孫的和藹老人。


    阿桔抱著女兒,抬頭看向太夫人,毫不掩飾眼裏的恨意:“我知道祖母不喜歡我,想要表妹搶走相公的心。相公喜歡誰我做不了主,我也不怪祖母,可今日表妹竟然想害我的女兒,還請祖母看在燦燦是您曾孫女的份上,說句公道話。”


    “表嫂我真沒有指使她害燦燦,更沒有肖想過表兄,如果表嫂以為我來望竹軒是為了親近表兄,以後我不來了總行了吧?但你別冤枉我啊!”曾雪柔馬上替自己辯解,說完似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坐到炕沿上捂著臉哭了起來。


    阿桔沒有理睬,低頭看女兒。


    燦燦一點都不知道大人們在做什麽,攥著娘親的手指自得其樂。


    太夫人見阿桔禮也不行說話也豁出去一般,十足鄉下婦人不講道理的蠻橫樣,心裏越發鄙夷,直接問跪在地上的四兒:“你說,是不是表姑娘指使你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害大小姐。我們姑娘真心喜歡大小姐,偏偏每次過來大奶奶都防賊一樣防著姑娘,姑娘宅心仁厚毫不計較,我卻替姑娘委屈,一時鬼迷心竅就動了害大小姐的心思。太夫人您責罰我吧,四兒甘心受罰。”四兒以頭觸地,平靜地道。


    “刁奴,曾家的名聲都被你敗壞了!先關到柴房去,等大爺回來親自審問!”


    太夫人恨聲斥道,等兩個婆子架著四兒走了,太夫人轉身看向阿桔,苦口婆心勸道:“你都聽到了,根本不關雪柔的事,雪柔什麽性子我還不知道?你啊你,就是太喜歡胡思亂想了,雪柔跟承遠是表兄妹,多說兩句話又有什麽。好了好了,幸好今日有驚無險,我先帶雪柔回去,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將來這侯府後院都得你管著,如此東猜西疑的可不行。”


    到頭來還是指責阿桔心胸狹窄。


    阿桔充耳不聞。


    她是孫媳婦,她能做的都做了,真正跟太夫人撕破臉皮還得趙沉去說。


    榮壽堂。


    一進內室,不等太夫人責問,曾雪柔先跪了下去,哭著自責道:“姑祖母怪我吧,都是我膽子小,猶豫半天還是沒敢自己出手,結果四兒動手時被蔣嬤嬤瞅見了……”


    太夫人現在看她很不順眼,卻必須得等長孫表明態度後再隨機應變,便揉著額頭道:“算了算了,事到如今,再說這些也沒用,好在你也沒傻到家,知道事先叮囑四兒應對之策。如今隻能看你表兄願不願意相信你的為人了。”


    “表兄會信我嗎?”曾雪柔憂心忡忡地問,又似自言自語。


    太夫人嫌棄地抿抿唇:“誰知道他信不信?好了,你先回去,晚上有信兒我會派人告知你的。”


    曾雪柔滿臉不安地走了。


    太夫人隻覺得渾身疲憊,靠在迎枕上閉目養神。


    四兒理由充分,長孫再懷疑也隻能懷疑到曾雪柔跟林氏之間的拈酸吃醋去,應該不會想到她身上吧?


    今日趙允廷跟趙沉一起回的家,趙允廷坐馬車,趙沉騎馬跟在旁邊,聽他說朝堂幾件不大不小的事。


    北風蕭瑟,趙允廷見兒子身上大髦在風裏起起落落,再次勸道:“你來車裏坐,咱們說話也方便。”


    趙沉不留情麵地拒了:“你說你的,說完我就先走了。”早點回家看妻子女兒,誰耐煩跟他坐車慢慢走?


    他硬邦邦的,趙允廷還真不想說了,放下簾子坐正。


    外麵很快響起急速離去的馬蹄聲,趙允廷搖頭失笑,氣兒子,不過想到家裏白白胖胖的小孫女,他也無比期待即將到來的一個月大休,那時候就可以多跟妻子一起哄孫女了。


    不想才下馬車,就聽管事趙元說了一件讓他全身發冷的事。


    他僵在門口,趙元默默低下了頭。


    這個侯府,除了望竹軒因為大爺不喜侯爺才不讓他盯著了,其他的無論是榮壽堂惟芳園還是其他三位小主子的院子,有什麽風吹草動都會最先報到他這裏。太夫人以為她的計劃天衣無縫,殊不知芍藥派去抓藥的婆子,婆子打發跑腿的侄兒媳婦以及藥鋪開藥的郎中,都已經請到了侯府,隻等侯爺跟大爺吩咐。


    “人先關著,全聽大爺的。”良久之後,趙允廷大步回了上房,閉門不出。


    而此刻的趙沉,正跪在妻子身前親女兒的小手心。燦燦喜歡抓東西,爹爹腦袋湊過來她就想抓他的鼻子,可是爹爹總是親完她就躲開,燦燦急得直瞪腳,一下一下特別有力。趙沉故意把臉湊過去挨了女兒一腳,然後倒在阿桔身後假裝起不來了,跟女兒玩躲貓貓。


    剛剛一直欺負自己的人不見了,燦燦在娘親懷裏扭腦袋,往左看是母親的胸口,往右看什麽都沒有,燦燦疑惑地叫了聲,睜著一雙水蒙蒙的黑眼睛看向母親,小手還抓啊抓的。


    阿桔笑著親女兒一口,柔聲問她:“燦燦把爹爹踹跑了,這下怎麽辦啊?”


    燦燦聽不懂,盯著娘親嘴唇看,卻見剛剛那人忽的從娘親身後冒了出來,她一下子歡騰起來了,小嘴笑得直流口水,大眼睛彎成一道線,兩隻小手兩隻小腳又抓又蹬。阿桔都有點受不了女兒這淘氣勁兒,忙把她遞給趙沉。


    趙沉在女兒笑得紅撲撲的小臉蛋上響亮地親了一口,然後主動把鼻子送到女兒手心給她抓。


    看著女兒可勁兒欺負她爹,阿桔笑趙沉:“幸虧前兩天給她剪了一回指甲,要不你肯定被抓得滿臉傷。”


    趙沉抬起頭,換成手指給女兒抓著玩,伸手在妻子臉上摸了一把,“燦燦都是跟你學的,喜歡抓人。”


    “我什麽時候抓人了?”阿桔本能地反駁,才說完就後悔了,想到早上趙沉才給她看過的背上傷痕,她紅著臉低下頭,飛快轉移話題道:“那邊,你打算怎麽辦?”


    她讓下藥的事敗露,就是給了趙沉與太夫人撕破臉的理由,但趙沉如何選擇,她拿不太準。


    趙沉臉上笑容未變,眼裏也沒有多少複雜情緒,握住女兒小手晃了晃,聲音平靜:“一會兒用完飯我去見她,阿桔你放心,以後你隻當侯府沒有她那個人便可,咱們燦燦也沒有曾祖母。”


    沒有,也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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