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答應!”


    太夫人依然坐在榻上,上半身卻挺得筆直,揚著下巴怒視趙允廷:“雪柔是我侄孫女,她是我娘家人,她的婚事最次也該由我做主,你這個表叔憑什麽替她張羅婚事!”她就不信兒子看不出來曾雪柔是她為長孫準備的。好啊,現在為了討好寧氏,連她娘家人都巴不得快點打發出去,還想讓她同意,簡直是做夢!


    趙允廷來榮壽堂的路上已經備好說辭,正視太夫人道:“母親,您不開口,兒子無心給雪柔張羅婚事,這次是雲陽伯府主動提的親,好像是上次雪柔陪承遠媳婦去進香,被李老太君看上了。兒子想了想,雲陽伯三個兒子一個比一個出息,將來必成大器,雪柔嫁過去自己享福不說,咱們趙家有李家這樣的姻親,將來朝中出了什麽事也有個照應,不至於孤立無援。母親,兒子雖得皇上器重,趙家根基必定還淺,一旦兒子出了什麽事……所以兒子懇請母親仔細考慮考慮。”


    他目光平靜,沒有半點心虛,太夫人與他對視片刻,心思有些動搖:“你真是這麽想的?”


    趙允廷坦然道:“凡是對趙家有利的事,兒子都會做。”


    這點太夫人並不懷疑。


    她身體繃得沒有那麽直了,喃喃自語道:“好端端的,李家怎麽看上雪柔了?上次進香,郭家林家那兩個丫頭不也去了嗎,郭寶珠不說,林家那個如今也算官家小姐了,又能沾咱們家的光,李家怎麽沒選她?”


    趙允廷笑道:“母親,李老太君想給孫子挑個穩重大氣的媳婦,寶珠貪玩好動不大合適,阿竹那丫頭一來年紀小,二來出身擺在那兒,再者就算跟咱們家有親戚,也比不上雪柔端莊大方,李老太君又不傻,當然更滿意雪柔了,換成您去挑,也會選雪柔是不是?”


    這半年母親病了兩場,如果可以,他願想盡一切辦法瞞住母親,也不想讓她往真相那邊猜,他怕母親氣不過再病倒了。


    這馬屁拍對了地方,太夫人嘴角翹了翹,看他也沒有那麽不順眼了,但很快又繃住,低聲問:“這事是林氏從中張羅的是不是?”望竹軒裏到底什麽情況她打聽不到,可凡是林氏出門,想瞞都瞞不住,她還納悶林氏前兩天去雲陽伯府做什麽呢,敢情是為了曾雪柔的親事。


    趙允廷也沒說謊,有些頭疼地揉揉額頭,軟聲道:“母親,承遠對雪柔這個表妹客氣了些,林氏多想也是情理之中,這次李老太君跟她打聽雪柔,她當然樂見其成。若是雲陽伯府門第差些,我肯定不會縱容她那點小心思,可雲陽伯府眼看要受皇上重用了,雪柔嫁過去確實不錯,我便默許了。嫁過去做正房夫人,總比給承遠當妾強,是不是?”


    “誰說雪柔要給承遠當妾了?”太夫人立即厲聲反駁,“一個村姑當正房,反倒讓正經八百的官家小姐做妾,這是什麽道理?”


    趙允廷錯愕,隨即臉色大變,起身道:“母親想讓承遠休了林氏?”


    太夫人撇撇嘴,小聲嘀咕道:“她害我們祖孫反目為仇,休她難道不應該嗎?”


    “母親真是糊塗!”趙允廷搬把椅子坐到太夫人身前,沉聲跟她講道理:“母親,其實最初我對林氏也不是特別滿意,隻是承遠認定了她,你是知道承遠的脾氣的,我不想跟他鬧得父子不合惹朝野笑話,就隨了他。但現在不一樣了,林氏得了景王妃的看重,這對咱們侯府有利無害,母親就算再不喜歡她,也不能再打她的主意啊!”


    太夫人瞪他:“別以為我老糊塗了,景王妃看重的分明是燦燦,跟林氏有什麽關係?”


    趙允廷實在拿母親沒辦法了,頭疼道:“當初景王妃有孕,是林氏把一盞燈籠讓給了景王妃,後來景王妃順利生下皇長孫,燦燦還沒出生景王妃就請林氏進府了,母親你說王妃看重的到底是誰?如果林氏出事,就算王妃還喜歡燦燦,為了名聲,你說她會給燦燦繼母好臉色?”這麽簡單的道理,母親怎麽就不明白呢?


    太夫人愣住,好半天才回神,想到自己之前那個趕走林氏親自撫養燦燦的念頭,一張老臉就有些擱不住了。


    趙允廷又不是為了看母親難堪來的,趁熱打鐵道:“幸好林氏沒有出事,母親,歡歡喜喜把雪柔嫁過去吧,這樣雪柔得了好,承遠回來後也承您的情,咱們一家子和和氣氣的多好?”


    “誰稀罕他承情?”太夫人嘲諷地道,“上次就差把劍搭在我脖子上了,我跟他的祖孫情分早沒了,就算我答應這樁婚事,也是為了雪柔好,跟他半點關係也沒有!”


    趙允廷賠笑,不再多說。


    兒子明日還要上早朝,太夫人看看窗外夜色,淡淡地道:“雪柔大了,這事還得問問她的意思,她要是不同意,我也沒辦法。”婚事成了,林氏少了一樁心病,她半點好處也沒落到,憑什麽啊?


    趙允廷看看她,神色凝重:“母親,李家兒郎眾多,個個年少有為,此番雲陽伯若能在雲南立功,李家爵位甚至能往上提一等。這樣的好姻親,如果雪柔任性,還請母親為了趙家好好勸勸她。現在雲南戰況不明,很多世家都在觀望,一旦雲陽伯功成名就,婚事可能就輪不到咱們了。”


    太夫人忍不住跟他唱反調:“若是雲陽伯戰敗……”


    “母親慎言!”趙允廷猛地站了起來,目光也冷了:“承遠也在雲南,母親若實在看不得趙家好,今晚這話當兒子沒說!”憤然離去。


    太夫人自知失言,沒有像往常那樣對著他背影發脾氣,訕訕地坐了會兒,靠到迎枕上細細琢磨起來,想著想著神色微變,把迎春叫了進來:“明早讓表姑娘早點過來,我有話問她。”她曾家的姑娘當然比旁人家的好,隻是,這次侄孫女一出去就被人看上也未免太巧了,該不會是侄孫女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刻意討好李老太君了吧?


    長孫南下生死難說,侄孫女另謀婚事是極有可能的。


    太夫人抓緊了手中佛珠,若是侄孫女真敢利用她的寵愛給自己謀私,她不會如她的願。


    夏日天亮的早,第二天太夫人剛起來,就聽外麵傳來說笑聲,曾雪柔已經過來了。


    太夫人心情好了些,這個侄孫女,還是很聽話的。


    洗漱過後,她讓迎春把曾雪柔叫了進來,屋裏沒留人伺候。


    “姑祖母昨晚睡得可好?”曾雪柔笑盈盈走到太夫人身前,認真端詳兩眼,誇道:“您氣色真好,一日比一日精神呢。”


    太夫人握住她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笑眯眯地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昨晚我聽你表姑夫說了一樁喜事,心裏一高興,當然就精神了。”


    曾雪柔眼睛一亮,連忙催她說出來聽聽。


    太夫人緊緊盯著她:“雲陽伯府李家替長房二子向你提親了,你說這算不算喜事?”


    曾雪柔聽傻了,回神後臉色陡然一變,迅速起身跪到太夫人身前,焦急求道:“姑祖母,您別嚇唬雪柔,不是,不是說好了讓我嫁給表兄的嗎?怎麽,怎麽……”


    “起來起來,好端端跪什麽。”太夫人將人拉了起來,不緊不慢道:“看你這樣子,是不願意?我還以為你是覺得嫁給你表兄無望,見李家門第好便想嫁到李家呢,否則好端端的李家怎麽就看上你了?不是姑祖母不偏幫你,論模樣,郭寶珠林竹可都不比你差的。”


    她不說還好,她這麽一說,曾雪柔便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伏在她腿上嗚嗚哭了起來:“姑祖母錯怪我了!當日雪柔隻當表嫂要去給表兄上平安香,我為了討好表兄才非要去的,沒想路上從郭寶珠口中得知李老太君有意在她跟林竹中間選個做孫媳婦。後來馬車走到半路,李家二郎不知為何停在路上,郭寶珠與林竹偷看,發現李二郎其貌不揚,便一起捉弄我,把我推到了車窗前……”


    太夫人皺眉:“有這等事?當日你怎麽沒跟我說?”


    曾雪柔紅著眼圈抬起頭,底氣不足:“我被外男看了去,丟了姑祖母的臉麵,我怕姑祖母生氣,就沒敢說……”說著又跪了下去,“姑祖母,求您替雪柔做主,不要答應這樁婚事好嗎?表兄跟李二郎判若雲泥,我寧可給表兄做妾也不想……”


    “閉嘴!”太夫人怒聲打斷她,“你是我曾家的姑娘,就算嫁不出去也不會給人做妾!你先回去,容我再好好想想。你表兄不知何時回來,而你年紀也不小了,你祖母回遼東前把你托給我照顧,如果李家二郎隻是容貌差了些,倒不失為一個好夫婿。”


    “姑祖母……”曾雪柔不可置信地瞪著她。


    太夫人不耐煩地趕人:“放心,我會替你打聽清楚的。”如果李二郎真如侄孫女說得那麽不堪,她便信她一次。


    曾雪柔呆呆地跪著,好一會兒才起身,失魂落魄地走了。


    太夫人立即派人去打聽李宗華。


    晌午之前底下人打聽清楚了,報給迎春讓她回話。


    太夫人聽迎春誇李宗華年少有為,心中一緊,問道:“他生的如何?”


    “還算周正吧。”迎春回想婆子的話,這般答。


    太夫人不滿意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跟大爺比如何?”


    想到大爺,迎春臉上有點熱,低頭道:“跟大爺當然沒法比,聽說最多也就是中等偏上。”


    太夫人一顆心落了下去。小姑娘們眼皮子淺,喜歡以貌取人,見慣了長孫那樣出眾的男子,再看普通的,不醜也覺得醜。看來曾雪柔並沒有跟她耍花樣,是她想太多了。


    吃了定心丸,太夫人首肯了這樁有利於趙家的婚事,當然免不了好好勸慰侄孫女一番。


    在榮壽堂聽了半個時辰的虛情假意,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院子,曾雪柔把自己關在屋裏,用被子蒙著臉偷笑。她等了那麽久,終於等到出頭之日了。


    兩邊都談妥後,李宗華與曾雪柔的親事很快就定了下來,九月底成親。


    阿桔一下子就忙了起來,因為曾雪柔要在侯府出嫁,婚宴籌備都得她做主張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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