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延平侯府時,燦燦平常早午飯跟娘親祖母一起用,晚飯有時候在祖母那邊吃,有時候在望竹軒吃,很少有機會跟趙允廷一起用飯,都是趙沉阿桔出門了,碰巧趕上趙允廷在家,燦燦才能跟祖父祖母一起用飯。


    現在祖父祖母爹爹娘親都圍在桌子旁邊,燦燦開心極了,坐在祖父腿上,腦袋抵著祖父胸口,吃東西時小嘴塞得滿滿,動啊動的,大眼睛骨碌碌轉動,一會兒看看對麵的娘親跟爹爹,一會兒看看旁邊的祖母,邊吃邊玩。


    阿桔看著淘氣搞怪的女兒,不知為何,竟有種錯覺,好像早上並沒有發生那樣一件事,一切都跟原來一樣。秦氏就像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她的死對她們沒有半點影響,即便是婆母,也沒有表現出大仇得報的解恨快意。


    因為身邊有更值得關心的親人吧,所以仇必須報,但不用讓自己活在怨恨裏。


    阿桔給婆母夾了一塊兒筍片:“娘別隻顧著喂燦燦,你也吃點吧,燦燦碗裏已經夠多了。”


    寧氏端碗接過兒媳婦的好意,細嚼慢咽。


    趙允廷目不轉睛地看著妻子,再多的忐忑,看到妻子嫻靜臉龐,他的心都會平靜下來。


    “祖父喂!”吃完嘴裏的東西,燦燦盯著自己的小碗看了半晌,見祖父遲遲不動,仰頭催道。


    寧氏看了過來。


    趙允廷老臉發熱,忙一心一意喂孫女,不敢再分神。


    對麵趙沉冷哼一聲,阿桔在桌子底下悄悄扯他衣擺。


    這人總叮囑她不要管公爹婆母的事,偏他自己又總給公爹臉色。阿桔覺得吧,婆母就算不喜歡公爹,但也不是那麽反感,兩人平時相處頗有種老夫老妻的感覺,或者更像是陳年老友。不論如何,婆母做什麽自有計較,他們就不要瞎攙和了。


    皇上給了趙家父子三天假處理家事,飯後兩人也不用去衙門,趙沉想送父親出府,趙允廷抱著孫女不鬆手,緊緊跟在妻子身邊。寧氏知道他有話要說,不說出來肯定還要糾纏,便接過孫女遞給兒子,對他們夫妻倆道:“回去哄燦燦睡覺吧。”到底受驚了,還得多哄哄。


    趙沉還有些猶豫,阿桔悄聲把人勸走了。


    武英侯府景色怡人,沿著走廊慢慢走,左右花樹繁茂,遠處梧桐亭亭如蓋。


    微風從一側吹來,寧氏裙擺拂動如水波輕蕩,趙允廷眼裏隻剩妻子倩影,盼能這樣一直走下去。


    寧氏領他去了湖邊涼亭,命問梅去準備茶水棋盤,問梅走了,她才想起什麽,問趙允廷:“急著走嗎?”


    妻子有心跟他下棋,趙允廷當然不舍得走:“不急,已經跟皇上請示過了,沒什麽急著辦的。”


    寧氏嗯了一聲,側頭看外麵的湖水,波光粼粼,映得她眼眸明亮似星辰。


    午後寂靜,隻有輕輕的水聲,趙允廷凝視妻子片刻,低聲開口:“蘭容,皇上準我休了她了,我已經吩咐趙元去請鏢師,明日便把她的屍身連同嫁妝全部送到西北,惟芳園我也會命人拆掉重建。西北那邊,我跟承遠有了應對之法,最遲三年,嶽父嶽母他們就能回京了。”


    說到這裏,趙允廷起身坐到寧氏一側,握住她手懇求道:“蘭容,等嶽父嶽母他們回來了,如果我能征得二老的原諒,你再嫁我一次?不管以什麽身份,你都是我的妻子,是燦燦名正言順的祖母,咱們也可以再生一個孩子……”


    寧氏笑了,推開他手道:“三年後我都快四十了,你還想讓我給你生孩子?”


    趙允廷看著她眼睛,見裏麵隻有打趣沒有諷刺,也笑了,“還有四十多歲生孩子的呢,到時候咱們小心護著點,不會出事的。蘭容,我想跟你再生一個,但你真不想生,我也沒什麽,能跟你做夫妻便好。”


    “別折騰了,就這樣吧。”寧氏目光重新投向湖水,平靜地跟他說話,“侯爺,我知道你心裏有我,隻是我真的不值得你繼續費心,我也不可能再喜歡誰。從我知道那人不是良配起,這些男女情就不是我在乎的了,所以不管你身邊有多少女人,我都不在乎,因為不在乎,我才能理解你這些年的苦,才能不恨你,才能勸承遠好好跟你做一對父子。”


    趙允廷身體一僵,“你,你不恨我,是因為從未動過心?”


    寧氏點點頭,“年少時候不曾動心,現在老了,更沒了那份閑情。侯爺,我不需要身份地位,現在這樣挺好的,承遠跟他媳婦都孝順我,燦燦活潑伶俐,日子平平靜靜,足夠了。至於咱們,曾經是夫妻,現在你是燦燦祖父,我是燦燦祖母,你想過來跟我說話下棋,我樂意奉陪,咱們和和氣氣的,免得燦燦人小亂想,其餘的,真的不可能了。”


    趙允廷看著她,腦海裏各種回憶閃現,那麽多年的夫妻同床共枕,那麽多次床.笫之歡,那麽多一家三口玩鬧的場景,他不信這個女人從來沒有動過心。


    “是不是因為母親,你不想再回去?”趙允廷沉默半晌,找到這個理由,他再次握住她手,沉聲保證,“蘭容你不用擔心,你嫁過去後,就跟這兩年一樣,不必把她當婆母的,咱們自己過自己的。”


    寧氏剛要說話,問梅去而複返,她看向趙允廷,趙允廷識趣地鬆開手,寧氏這才道:“你多想了,我隻想跟承遠他們住一起,跟你母親沒有關係。倒是你,她畢竟生了你一場,不如趁此機會好好孝順她,為人母的,都希望兒子孝順。好了,要來一盤嗎?”


    趙允廷抿著唇不說話。


    寧氏示意問梅退到一旁,心無旁騖地擺弄棋盤。


    趙允廷眼裏漸漸多了幾分委屈。


    問梅在一旁瞧著,低頭掩飾嘴角笑意。老爺在外麵是什麽樣她不知道,隻是在自家太太麵前,常常露出孩子氣。


    “要下嗎?”見趙允廷一直盯著自己,寧氏無可奈何地歎口氣,起身道:“侯爺既然無心下棋,那還是早些回去吧。”


    “回來!”趙允廷一把拉住她手,隨即抓起青花瓷棋碗回到寧氏對麵落座,瞪著她道:“下,隻是光下棋沒有意思,你敢跟我賭一局嗎?”


    寧氏輕輕一笑,抓起一顆白子把玩道:“隻要不賭嫁你為妻,其他隨你。”


    趙允廷瞥一眼低頭站在一旁的丫鬟,壓低聲音問她:“就賭跟你一起歇晌如何?”


    寧氏沒理他的葷段子,先落了子。


    “你不說話我便當你答應了。”趙允廷心花怒放,看看對麵麵容平靜的妻子,突然好像回到了年輕時候,一顆心都是蕩漾的。


    大概是太蕩漾了,這次輸的比往常都快。


    寧氏起身要走,趙允廷不甘心地去拉她,想要再下一盤。寧氏抬手躲開,頭也不回地吩咐問梅收拾棋盤,翩然而去。趙允廷情不自禁跟著她走了一段距離,最後還是停下了,目送妻子遠去,他搖搖頭,準備回府。


    這樣也好,總還有機會,否則她不肯見他,他也沒有辦法。


    有了皇上的許可,秦氏自取滅亡趙允廷休妻一事便傳了出去,鏢師運送秦氏棺木嫁妝出京那一日,百姓爭先圍觀。有笑話秦氏白忙活一場的,有說趙允廷傻的,那麽多嫁妝,幾輩子吃不完的,換成旁人寧可拿一塊牌位換這真金白銀的實惠啊。


    對於外麵的閑言閑語,趙允廷父子充耳不聞,繼續上朝辦事。


    燦燦好像也徹底忘了當時驚險,整天笑嗬嗬的,直到那日阿桔對鏡梳妝趙沉抱她過去逗娘親,燦燦瞧見脖子上的疤痕,頓時咧嘴哭了,可把夫妻倆嚇一跳,以為女兒受了驚嚇,結果小丫頭一手拍倒鏡子不許它照自己,卻是嫌醜了。


    趙沉朗聲大笑,笑完抱著女兒誇個不停,把自家閨女誇得比天上的仙女還好看,然後也不叫女兒燦燦了,幹脆小仙女小仙女地喊,哄得小丫頭眼睛笑成了月牙,睡覺時嘴角都是翹著的。


    女兒好好的,趙沉連續幾日的擔憂終於徹底散去,晚上摟著妻子歇下後便想使壞。


    阿桔攥住他手不給,卻也不說為什麽,等趙沉急得不行了,她才主動趴到男人身上,在趙沉滿懷期待時湊到他耳邊道,“這次月事已經遲了八日。”


    趙沉開始沒聽清楚,以為妻子說月事來了,不由一陣掃興,過了會兒見妻子還傻傻地望著自己笑,再想想,慢慢回過味兒來,鳳眼裏泛起喜悅的光,“真的?”


    阿桔笑著點頭,“我猜多半是有了,隻是不敢確定,過幾天要是還不來,咱們請郎中過來看看,有準信兒了再告訴娘,免得她空歡喜。”


    “肯定有了!”趙沉捧住妻子臉龐狠狠親了一口,“這次給我生個大胖兒子!”


    “嗯,給燦燦生個弟弟。”阿桔臉貼著丈夫胸膛,對著那邊睡得正香的女兒道。


    到了月底,阿桔都有了孕吐的征兆,把郎中請過來把脈,孩子都快兩個月了。


    沒等這邊的好消息送到季府,季家就派人送信過來了,說是郭寶珠也有了身孕。


    雙喜臨門。


    阿桔聽完丫鬟傳話特別高興,笑著哄女兒:“這下好了,明年有兩個弟弟陪燦燦玩。”


    燦燦坐在娘親身前,小手輕輕摸摸娘親肚子,仰頭對娘親笑:“倆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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