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廷當然沒能留在寧家過夜,天黑之前,他主動去找寧遇說想家了。


    寧家是詩書之家,他可以淘氣一時,但要知錯就改,這樣才能得嶽父喜歡。


    寧遇親自把趙允廷送回了延平侯府。


    曾氏本來有些埋怨寧家馬車撞了自己唯一的兒子的,趙允廷再三坦誠是自己貪玩闖的禍,還一直說寧遇夫妻對他的好,曾氏很快就變成感激了。畢竟她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得知兒子受傷心急之下難免遷怒,冷靜下來後,又有趙允廷在旁邊隱隱提醒,次日曾氏就領著兒子攜禮去寧家道謝了。


    此時延平侯空有爵位沒有官職,侯府已經沒落,寧家詩書之家,但老頭子在翰林院當清官,寧遇也隻是小小的正六品禮部主事,兩家論家世半斤八兩,延平侯府頂著爵位稍微好那麽點。曾氏難得遇到一個家世不如自己的,因此很樂意跟寧二夫人走動,偶爾說些旁人家的閑話。寧二夫人心胸寬廣,一段時間相處後發現曾氏除了有點小心眼外也沒有其他大毛病,加上延平侯寵愛小妾曾氏過得也不容易,就忍了她的不好,還常常寬慰曾氏。


    一來二去,兩人關係處的倒也不錯。


    大人們常常串門,趙允廷當然有機會去寧家看準媳婦了,再加上他也有理由,找寧晉書玩啊,雖然玩著玩著就變成他幫寧晉書哄妹妹,寧晉書在一旁跟大房的幾個堂兄玩耍。後來寧晉書到了讀書的年紀,要去伯祖父那讀書。寧家這位伯祖父學識淵博,不喜當官,比趙允廷家裏的先生好多了,趙允廷扮了幾次乖,順理成章拜了先生,幾乎每日都要來寧家。


    這種每天都可以陪妻子玩耍的日子,簡直跟做夢一樣。


    舒心了,時間就過得飛快,轉眼趙允廷就長大了,變成了十一歲的少年郎。


    寧家學堂裏,寧大老爺正在講課,趙允廷看似認真地聽講,每次低頭看課本時都會偷偷看一眼旁邊的小姑娘。


    寧家姑娘們都讀書,寧蓮容跟大房的寧薇容年紀大了些,坐在北麵。中間那排坐了寧家幾個兒郎,趙允廷因為學識最好隱隱遭受夥伴們排擠,他自己識趣地坐在最南麵,也是遠離寧蓮容二女,六歲的寧蘭容過來幾乎就是湊數的,而她喜歡跟趙允廷坐一塊兒,加上年紀太小,沒人管她。


    “廷哥哥,聽課時不許分神。”寧蘭容忽然側頭,小聲勸道。


    她穿了海棠紅繡蘭花的褙子,乖乖巧巧坐在晨光裏,小臉白裏透紅,大眼睛水汪汪的好看。


    “我都會了。”趙允廷抬眼看向寧大老爺,嘴唇動了動。


    “我不信。”寧蘭容已經認定少年是貪玩不想讀書了。


    趙允廷笑了笑,故意扭頭打了個哈欠,寧大老爺已經注意他們這邊很久了,見此馬上把趙允廷叫了起來,讓他解釋剛剛講的一段文章。寧蘭容緊張極了,伯祖父最嚴厲了,不好好讀書會打手板心的,她扭頭望著趙允廷,趙允廷悄悄捏了捏她手,這才站了起來,對答如流。


    寧大老爺瞪了他兩眼才讓他坐下,少不了幾句告誡。


    趙允廷受教,坐下後繼續目不斜視地跟寧蘭容說悄悄話:“哥哥沒騙你吧?”


    寧蘭容坐姿端正地描自己的字,嘟著嘴不理他。


    妻子從小就乖巧,趙允廷不再鬧她,眼睛望著寧大老爺,腦子裏開始琢磨旁的事情。


    他想的太認真,連下課了都沒察覺,呆呆地坐在那,像尊木頭。


    寧蘭容好奇地盯著他,少年膚色白皙,長眉英挺,隻是那眉端微微蹙著,好像有什麽煩心事。寧蘭容不止一次見到少年這樣了,跟家裏幾個哥哥不高興時完全不一樣,好像趙允廷煩惱的是什麽她不能理解的事。


    “廷哥哥,你想什麽呢?”朝長姐搖搖頭,示意她先走,寧蘭容小聲問了出來。


    趙允廷瞬間回神,掃一眼陸續離開的幾個孩子,目光落到寧蘭容身上時自然無比地笑道:“我在想蘭容要過生辰了,我該送什麽禮物給你。”


    寧蘭容才不信,“你就會糊弄我,你想的根本不是這個。”


    “那你說我在想什麽?”孩子們都走了,趙允廷側轉過身,一手撐著下巴,笑著打量小姑娘,另一手強忍著才沒有隨心所欲去碰她。前兩年還可以偷偷抱抱親親,現在小姑娘懂得多了,他不能嚇到她。


    “我又不是你,我怎麽知道。”寧蘭容站了起來,賭氣地往外走。


    下午還要上課,東西不用收拾,趙允廷快步追上她,“我得了一套永子,蘭容想不想要?”


    寧蘭容立即停了下來。


    她聽祖父提起過,永子產自雲南永昌,置於棋盤上,黑子黑如鴉青,對光照之透碧玉之澤,宛如清潭秋水;而白子色若象牙,對光照之則白如蛋清,潤糯如羊脂美玉,乃上佳棋子。


    她喜歡下棋,喜歡棋子那種清涼的觸感。


    “你從哪裏得的?”寧蘭容好奇地問,“是不是很貴啊?”太貴重的禮物她可不能收。


    趙允廷摸摸她腦袋:“不貴,過幾天哥哥就給你拿過來,咱們兩個一起下棋。”


    是挺貴的,不過這三年他利用前世的記憶做了一些生意,他在背後,安排忠心下人出麵打理,手上早就不缺錢花了。明麵上他也幫母親出了一些主意,母親嫁妝裏的鋪子生意越來越好,穿衣用度上至少不用羨慕旁人。至於老頭子,就讓他在小妾那裏逍遙吧,他用不上他。


    下午講課結束,趙允廷回了延平侯府。


    夜幕降臨,趙元領著一個衣著普通的少年走了進來,看模樣隻有十一二歲。


    吩咐趙元去外麵守門,趙允廷坐在椅子上,平靜地盯著名為鐵娃的小乞丐。


    鐵娃聰明機靈,知道主子是等他開口呢,連忙低聲回道:“世子,我聽到消息了,後日秦家大夫人要去隆恩寺上香祈福,保佑秦將軍平安凱旋。”


    趙允廷輕輕頷了頷首。


    他剛回來的時候,秦思勇的妹妹寵冠後宮,幼兒早早封為太子,秦家已經得勢了,他根本沒法做什麽,他也不想弄太大動作。前世他靠從龍之功迅速起家,這次他依然這樣打算,唯一要改的,是不給秦氏來這世上的機會。沒有秦氏,秦家不會盯上他,他跟蘭容會好好的,仕途上他了解戶部大小官員的所有事情,也了解明王的喜好,一切隻會比上輩子更順利。


    或許他也可以想別的辦法躲著秦氏,不給她看到自己的機會,但他沒有那麽善良,與其躲著防著,不如早早除掉後患。


    今年胡人又來侵犯,秦思勇領兵出征,不但大敗胡人封了鎮北將軍,回來不久秦夫人便有了身孕,懷的正是秦氏。而他要做的,就是在盡量不惹人懷疑的情況下,趁秦思勇回京之前,給秦夫人下點東西。


    “趙元。”


    “世子有何吩咐?”經過趙允廷的三年調.教,十二歲的趙元行事已經十分老練了。


    趙允廷朝鐵娃揚揚下巴:“你親自出手,把他的頭發剃了,再給他弄套隆恩寺的僧袍。鐵娃,後天我要你假扮小僧替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後,我給你五百兩銀子,夠你在鄉下逍遙一輩子。”


    鐵娃又不傻,先跪了下去,可憐巴巴求道:“世子,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隻是我不想死啊,世子給再多的銀子,我怕我被秦家人抓住了也沒命花啊。”


    趙允廷笑了笑:“你被抓住,我也就暴露了,我沒那麽傻。你放心吧,明天的事情再簡單不過,隻要你夠冷靜不露出馬腳,什麽風浪都不會有。鐵娃,我相信你才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你,你可別讓我失望。”


    “世子放心,鐵娃都懂的!”確定差事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鐵娃立即表忠心。他什麽事情沒做過啊,難得有了一步登天的機會,趙允廷又都安排好了,他絕不會搞砸。


    那麽多乞丐,千挑萬選才選中這一個,趙允廷當然信他。


    後日上午,趙允廷陪母親一起去隆恩寺上香。


    趙秦兩家並沒有碰上,安排的客房也相隔甚遠,趙允廷淡然自若地陪母親上香賞景休息,而另一邊走廊拐角裏,一身僧袍打扮的鐵娃正在同一位婆子打扮的女客說話,遠處一個小僧端茶走了過來,從他們身邊經過時,婆子突然出手捂住了小僧的嘴,鐵娃則眼疾手快地接過案板,迅速往茶壺裏倒了一包粉末,深深呼吸幾次,朝前麵秦夫人的客房走去。


    走出走廊時,鐵娃回頭看了看,那裏已經沒了婆子的身影。


    這一日,秦夫人喝茶不久忽然覺得肚子不太舒服,但也不是很嚴重,便攔住想要派人去請郎中的丫鬟,躺在榻上歇息,醒來好了些,因此沒把此事放在心上。


    未到黃昏,秦夫人回了國公府。


    同一時刻,延平侯府,趙允廷正低聲吩咐趙元:“把那二人扔到亂墳崗去,別惹人注意。”


    趙元領命離去。


    趙允廷轉身走回書桌前,撿起一枚宛如羊脂白玉的棋子,慢慢揚起唇角。


    蘭容,這才是我送你的禮物,咱們一大家子的禮物。


    八月裏秦思勇得勝歸來,一直到次年開春,秦夫人的肚子都沒有消息。


    就在趙允廷徹底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寧家收到一個噩耗,遠嫁揚州的姑奶奶房中走水,姑爺姑奶奶均命喪火海,隻有九歲的表少爺因為住在別院,躲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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