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當年與軍隊其他人縱馬西域時,十五年前,李長春的表情。


    當時的他還稚嫩青澀,臉上還沒有這些歲月的胡茬。


    他坐在馬上甩著韁繩,四周草地被風吹的一片閃過一片。


    還記得他當時那雙眼睛亮亮的,麵容透著青澀,努力呼吸著這外界的空氣,大聲喊道


    “將軍!”


    “這西域之地一點都不如傳聞中那樣蠻荒!”


    “下次,我要把我父親!把我母親一起帶來看看這地方!”


    當時的江涼已經功成名就,與李長春不同,她輕搖馬鞭,縱情漫步在田野中


    “是啊,這地方確實不錯。”


    看著四周的山河遠闊,江涼握緊韁繩輕輕踢著馬肚子


    “有時間,一定讓大家的家人都來看看。”


    那時候李長春的樣子如同縱身與這天地的一匹小鹿,眼神清澈而富有光輝。


    相隔十五年,又一次,在這昏暗的地方看到了,那如少年一般的神色。


    其實這神色出現在一個中年人臉上有些奇怪,不過江涼卻是忽然大腦弦一蹦!


    她突然有些惱怒,隻覺得這等天真表情出現在一個叛國通敵的罪人身上太過於諷刺。


    手中力度加大,那刀子徑直的穿過李長春的咽喉!


    隻聽李長春發出一聲嗚咽,慢慢的,那頭就沉了下去。


    一身血噴濺到了江涼身上!將她的衣服盡數染紅!


    血液甚至糊到了江涼的眼睛上,她咬著牙,看著麵前昔日的戰友眼睛裏一點一點失去生息!


    將刀子憤怒拔出來,那血跡濺的到處都是!


    不知為何,現在看李長春的表情,竟然是有些解脫。


    解脫?


    江涼冷笑一聲


    “李長春,你不該出現這種表情。”


    “最不該出現的,就是你。”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李長春抬抬眼睛,無力的看著江涼,嘴角突然扯出一抹若即若離的笑容。


    他發出聲音,喉嚨裏滿是血沫


    “將軍……你……”


    慢慢的,他眼裏的光就逐漸消散,沒有了任何聲音。


    將那匕首甩到地上,血也同樣噴在了桌子上。


    房間內頓時變得一片狼藉。


    江涼伸出胳膊,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血擦出一片血痕。


    十五年的恩怨。


    “十五年後的今天,我們就了結了。”


    她冰冷的說出這句話,結束了自己的前緣。


    大概那些十五年前的舊事就這麽被埋葬了。


    比如在篡位之爭中,一位將士的父母親被劫持,要求他偷出兵戰圖,否則便將他的親屬全部斬殺。


    比如那場戰爭結束後,那將士的父母沒有死在戰爭之中,卻因為受不了自己兒子叛國而在家裏上吊自盡。


    一瞬間,還是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那位年輕的將士在戰爭結束後,去那荒涼的戰場之中,踏過一具具同伴的屍體,找到了跪坐在那屍體中間的,他的將軍。


    那女子到死都沒有倒下,手上攥著長槍,紅纓在風中不斷飄著。


    滿天的烏鴉不斷旋飛,戰場之中不知道是誰對著那年輕將軍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新朝建立以後,他用朝廷派發給他的賞金打造了一座冰棺。


    將那年輕將軍的屍體放了進去,這麽一放。


    就是十五年。


    他的新主子知道了這件事,並用這件事情威脅。


    如果不給他辦事,將派人砸碎那冰棺。


    所以,不論何時,他都不願意透露出自己主子的姓名。


    可是今天卻破例了。


    或許是看到自己十五年前心心念念的將軍現在生活的很好。


    或許是看到她幸福美滿恩愛和諧。


    既然如此,那要那座棺材。


    又有什麽用呢?


    時至今日,他終於死了。


    死在了自己的將軍手裏。


    或許,在十五年前。


    他跑回家,看到房梁之上懸掛的兩具屍體後。


    他那天就已經死了。


    站在外麵的溫以辭聽到裏麵的聲音漸弱,他看著天上碩大的月亮,幽幽歎口氣。


    “舟染,結束了。”


    “你來工作了。”


    說完便轉身,慢慢推開那扇門。


    從門裏麵,一片血腥味傳來。


    江涼站在桌子麵前,正用帕子擦拭著那把刀子。


    見溫以辭進來,她抬起她滿是鮮血的臉,看著溫以辭,本來以為他或許會表現出一分半分的情緒,他的眼睛從始至終卻隻盯著江涼,裏麵充滿無盡的嬋娟。


    “出來吧,裏麵不幹淨。”


    說完,大抵是那血已經流到了溫以辭靴子前方,他後退一步,看向江涼。


    門打開的一瞬間,江涼下意識覺得有些風吹了進來,帶著淡淡的花香味。


    看到溫以辭的一瞬間,江涼的眸子才回了些神,緩緩看看自己手裏的刀子,接著放下匕首走了出來。


    “有些衝動了,房間都被弄髒了。”


    又遞給江涼一方帕子,溫以辭的聲音十分溫柔


    “沒事,讓仙鶴姑娘去處理。”


    “他總能處理好的。”


    這話倒是又有趣,讓江涼挑挑漂亮的眉眼看他


    “看樣子,這是仙鶴姑娘的老本行了?”


    “倒也不是。”


    溫以辭一邊給她擦手一邊回答


    “可能本來是老本行,不過現在,仙鶴姑娘可能已經轉行做飯了。”


    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而在這三月春風裏,他們對對方都沒有秘密。


    他們對對方,又都是秘密。


    等舟染快處理完以後,天色已經快亮了起來。


    兩個人在外麵石凳上坐了一夜,見屋子已經收拾好,江涼才疲憊的歎口氣


    “趕緊回去睡覺吧。”


    “奧對了。”


    她想起正事,對溫以辭說道


    “我可能有事情要去京都一趟,你……”


    “別!”


    沒想到話還沒說完,她的手忽然就被拉住。


    溫以辭的手指溫熱,抓住江涼的手腕,眼神裏有些無措


    “別……別去,我……”


    這讓他怎麽說?


    如何說?


    那天江涼成親,他自己一個人在這空蕩蕩的房子裏度過一天。


    那種感覺,小的時候無數次。


    那間黑色的屋子,與現在的院子重疊。


    這讓溫以辭攥著江涼的手越緊,憋紅了臉才隻說了一句


    “別,讓我一個人。”


    “行嗎?”


    江涼看著他,看著那小心翼翼的眼神,抿了抿嘴。


    “我還沒說完呢。”


    她勾勾唇笑道


    “你跟我一起去吧。”


    ……


    第二天清早,一輛牛車,悠悠駛出了梧桐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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