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鄉村癡纏


    劉葉梅棄嬰離家出走,魯思程和張豔在大學校園親密無間,自從魯思程為張掉了一根手指,張豔天天陪著他,家也不回,就和魯思程同居在校外的出租屋,柔情纏綿,醉在熱戀的情夢癡纏,吟哦,沉淪……


    暑假來臨,張豔不聽父親的勸阻跟著魯思程回了老家,聽說魯思程帶一漂亮的女朋友回家,魯思程的母親笑開了花,父親笑著合不攏嘴:“北京的姑娘好啊!”可張豔的父親氣得咬牙切齒,不聽話地張豔哪管父親的感受,為了愛,為了情,非要跟著思程回老家,非要看看思程的家是什麽樣子……魯思程勸阻:“如果你父親不同意,就別跟我回去了,過幾天我就回來!”


    “你不讓我回去,是不是你那邊有女人,有女朋友?”激怒了張豔,張豔冷眼相望。


    “我——!”魯思程恐慌,他根本不知道劉葉梅已離家出走。


    “你不說話,是真的?”張豔狠狠地在魯思程的前胸推了一把撒嬌地問道。


    “沒——哪有!”他不敢對視張豔的雙眼。


    “沒有你不說話——切!我一定要跟你回去,看看你家,看看你父母!”張豔笑容滿麵,嬌美如花,長發如緞,隨風飄蕩……


    “那你——父親?”魯思程的目光凝視,笑容微展。


    “別管他,家裏我老大——嗬——嗬——!”張豔吐吐舌頭抱住了思程的腰。


    “那好吧!我們明天啟程,打道回府!”魯思程勾了勾張豔的鼻尖,抱起張豔在夏天的樹蔭下轉圈舞動:“哦——回家嘍——哦——回家嘍——!”張豔粉紅色的裙擺在風中舞動,嬌美的呢喃聲隨風而傳,快樂的笑語隨風而傳……


    兩天後的傍晚時分,張豔和魯思程乘坐的長途列車在魯思程家鄉的市區火車站停靠,而後又坐了出城的大客車進了縣城,晚霞在天邊彌漫開來,燦爛絢麗,多美的異鄉情愫,多美的異鄉風景,張豔陶醉在此時的風景裏,陶醉在此時的夜幕清涼中,微風徐徐,長發出緞飄散……


    大客車在較小的縣城車站院內停靠,天已朦朧,街道上有幾盞發著幽暗光線的路燈,好像風燭殘年的老人,讓人看著心涼……魯思程拉著張豔的手出了車站,打了幾輛出租車都不出鄉,無奈之下魯思程向張豔輕柔地說:


    “先找個旅館住下吧!明天再走,天已很晚沒有車出鄉,要麽就得步行回家!”


    “還遠嗎?”


    “也不算太遠,就是路不好走!”


    “嗯——那先住下吧!住一宿再走!”


    魯思程背著行李,手提大包小包,張豔跟著他走在後麵,撲鼻的花香彌漫在空氣裏讓張豔有點陶醉,渾身輕飄飄的,縣城的夜很靜,沒有城市的喧囂,沒有車水馬龍的景象,張豔享受著異鄉的清香空氣……


    魯思程在掛著“旅社”兩個字的門旁停止腳步。


    “有人嗎?”窄小的門裏出來一位中年婦女,打扮得豔麗嫵媚。


    “幹什麽?住店啊?”目光四處打量著魯思程和張豔。


    “嗯——!”魯思程點點頭。


    “跟我來吧!”


    魯思程和張豔跟著那女人走進旅社,那婦女回頭又問:“你們住單間呢?還是一人一間?”


    “單間吧!”魯思程痛快地答道。


    有結婚證嗎?


    “啊——?”魯思程一驚,臉上紅暈一片。


    “啊什麽啊?你們沒住過店啊?”那婦女目光冰冷。


    “沒——沒有——!”


    “男女同住,必須得有結婚證,一看你們就——!”


    “那就一人一間吧!”魯思程像蔫了的茄子,低頭不敢對視那女人的目光。張豔瞪著雙眼拉著思程示意讓他要單間,人生地不熟的,她一個人住著害怕,特意給魯思程使一眼色。魯思程看著張豔的目光又急忙道:“單間——我們住單間!”


    “那得加錢——!”那婦女笑著向魯思程說,又看看身邊的張豔。


    “多少錢?”


    “本來一夜二十元,現在得四十元!”那婦女說著伸出四根手指在魯思程的眼前晃悠。


    “太貴了,以前住店才十元錢!”


    “你還跟以前比啊?現在哈年代了?住不住?不住拉倒……!”那婦女用濃重的鄉音向魯思程大聲說道,言語中充滿了火藥的味道。張豔看著此時的情景,拉了一把魯思程,瞪著雙眼,翹著性感的嘴唇望著魯思程一言不發。


    “住——住吧!”魯思程語氣平和地說道。


    “交錢吧!——給202房間……!”那婦女看著張豔把鑰匙往櫃台上一扔……


    魯思程帶著張豔,提著大包小包向二樓走去,剛過樓梯口,一男一女正摟在一起,看著魯思程和張豔上來,他們慌亂地打開了201的房門,互相擁著擠進了門,“啪”房門緊緊地關上了……張豔看著此時的一男一女,臉頰發燙,頃刻間飛上兩朵鮮麗的桃花,紅暈一片;


    “這地方咋這樣啊?”喃喃自語。


    “時代不同了,都這樣吧!”魯思程笑著向張豔說道。幽暗的樓道,確實讓張豔有點害怕,幸虧要了一間房,幸虧有魯思程陪伴。


    魯思程打開了202房間的門:“走——進去吧!”


    室內橘黃色的燈光,讓人困意陣陣。張豔看看如此簡陋的房間。


    “就這房間還四十元一夜!”一張單人床,被褥床單也看起來不太幹淨。


    “就這樣吧!你以為是那哪兒的豪華賓館!”魯思程拉著張豔進屋,關門!


    兩天的長途跋涉,兩人都困意陣陣,張豔也管不了那麽多,趴在床上就睡……頃刻間隔壁房間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好像有一位女人在哭泣,又好像有男人的氣喘聲……霎時間張豔被此時隱約的聲音聽得困意全無,魯思程也似乎聽到了此時的聲音……他知道隔壁的男女在幹什麽,張豔也在此時的慌亂中坐起了身……


    年輕人,就是心血旺盛,他們也抱在了一起……張豔突然想起了什麽,一下子坐起來:“思程……思程……快……快拿我的包……!”魯思程愣神,“拿包做什麽?”


    “快……快拿啊……!”魯思程納悶,還是給張豔拿來包,張豔快速地在包裏翻騰出一個小盒:“給把這個弄上”


    “這是什麽?”


    “讓你弄,你就弄上……!”魯思程看著那小盒回神,明白了一切……魯思程牙撕嘴咬將盒裏麵透明塑料袋打開,可不會弄,心急之下,正要用嘴吹,“撲哧”張豔笑出了聲……


    心急的魯思程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兩眼發紅……可張豔也不會弄啊……張豔被突如其來的力量征服,軟軟地躺了下去,魯思程看著張豔四周散開的秀發……


    仔細地在橘黃色的燈光下檢查:“沒破……還好……還好沒破……我剛才那樣用力……!”張豔自言自語。思程聽到後多情地問道:“前麵好幾次你是怎麽弄的?”臉上疑問重重。


    “買藥吃,很管用的,可又去買藥,賣藥的人給我推薦這個,說更安全,更衛生,……真好!”張豔嫵媚一笑。


    “對——如果有了,懷上孩子可真麻煩!”


    “等以後,我們一定要兩個孩子,那種藥吃多了怕以後不懷孕更麻煩,所以用這個,這個東西還挺結實的……!”


    張豔又把頭往裏一鑽,往裏一鑽貼緊思程,困意陣陣,困意陣陣酣睡過去……


    淩晨,睡意蒙矓的魯思程又聽到隔壁傳來那種奇怪的聲音……


    他們又大幹了一場場昏昏睡去……鼾聲四起……


    窗外,陽光通明,清風徐徐吹過,油菜花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輕鬆舒暢……


    張豔驚醒,快意凜然,叫醒思程穿衣起床,收拾行李,準備回鄉。


    一個小時後,他們乘坐“黑出租”顛簸著,起伏著進了村,夏季的村野,青綠一片,陣陣花香飄來,濃烈的玉蘭香味,菜花香味在空氣裏彌散開來……讓人悠悠的心醉……


    半小時後,車在一處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農家院落前停下來,張豔聽到,第一次聽到魯思程用濃厚的鄉音喊:“媽——我回來了!”張豔忍不住笑噴了……“撲哧——”魯思程回頭看見張豔努力想要收回笑容的樣子,也笑了,他一手拎著行李,一手牽過張豔,換上並不標準的普通話道:“到家了,進來吧!”


    到家了,張豔一邊跟著魯思程往裏走,一邊咂摸這三個字,張豔不得不承認這三個字給人的感覺還是很溫暖,很美好,很有安全感……不像在那旅館,盡管是在一個充滿雞飛狗跳的院子裏,鵝叫豬吼的農村院子裏。


    剛一進院,就看見快步迎出來的農村老太婆,她驚喜地看著張豔和兒子:


    “回家好,回來就好!可想死你們啦!”魯思程上前去拉母親的手。母親驚喜的笑容淡了下來:


    “兒啊……思程……你這手指……!”魯思程的母親看著兒子的左手,好像要掉下眼淚。


    “媽……媽……有空我給你說……你看這麽高興的日子,別……別提它……!”


    張豔的笑容也慢慢變淡,魯思程抽回手,拉過張豔介紹:“媽——這是張豔,我女朋友。”


    魯思程的母親又老懷大慰,拉著張豔的手,左看看,右看看,上看下看就是不鬆手,笑容滿麵地歎道:“多漂亮的閨女,多好的閨女——!”張豔笑得無比甜膩:“阿姨好!”討著老人的歡心。緊緊地將一隻手搭在了老人的手上。


    “好!好!”魯思程的母親拉著張豔的手急急忙忙往屋裏走:“進來坐,進來坐!”


    思程跟在後麵,微笑著看她們順口問:“爸呢?”


    “他去買魚、買肉,晚上給你們燒魚吃!”思程母親興致勃勃地給張豔倒水喝,張豔眯著眼,笑眯眯地推讓,思程在旁邊看著,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傍晚時分,思程父親拎著幾個“雞皮”袋子進門了,思程母親隨手接過東西,又給他介紹張豔,轉身去了廚房。


    思程父親高興地看著張豔嗬嗬笑:“北京的姑娘就是好啊!水汪汪的……!”又扭頭對兒子說:“你可要好好對她!不然我剝了你的皮!我去買魚,村裏的人說你回來了,還帶著媳婦回來了!”


    “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媳婦的?”思程嘟囔著。張豔愣愣地扭頭看思程,隻見他皺著眉頭,表情越來越不好看。


    “思程!”張豔知道魯思程還要說什麽,就在他開口前打岔:“思程——我餓了!”


    她表情可憐兮兮的,撒嬌的臉多情嫵媚,思程心一軟,未出口的話全堵在肚子裏。他歎氣,敷衍地對他爸說:“再說吧!你急什麽?什麽媳婦的,女朋友——!”


    聽他這麽一說,魯思程的父親拉下了臉,鼻子“哼”了一聲,他知道一前自己做的事,拒絕葉梅的事兒子有些生氣:“都不是為你好,我供你這麽多年書,又供你上大學,你……!”思程懶得理他,直接拉著張豔去廚房,思程父親在後麵吹胡子瞪眼。


    張豔一邊跟著思程往前走,一邊下意識地看身後的老頭,突然有點同情身後的老頭……


    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正好看見思程母親拿起盛菜的籃子往外走,張豔看著,無比的好奇,問思程:“你媽幹啥去?”


    思程一邊往裏走一邊答:“洗菜!”


    張豔看著門口滿缸的水,納悶道:“為什麽不用缸裏的水?”


    思程已經拿起一把蒜開始剝,邊剝邊看著張豔:“習慣了吧!屋子後麵有一條河,大概她覺得那樣更方便省事!”


    “有河嗎?”張豔眼神一亮,“那我也去!”張豔一邊說,一邊已轉身飛快地跑出去追趕思程母親。思程來不及喊住她,看著她風中舞動的裙擺,苗條的身姿,想了想,笑著搖頭,繼續坐下剝蒜。張豔在這與世隔絕的村野,這一次絕對是見了世麵,因為這兒是山村,既沒有牧民的富庶,也沒有菜民的寬裕,家家戶戶都在上坡上種點果樹,較平緩的地方種些油菜,玉米油菜花正濃,陣陣餘香在黃昏的風中飄蕩,青果點綴在濃綠的果樹枝丫……


    好在這一帶河水充足,灌溉不成問題,而當地的農民也習慣了在河裏洗菜淘米,洗衣服甚至涮尿布……結果在傍晚時分張豔就有幸看到這樣的繁榮景象,在河邊繁榮的浣洗景象,上遊有人正在洗內衣,一群牛羊正在河邊飲水,牛糞羊糞河岸滿是,甚至牛羊正在撒尿,肥皂沫子一路沿水漂過來,很快就漂到思程母親正在洗菜的地方,附近的水麵本來很清澈,卻慢慢白花花一片,肥皂泡沫亂漂……


    思程母親見怪不怪隨手一撩,帶起一大片水花打散了越漂越近的白沫子,在仍然激蕩著肥皂氣息的水流利坦然地洗著蔬菜,洗完菜又洗魚,這時上遊不遠一婦女正涮鞋,而且在同側河邊賣力地刷,使勁地刷……上遊另一河邊一頭大牛正在飲水撒尿,尿液全部溶入寬大的河水裏,飄悠而下……


    張豔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


    半分鍾後,張豔的胃裏翻江倒海,張豔努力壓住胃部的翻騰不適感,強忍著擠出一臉嬌媚的笑容,再往前走一步,諾諾的、輕柔地道:“阿姨,來——我幫你——!”


    再不喜歡,再不習慣,姿態還是要擺的,張豔懂得入鄉隨俗,懂得體諒別人,討人喜歡。


    思程母親回頭憨厚地笑:“不用,這就快好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拎著洗好的魚起身,往盆裏一放。再招呼張豔:“回去吧!”張豔猶豫一下,吐吐舌頭,沒有說話,跟著她趕上她麻利地腳步。


    晚飯前,思程母親在廚房裏忙碌著,父親也在一邊燒火,一邊整理著灶火下的柴棍。


    旁邊的案板上,切好的肉堆成一堆,幾隻蒼蠅飛來飛去,時不時在肉塊上休息一下。張豔站在門邊往裏探頭一看,很快又把腦袋縮回去。思程在後麵走過來,沿著張豔的視線往廚房裏看看,納悶地問:“看什麽呢?”張豔一愣,嫵媚地咧嘴一笑:“看看晚上吃什麽?”


    “餓了嗎?”思程笑著揉揉張豔的小腦袋,撫摸著她柔滑細膩的秀發,又牽著她的手向西廂房走去:“過來看看,你睡這裏行嗎?”燈火通明的屋內,靠牆簡單的床上一看就是新鋪的床單,藍色底小紅花,清涼一片。張豔看看,嬌美一笑,回身抱住思程的腰,他一愣,隨即伸手摟緊張豔,她把臉縮在他懷裏,似乎隱隱說了句什麽話,他沒聽清,可是再問的時候,她仰起頭狡黠地笑:“好話不說第二遍!”


    思程笑了,下意識地回頭看窗外——隔著一個院子裏的廚房裏霧氣騰騰,彌散開來,讓廚房窗戶變得朦朧。他回過頭來,一手攬緊眼前女孩子——張豔,低頭深深地擁緊青春她,張豔閉上眼微笑,回應著他此時的他……想起她剛才沒聽到的那句話。她說的其實就是:“思程,我愛你!”


    “我愛你!”不是應景的表達,而是發自肺腑地感慨,在這樣的家庭裏長大,樸素的、困頓的、孤獨的日子裏,卻仍然堅持自己,頑強地學習,頑強地走到今天的思程,令他張豔覺得沒理由不愛,還有他的剛毅豪俊,或許,在愛情之外,還有由衷的敬佩以及真切得心痛——為了她,為了她還掉了一根鮮血淋淋的手指。


    晚上,她躺在新床單上,回想剛結束的晚飯,微微苦笑。


    晚餐時,思程母親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紅燒雞塊,青椒炒臘肉,韭菜炒牛肉,蘑菇炒大肉,土豆燒牛排,麻辣香絲魚……張豔瞠目結舌,心想,現在的農村真是富庶啊,滿桌子都是肉,青菜、白菜隻有兩三根!再轉念一想,明白了,很顯然思程的父母把自己當重要客人了,才弄了這麽多的肉!


    這樣想著,張豔心裏就特別溫暖,思程父親專門把一大碗紅燒肉放在張豔的麵前,更是讓張豔感動得無以複加……可是仔細一看,這不就是剛才那有蒼蠅棲息過的紅燒肉嗎?張豔悄悄歎了口氣,咂咂性感的小嘴,在心裏安慰自己:“吃吧吃吧,油鍋裏炸過的,什麽細菌都炸死了。”順手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肉扔到嘴裏,使勁嚼,必須承認這味道還是蠻不錯的。思程父親看她吃得歡快,很高興,嗬嗬笑開了顏,他滿意地用筷子尖剔剔牙,再伸出去夾幾塊肉到張豔的碗裏,招呼她:“多吃點,你這丫頭太瘦了。”


    張豔目瞪口呆地看著剛才剔完牙的筷子,再看看前麵的幾塊有肥無瘦的紅燒肉,一向豐富的形象思維又開始攪動她那胃裏有限的胃酸,麵部難看至極。思程有點納悶她明顯放緩了進食的速度,想了想,把張豔碗裏的米飯撥一大半到自己碗裏,把那幾塊紅燒肉也撥了過來,他這樣做的時候很自然,沒有任何表情,從張豔的角度看過去,他的臉孔在燈光的照耀下是那麽的溫和好看。


    張豔的胃酸漸漸平複下去,她嬌美的臉上笑容燦爛,紅暈也漸漸消失……


    思程的父親卻不高興了,嗬斥兒子:“她吃那麽少,你讓人家覺得咱們舍不得肉,舍不得給人家吃飯啊?”


    “她吃飯很少,咱家碗太大,她吃不完的,放在那裏她有壓力。”思程抬頭解釋。


    “壓力?”思程父親嗤笑,又道:“吃飯還能有壓力啊,過去我們吃不飽的時候,可覺得吃飯是這輩子最享福的事,人還不是為了吃飯,吃那口飯才硬挺著過日子啊!再說她那麽瘦,將來有個孩子,能吃得消嗎?到時候咋整啊?”


    “吃飯就吃飯,人又不是為了吃飯而活著,你說遠了——啊!”思程皺著眉頭看著剔牙的父親。


    “人不為吃飯而活?那為啥而活?”思程的父親放下手中的筷子,吹胡子瞪眼,覺得這個兒子是越來越莫名其妙了。總覺得這兒子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出了什麽問題。


    “還有誰喝湯?”思程母親出來打岔,一邊盛湯一邊告訴張豔:“自己家種的南瓜。”張豔使勁琢磨一下,才聽懂她的話:“哦——我喝!”急忙答應一聲,伸手接過湯碗。然後趁人不注意時把手縮到桌子下麵,輕輕捅思程。思程大概意識到什麽,終於偃旗息鼓,悶頭大口吃飯,不再說話。


    回鄉下的第一次飯,就在這樣貌似平靜卻並不和諧的過程中結束了;晚上這樣躺在床上,看著頭頂黑不溜秋的椽子,覺得心裏有些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滋味和感觸,不算不好受,但也不算好受,至少躺在這屋子裏安全……有種安全的感覺……令人困意陣陣……


    魯思程問了母親、父親,背著張豔問了劉葉梅的情況,父母告訴他,劉葉梅結婚幾個月又離婚,母親被陳明輝故意至死,現在劉葉梅不知去向,誰也不知道她的下落,陳明輝被警察抓了,判了無期徒刑。


    “就別提她了,眼前的姑娘多好啊!”父親叮囑兒子。


    思程的心涼了,也冷了,也枯了,對劉葉梅徹底死心了,不去問,不去想,他現在一心隻有張豔,愛著他的張豔……


    而後來的幾天,基本上他們父子都在這無趣味的爭吵中度過,生悶氣中度過。


    思程的父親還向張豔絮叨,絮叨的內容不外就是你們出門在外,沒有親戚啥的,你要好好照顧思程,女孩嘛,如果結了婚就要顧家,也不要朝三暮四的,說到底就是女人這輩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人生孩子,你看前麵村的某某姑娘……連個男人都沒找到……其實他說的就是劉葉梅……張豔唯唯諾諾地聽著,心裏幾欲噴火……我媽還沒要求我三從四德呢?你給我上什麽課啊?——可心一想,自己沒有母親,也沒聽母親說過,心一軟,沒有噴出怒火……再說,愛和婚姻是兩碼事,我就一定要給你們家做兒媳婦嗎?姑娘我青春靚麗,大好年華,就算身後沒有你兒子英俊的,天底下的男人還沒死絕吧?


    終於張豔坐不住了,也忍不住了……“騰”地站了起來,扯了笑容:“我去趟廁所!肚子不舒服!”張豔嫵媚地笑著走出了院門……直奔茅廁,思程父親在她身後張著嘴,看著出門的張豔,便也不再說什麽,咳嗽一聲轉身出門了。


    這就是張豔第一次回思程家,見到了思程父母的憨厚質樸,純潔艱苦……看到他們樸實的笑,聽到了帶有一點無法回避的小農意識的語言——然而張豔知道,他們都是好人,他們有簡單的靈魂,真摯的情懷,甚至那憨厚樸實的心,打動著張豔的心,張豔的一切……


    農村——城市,雖然和下一代人之間已經存在著隔山隔水的代溝,可是血濃於水的親情永遠不會變,不會消失……


    臨行的前一天,站在院子裏的張豔透過陽光看在一邊做活的思程母親,依稀能看到她年輕時美麗的痕跡,也能看見她此時此刻的滄桑麵容——她細細做活的樣子,讓張豔心酸,眼睛有點濕潤……她沒有母親,從小的記憶,母親是那樣的美麗、漂亮、年輕……


    就這樣一個女人,從出生到成長,在這山村,沒有青春,轉眼老邁。她很少說話,當她已知道兒子掉手指的事,年輕氣盛,意氣用事,為了麵前這個楚楚動人的姑娘自殘身體,她眼睛裏寫滿了麻木的平靜,麻木的淡淡的憂傷……她握緊張豔的手時,張豔能感受到她手掌心的老繭,粗糙的皮膚,從張豔細嫩的手掌上掠過……


    張豔辛酸的淚水在眼裏打轉。而思程的母親,隻是這麽握著張豔的手,用那樣溫和,那樣懇切,那樣慈祥,那樣欣喜,甚至帶一點點瑟縮與畏懼的目光,囑咐張豔:“再來!啊!”張豔點頭,反握緊那粗糙皮膚的手,長滿老繭的手,喜悅心酸的淚終於掉了下來,打在相握的手上浸濕難以控製的心情……


    就這樣,張豔跟魯思程回家,回農村老家,不僅使張豔記住了鋪天蓋地的蒼蠅蚊子,還記住了一個母親殷切的目光,但張豔覺得她從一個母親眼裏,讀懂了生活,讀懂了一切……不過,她也不敢給思程家人許諾一場婚姻,雖然她深愛著思程,喜歡著思程……


    愛無止境,可“婚姻”二字何其沉重,何其嚴肅,她還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揮霍,她的生活裏有男生們的邀約,女孩們的吵鬧,有朋友的信任,學校的依賴,父親的金錢滿足,甚至還有她富裕奢華的家庭……


    她的世界太豐富多彩,她不甘心,也不情願地把自己捆綁在一段婚姻上浪費年輕的、才華橫溢的青春年華……


    愛的追求,她好不憐惜,而是他啊自己還沒有做好嫁給一個人的心理準備——在她內心深處,愛的快樂,愛的激情讓她忘卻所有的不快,可對於婚姻這件事,有好奇,有向往,有期待,但唯獨沒有強烈的渴求,她隻有對愛欲的渴求,愛欲的癡纏,還有愛欲的陣陣快慰渴求期盼……


    回到北京,學校馬上就好開學,可張豔也得到家看看,看看父親,看看養育她長大成人的家,她不得不承認,她對思程的想念越來越強烈,強烈地幻想著一切,幻想著那出租屋的癡纏,吟哦、沉淪……


    她迷迷糊糊靠在沙發上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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